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成公主一來,秦澤就失去了對秋秋和小小的指揮權。在這一刻他也從一個少爺,變成了一個僕人。
身份上的巨大差距,讓秦澤也要立在一邊,聽候義成公主的差遣。
不過好在義成公主沒有使喚秦澤的心思,只是讓秋秋和小小給她沏茶。甚至義成公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秦澤一眼,就這麼坐在那裡掌控起了這裡的一切。
義成公主身邊還跟着一個人,是一個突厥人,秦澤不認識。不過對方自從進來,就一直盯着他看,這讓他很不舒服。
這傢伙不是一個簡單的人,雖然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可是從他的目光中,秦澤能夠感受到深深的威脅,這種目光他曾經在尕那束兒身上看到過。
下意識地秦澤就往一邊挪了挪,這些能夠貼身跟在帝王家的人,都沒有一個簡單的人……
義成公主坐在那裡靜靜地喝着茶,秦澤知道這是人家在給自己下馬威,這一套李二也喜歡。只不過這對秦澤一點作用都不起,但裝裝樣子還是需要的。
“聽說你就是負責白疊子田地的九姓赦格?”和秦澤端架子是沒意義的,所以到最後義成公主也是隻能先開口問了一句。
“回稟可敦,正是在下。”秦澤這才恭恭敬敬地走出身,對着義成公主行禮回道。
可敦其實就是對皇后的稱呼,而義成公主現在的丈夫正是頡利。這就是突厥另一個風俗,父親的妃子兒子可以一併繼承……
聽到秦澤叫自己可敦,義成公主也是嘴角不自覺抽動了一番。她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了,雖然依舊是風姿卓越,可早就不受恩寵。如果不是頡利需要從她這裡得到關於大唐的信息,估計早就將她打入冷宮了。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義成公主擡起頭看了一眼秦澤,淡淡地說道:“想必也應該知道素衣和我的關係吧。”
“在下不知可敦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澤皺起了眉,他當然知道素衣和義成公主是什麼關係。素衣既然和老先生交好,那就說明素衣肯定和蕭皇后有着莫大的關係。而素衣自然不可能是隋朝皇室的人,再加上兩個人長得如此想象,秦澤幾乎就可以斷定素衣和義成公主是母女。
只不過一想到素衣平日裡總是帶着面紗,而且頡利對她的態度,也是若即若離。所以秦澤覺得自己還是保持一些警惕爲好。
可義成公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忍辱負重待在突厥這麼長時間,甚至還能數次蠱惑頡利發兵大唐,自然有她過人之處。
果然聽了秦澤這明顯裝糊塗的話,義成公主也是輕笑一聲:“你我二人也不用再說些沒用的,我這次來就是想要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秦澤心裡立馬就咯噔了一句,不論怎麼說他現在的小命就握在頡利手上。在這個時候和義成公主做交易,若是引來頡利的猜疑,那可就不是那麼好解決的了。
“在下能拒絕嗎?”秦澤立馬就出聲問道。
他不想和義成公主有瓜葛,這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一不小心就會引火燒身,尤其是在現在秦澤準備離開的時候。
“你對這一次可汗率軍進擾河西一事有何看法?”義成公主就好像沒有聽到秦澤的回答一般,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乎秦澤的回答。
這就沒辦法了,義成公主明顯沒打算和秦澤廢話。這是一個目的很明確的人,哪怕秦澤扯開再多,也是於事無補。
可秦澤卻實在不敢多說,義成公主可是時時刻刻都想着要覆滅李氏,秦澤還真怕這是一個圈套。萬一她和頡利是蛇鼠一窩,用苦肉計來套取自己的口風,那可怎麼辦?
也許是看出了秦澤的猶豫,義成公主長嘆一聲。擺擺手讓跟在自己身邊的那人退下,然後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在顧及什麼,但你覺得突厥還有這個機會嗎?我這次來並不是以可敦的身份,而是以素衣母親的身份前來見你。我如此說,你可明白?”
