而另一邊的袁剩子見自己的身份被說破,也是有些慌張。這要是不能加入這隊伍裡面,豈不是要被送去官府,到時候可就慘了。可是爲人老實又嘴笨的他,硬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是一臉苦大仇深可憐兮兮地望着秦澤。
見袁剩子這副表情,秦澤也是有些好笑。也許在別人看來他的這個手藝一點用處都沒有,可是在秦澤看來這個手藝還真有他的用處。
所以也是一伸手拍了拍袁剩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天生我才必有用,你且就跟着夥上,待以後再好生想想如何安排你。”
“真的?”袁剩子頓時眉開眼笑,兩隻手緊緊地抓在一起,這一副讓人忍俊不禁的樣子,還真是浪費了他這光頭的兇狠形象。
他的這個樣子自然也是惹得衆人都是哈哈大笑,不過笑完之後又都是沉默了下來。
現在他們本來糧食已經不多了,現在加入了這麼多人,消耗就大大增加,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們的糧食最多隻夠吃兩天了。遠遠支撐不到他們走到靈州。
秦澤也是看出了這些將士們的想法,索性也就拉過吳三,向他詢問起靈臺縣的情況。
程懷亮原本在一邊帶領着一衆將士清點戰利品,可是點來點去就是一些破爛,別說分紅了,這點東西連每個人吃一口的糧食都不夠。
也是越點火越大,到最後程懷亮實在點不下去了,冷冷地瞪了一眼那邊的吳三,隨後也是走了過來。
那吳三本來還在負責地給秦澤講解靈臺縣的情況,這冷不丁地看着程懷亮湊過來,登時就感到通體發寒,連忙向着程懷亮行禮。
秦澤自然是知道程懷亮這是怎麼了,這次圍剿他足足一夜沒睡。研究地形佈置自己的戰術,到最後沒用上不說,還什麼都沒有得到,你讓他心裡哪裡過的去。
那邊的吳三也是一臉的欲哭無淚,自己身爲強盜被搶不說,竟然還被別人嫌棄,這已經夠讓他傷心的了。
“算了,明天隨我去靈臺縣,去找縣令說說,將賦糧給我們一些就行了。”秦澤也是看吳三這會都要嚇哭了,才拍了拍程懷亮,讓他不要再抓着對方不放。
程懷亮卻又是瞪了一眼吳三,這才瞥過腦袋看向秦澤,又是一聲嘆息說道:“今年旱災加上蝗災,自渭北到嶺南,全部都是受難於此。尤其是這關內地區,更是受災嚴重。這隴州本身就乾旱,除了幾條隴江之類的江水穿過之地,其它地方盡是荒漠。
往年這裡也都是作爲軍需糧倉,可你知道這裡最多的糧食是什麼嗎?”程懷亮說到這裡又嘆了一口氣,竟然也是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這點秦澤還真的不知道,他原本就是南方人,生活在長江中下游。對於渭北這個地方還真不是太熟悉,而如今他們所處的這個地方,已經是陝西和內蒙古交界的地方。乾旱是自然的,不過倒還真沒有想過這些。
現在聽程懷亮這一說他纔想起來,好像自己這一路上走過來,還真的沒有看到有沒多少田地,大多地區也都是長着淺淺的草。
“那這裡到底種了什麼?”秦澤也是有些坐不住了,這些天將士們好不容易把蝗蟲粉吃完,對自己的恨意也有所下降。自己一直也在寬慰他們,說到了靈臺縣就有好吃的了,可現在看來這是要出事呀!
“都是大豆和高粱。”程懷亮這會兒也是將一切都說出來了。而這也是他這麼積極去圍剿強盜的原因,因爲他知道就算是到了靈臺縣,也只能得到這些東西。
大豆這東西其實一直以來地位都非常的尷尬,這東西煮熟了之後,裡面的一種蛋白酶是人體沒有辦法消化的。所以人吃了之後會漲肚子,然後就會不停地排氣。所以這東西要麼被做成豆腐,要麼就是拿去餵馬。
可是做成豆腐又費時費力,自然不適合軍隊。所以真的要是當做了軍糧,估計這隊伍的空氣怕是要出問題。
而高粱這東西雖然也能當成糧食來吃,但是所有吃過的人都知道,那東西不論是口感還是味道,都比小麥差的太多。而且也沒有多大的能量,就是粗糧的一種。
像《唐紀》裡面關於高粱的記載說的就是:“渭北地區種之,及被牛馬,災之爲備糧。”
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這東西一般用來喂牛馬之類的牲畜,只有實在沒有東西吃的災年纔會給人食用。
而一聽說只有這些東西,秦澤也是有些發愣。他看了看一邊的吳三,對方也是衝點點頭。他們在那山上種的就是這個東西,不過想了想還是說道:“副尉大人,不過還是有人種植小麥的。”
“哼,你若是拿走了他們的小麥,讓他們吃一年的大豆和高粱嗎?”
