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哭笑不得,拉上王蔓的胳膊,神不知鬼不覺的拿開了那柄血淋淋的斬馬刀,這才無奈的勸道:“王蔓,報仇無非是爲了出氣,泄去心裡的怨恨,同時還給死者一個交待,不一定非得自已沾上血腥,賊人授首,大仇得報不就得了?接下來的交給弟兄們罷,嗯?”
“哦!”王蔓略一遲疑,點了點頭,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隨着這一刀斬下,心裡憋了三年之久的怨氣竟泄去了一點點,至少她不太恨倒在地上的這對父子了,司馬道子一系,今日將身死族滅毫無疑問,即使皇后王神愛以司馬德宗的名義下詔也挽救不了他們,一命還一命,世間仇恨不外如是,當然,針對劉牢之、劉敬宣與高雅之的怨恨沒有半點消減,這三人,也必須血債血償!
王蔓下意識的望了眼京口方向,便把美目重新移回,兩名親衛已走上前去,其中一人對着司馬元顯的半截脖子一刀斬上,“哧!”的一聲輕響,身首當場分家,司馬元顯的手指猛的一捏,又突的鬆開,就此一命嗚呼!
另一名則提起司馬道子的髮髻,把他半邊身子拖離地面,刷!一道刀光掠過,頓時,頭被擰着在半空中晃盪,向下滴灑着鮮血,身體重重向前撲倒,鮮血噴濺而出!
曾經權傾天下的父子二人,如今成爲了兩具無頭屍,還有地面的一大灘血污!
“嗚嗚嗚~~”廣場邊緣有着慟哭傳來,這都是司馬道子與司馬元顯的妻妾,莫名的。王蔓心裡很不是個滋味,雖然大仇得報。但沒有半點報了仇的喜悅!自已那滿腔的怨恨上哪兒去了?三年來的顛簸流離難道白受了嗎?理該跪地大哭纔對啊!
王蔓想不明白,眉心微擰。美目中帶上了一抹迷惘。
衛風卻是臉面現出了一絲欣慰,王蔓的表現,恰恰說明她已經解開了心結,相對而言,衛風更願意王蔓拋去仇恨煩惱,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女人,而不是活在仇恨裡,致使心理扭曲,性格乖戾!
‘殺人放火。所有的惡行,都由自已來好了!’衛風掃了眼被軍卒抱在懷裡的六名嬰孩,轉回頭喝道:“來人,把這六個孽種帶外面處理了,不過,念及孩童無辜,倒不必斬下首級,溺死捂死都行,給他們留個全屍罷!”
“唔!唔!”爲怕亂哭亂叫。孩子全都被捂着嘴,這時,其中較大的幾名聽說要殺他們,立時劇烈掙扎起來。腦袋拼命扭動,四肢亂抓亂踢,但幾歲的小男孩如何能拗得過身強力壯的親衛?紛給被提着向遠處走去。
“不要!將軍。求您饒他們一命吧!”軍士剛剛動身,一名婦人揮舞着雙臂從人羣中衝出。撲通一聲跪在衛風面前,連連磕着頭道:“將軍。夫郎與元顯害了王孝伯,您取他們性命,妾不說什麼,也什麼都不敢說,可孩子還小,您自已也說孩子是無辜的,求您手下留情啊,妾求您了,願爲您做牛做馬,只求爲夫郎留條血脈!嗚嗚嗚~~”
這名婦人約三十出頭,姿容豔美,渾身散發出一種成熟女子所特有的風韻,這一刻,卻淚流滿面,髮髻散亂,伏在地上失聲痛哭,王蔓扯了扯衛風,小聲道:“衛郎,她是司馬道子的正妻王氏,是被先父逼死的王國寶親妹,也出身於太原王氏,不過是另一支,與先父一脈互相敵視。”
衛風點了點頭,跟着就冷哼一聲:“原來你也是太原王氏的人,你這一支與孝伯公那支雖勢如水火,卻是血脈至親,當年王國寶亂政,孝伯公只取了他性命而未波及滿門,可你夫郎呢?滅了孝伯公全族怎不見你出面勸說?如今本將有報有仇,有怨報怨,怎麼反倒理虧了?難道就由於這些個孽種是你的子孫後代?說起來,本將已經仁至義盡了,當年孝伯公府上的女眷都哪去了?你別說不清楚,哼!沒讓將士們奸了你已是算你走運!下去!”
孰不料,王氏又向王蔓磕起了頭,哀哭道:“世侄女,妾厚顏稱你一聲世侄女,請念在你我兩脈皆出一門的份上,替妾求個情吧,爭權奪利是男人的事,咱們女子不能如此狠心啊!”
王氏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那些孩子也是臉面佈滿了恐懼之色,王蔓不由心中一軟,向衛風看了過去,訕訕道:“衛郎....”