秦澤擡起頭看了看義成公主的神情,隨後低頭思索了片刻,隨後就是拱手說道:“可汗此次進軍河西,雖然看似是受到了胡人的蠱惑。但可汗絕不是魯莽之人,與其說是他受到了蠱惑,倒不如說是在孤注一擲。”
“此話何解?”義成公主眉頭一皺,也是起了興致。
“自從柴紹率軍擊滅割據朔方的樑師都之後,大唐便佔據了便於反擊東突厥的軍事要地。而突厥內部由於連年征戰和今年的霜凍,使得衆多的馬、羊凍死。百姓早就沒有足夠的糧草,來支撐突厥大軍的運轉。
另一邊薛延陀、回紇、拔也古、同羅諸部也是趁機羣起反抗,共推薛延陀首領夷男爲真珠可汗,接受了唐王朝冊封,如此一來突厥西部已然脫離突厥控制。
而次可汗突利可汗,也是向來與大唐交好。所以突厥南部部落,也是脫離頡利控制。
所以現在突厥的局勢十分危機,而想要打破這個危機,突厥就必須需要一場戰爭,只有戰爭才能快速地凝聚人心。只要這場戰爭能夠勝利,突厥的局勢自然能夠逆轉。”
秦澤說完,義成公主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雙眸子裡也是露出了驚訝的光彩,不得不說秦澤寥寥幾句,就已經將突厥的局勢分析了出來。而且甚至比她的還要詳細。
“你的意思是可汗之所以會聽從胡人的建議加強賦稅,也是因爲需要糧草來支撐這一次戰爭?”
“不,是可汗沒得選。當初若不是提出加稅之事,百姓絕對已經開始暴亂。而正是這個決定讓可汗沒有了選擇,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只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
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可汗應該是要從蘇尼失部落發兵,按照突厥的習慣,肯定會從附近部落開始徵兵。而蘇尼失部落的東邊就是突利可汗的管轄,西邊就是靠近薛延陀……”
說到這裡秦澤也是停了下來,他相信義成公主聽得懂自己話裡的意思。其實一開始秦澤也沒想明白頡利爲什麼要選擇蘇尼失部,直到義成公主前來,他才恍然大悟。
頡利不傻,只不過因爲秦澤地暖的事,他一步步陷入了秦澤的圈套。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
所以他只能繼續把這盤棋下得更大,他要將整個突厥都抓在自己手裡。藉着進擾河西的機會,他不僅可以抽空依附突利以及薛延陀部落的實力。而且也能以戰爭來穩定那些權貴以及百姓的心。
只可惜……
他贏不了的……
雪球只會越滾越大,所以從開始的那一刻,突厥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你的意思是……”義成公主微微張着嘴,臉上也是一臉的驚愕。
“白疊子馬上就要成熟,頡利已經反應了過來,所以我必須要逃了。至於可敦我只想奉勸一句,頡利不會無緣無故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瓦突兒草原,所以還請可敦莫要輕舉妄動。要知道只有把水攪渾了,裡面的魚纔會冒出來。”
秦澤望着義成公主淡淡地說道。
他不知道義成公主到底想要幹什麼,不過大致也能猜出一些。她對於突厥和大唐都是一樣的恨之入骨。但同時她又十分需要突厥,只有藉助突厥的力量,她才能實現覆滅大唐的心願。
所以當她覺得頡利的統領已經開始危害突厥的時候,她就升起了另一個心思……
這就對了,秦澤一直沒有想明白,頡利爲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改變這麼多。直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頡利恐怕早就看出了義成公主的不忠,他故意離開瓦突兒草原,爲的不就是讓躲在水裡的魚露出水面?
“真是越來越好玩了。”秦澤心裡也是暗歎了一聲,能成爲帝王的就沒有一個普通人。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頡利把所有希望寄託在這次戰役上,只不過……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義成公主突然站起身。竟然衝着秦澤施了一禮,這嚇壞了秦澤。
“都說柳赦格大智若妖,如今一見果然不假。既然如此我也放心將素兒的一生託付給你。”
“啊?”秦澤一愣,還沒有從義成公主這突然的轉變中反應過來。
“等等,這是要將女兒嫁給我的意思?那這麼說來的話,我也算是兩朝駙馬?”
“你不願意?”義成公主突然又是豎起眉毛,剛剛的收斂的氣勢,又瞬間釋放了出來。
“不,不。只是此事還要請教一下素衣姑娘的意思。”秦澤擺擺手,面對自己的準岳母,秦澤覺得自己還要更謙卑一些。
“不用了,我這一次來原本是想要拉攏你加入我們,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我怕是已經自身難保,現在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將素兒帶出草原。”
秦澤聳聳肩,他現在連素衣見都見不到,還怎麼帶?
“可汗打算將她嫁給蘇尼失部的蘇尼哈兒。”
“什麼?”秦澤猛然愣住,腦子瞬間高速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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