就因爲這次圍剿什麼都沒有得到,所以程懷亮對吳三的態度非常不好。甚至連他自己都想上去踹兩腳,只不過既然秦澤把他們留下了,他自然不會再動粗。只不過這言語上……
“罷了,罷了。還是明日去會會縣令大人吧。”眼看着程懷亮這越來越不善的表情,秦澤也是連忙擺擺手,讓吳三退了下去。
等到吳三一走,程懷亮就是一臉苦大仇深地看着秦澤。也不說話就這麼盯着,弄得秦澤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般看我做甚?”秦澤推了程懷亮一下,打趣地說道。
“出來之前,我父親就交代過我。讓我多聽聽你的意見,起初我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看看我們這隻隊伍,我倒也明白了一些。從一開始的散漫,到如今的紀律森嚴。你的確調動了他們所有的積極性,而且不論是旗語還是完善的後勤服務都是無可挑剔。
對於這隻隊伍來說,戰鬥力絕對翻了不止三成。可是你這又何嘗不是在快速地消耗他們,一旦有一天你不能滿足他們的慾望,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夠繼續催動他們下去了。到時候這支隊伍,哪裡還有戰鬥力?”
說到這裡程懷亮又看了一邊躺在地上的老兵,這些人手裡都拿着一張張的憑證,而他們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能夠數數這個。然後盤算着回去之後給家裡蓋幾間瓦房,給自己的混小子娶房媳婦……
而隨着這些憑證的積累,他們的胃口也越來越大,程懷亮真怕有一天自己會填不滿這些人的胃口。
秦澤也是順着程懷亮的目光望了過去,看着一個個數錢數的不亦樂乎的傢伙。心裡卻是一陣不爽,他上次爲了讓柳蘭蔻她們風風光光回家,拿出了自己所有積蓄不說,還欠了鄭掌櫃的四十貫銅錢。所以他纔是那個出力不討好的人。
“你以爲我是要把他們培養成戰場上真正的殺才嗎?”秦澤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有這個想法,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發現這些人已經徹底僵化了。與其花大把的時間培養他們,還不如從新兵入手。
一邊的程懷亮聽了秦澤這話也是一愣,皺着眉小聲問道:“那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們雖說日後不能大用,但目前來說戰鬥力絕對不俗,您莫不是想讓他們充當衝鋒的犧牲品?”
也是現在沒有炮灰這個詞,不然的話程懷亮肯定要說這句話。不過秦澤可從來沒有這個打算,他就像是在拔苗助長,這個時候是這些人實力最強的時候,自然要好好珍惜。
他之所以大力培養這些人,也是爲了給大唐的軍隊留下種子。這些人雖然熱血會消退,但是他們經驗卻不會消退。不論是各種陣型,還是隊伍之間的協調配合,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秦澤的時間是有限的,所以他纔打算將這些人培養成自己的傳道者。然後由他們將秦澤的一系列想法,帶到各個軍隊裡面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如今一切都還是處在萌芽階段,秦澤還是要做大量的實踐,才能找出最好的方法。
將自己的想法統統告知了程懷亮,這纔打消了他的疑慮。二人又在一起商量了明天進靈臺縣的事情,他這才拍拍屁股離去。
程懷亮雖然心滿意足了,但是秦澤卻還是一肚子心思。交給軍械監大匠的火藥彈還是沒有一點思路,主要還是火焰的引線實在是個麻煩事。
如果引線不好的話,這東西丟出去十個九個不炸,那還有什麼用。而在秦澤的印象裡的後世的引線好像就是用火藥製成的,只不過現在沒有那個技術,只能另想他法。
而現在軍械監的想法就是用麻線包裹着火藥做引線,可是麻線這東西又極其容易熄滅。如果是點燃之後扔出去,估計風一吹就會熄滅。
而秦澤倒是知道棉線可以勝任,可關鍵是這裡沒有棉線呀。棉花這東西大唐雖然已經存在,但現在是叫白疊子,而且還是被當做是觀賞性植物。
也就只有長安裡面的達官貴人會養一些,在這偏僻的渭北,讓他上哪去找?所以一時之間這火藥彈的研究也是陷入了僵局。
不過他也已經派人去找隊伍後面的王甫了,想着也許能夠從他哪裡得到一些。
仔細將所有的事情盤算了一遍,在發現沒有什麼疏漏的時候,秦澤這纔回營歇息,畢竟明天還要走一趟靈臺縣,若是遇上和方武縣一樣的情況,可就需要耗費大量心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