衛風連忙揮手打斷:“王蔓,你莫要受她盅惑,高門士女,又做了近二十年會稽王妃,怎麼可能是簡單貨色?你以爲她不怨恨?只是無力報復罷了,留着孩子給她,讓她日日灌輸仇恨長大了再來報仇?要不是此趟進京另有重任,今次我就取了她的命!哼!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斬盡殺絕纔可以永絕後患!”
衛風以不帶人類感情的目光看了眼王氏,轉頭催促道:“快帶出去處理了,免得遲則生變!”
“遵命!”幾名軍士邁開步伐,向外走去,王蔓也把腦袋擰去了一旁。
王氏卻橫下一條心,刷的一下從地上爬起,臉面獰猙扭曲,指着衛風慘笑道:“你....你這惡奴說的對,老孃堂堂太原王氏出身,又是會稽王妃,向你磕頭求情已是極盡委屈,你倒好,竟是個鐵石心腸!好!夫郎這一脈算是完了,但我太原王氏還在,老孃今日舉天爲誓,只要有一口氣,必與你不死不休!”
衛風頓時惡從膽邊生,怒極而笑道:“老子本不願牽連無辜,你他孃的自已尋死,那可怪不得老子了!高門士女?女人?漂亮的女人?老子也殺!”
說着,衛風向四下裡一掃,冷聲道:“陳少女,會稽王妃王氏悲傷過度,暴斃身亡,你帶幾個姊妹把她拖下去,手腳利索點!”
王蔓暗暗嘆了口氣,殺了王氏,不僅止於同爲女子的不忍,還可能帶來不測的後果,可王氏自已尋死,還能說什麼呢?
“遵命!”陳少女卻是爽快的一口應下,她根本不同情王氏,由於那悲慘經歷,又由於與衛風的特殊緣份,她這條命已經賣給衛風了,凡擋着衛風道,都是她的敵人,對付敵人,自然不會手軟!
陳少女領着兩名母夜叉上前,電般出手卡住王氏脖子,“唔!”王氏頓覺渾身一麻,悶哼剛剛脫口,一名母夜叉已捂上她的嘴,順手抓起衣領,另一名的手腕有如大鐵箍,緊緊箍住住她的兩隻腳踝,令她動彈不得!
三個女人把王氏擡起,向廣場邊緣的一間屋子走去,親衛們的眼裡紛紛現出了惋惜之色,這麼美的女人,說殺就殺啊,入了屋子不是被捂死就是被縊死,太可惜了,將軍不用賜給自已那該多好?自已保準把她治的服服貼貼,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他們只能放心裡想想,不敢當真開口求情,衛風卻看向王蔓,略一遲疑,便道:“王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殘忍了?”
王蔓搖了搖頭:“殘忍是有點,可妾能理解你,王氏都把話說的這麼難聽,換了妾,也會狠下心取她性命,只是,她那一支尚有二兄王愉在世,王愉初爲江州刺史、督豫州四郡、假節,後來殷仲堪、桓玄與楊佺期舉兵應先父,乘流奄至,王愉無備之下,惶遽奔走臨川(今江西省撫州市),於半途爲桓玄俘獲,爲保命投了桓玄,妾恐怕王愉不會善罷干休,他雖然不敢明着報復你,在桓玄那兒搬弄是非卻是少不了,衛郎你不可不防啊。”
“呵呵~~”衛風不以爲然的笑道:“今次滅殺司馬道子滿門,固然大快人心,但搶在桓玄之前下手,多半會引來他的猜忌,沒了王愉,桓玄也不會容我,多一個貪生怕死之徒又有何妨?”
“哎~~‘王蔓幽幽嘆了口氣,俏面顯出了一絲愧疚,她感覺,全是自已耽擱了衛風,正是由於遇上自已,才結下了司馬道子與劉牢之這兩個大仇家,不但要與北府軍明爭暗鬥,還有功不能賞,時至今日,只屈居一名小小的偏將軍,而且,還有可能面臨來自於桓玄的擠壓陷害,桓玄與司馬道子不同,司馬道子不得人心,桓玄卻甚得衆望,自家夫郎能斗的過桓玄嗎?
王蔓的美目中現出了一抹憂色。
衛風似乎猜出了王蔓的心思,正色道:“夫妻本爲一體,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自從三年前你允諾作我衛風的妻子,從那時起,我就下定了保護你一生一世的決心,所有你身上的因果恩怨,都由我一力承擔又何懼之有?大丈夫立於世間,若連自已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不如拿把刀早點抹脖子了事!”
“衛郎!”王蔓眼圈一紅,哽咽出聲。
“好了,不要哭了!”衛風微微笑道:“你看,少女回來了,想必已處理妥當。”
“嗯!”王蔓抹了把眼淚,向邊上看去,陳少女與那兩名母夜叉正從屋子裡走出。
果然,行至近前,陳少女施禮道:“回將軍,王氏暴斃不治,全身上下無任何傷患!”
“好!”衛風讚許的點了點頭,恰見着那幾名軍士也一人提着具小孩屍體回來,當即喚道:“全軍收隊,帶上頭顱,隨本將出城恭迎南郡公!”
“遵命!”衆將齊聲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