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張檢看了看衛風,又吞吞吐吐道:“其實依末將之見,如果要在薊附近藏兵,最理想當位於西面的小燕山(今北京房山區),小燕山距薊約四五十里,百丈以上的山頭十來座,方圓數百里左右,其山脈爲太行山支脈,與大燕山無任何聯繫,而且山中多谷地,地形較爲複雜,如果不是事先有懷疑,尋常人絕難猜到山裡會藏有重兵。”
“哦?”衛風略有些動容,吩咐道:“張檢,本將懷疑小燕山內有魏人伏兵,今交你個任務,你與弟兄們入山搜索,如能於日出之前尋到魏人,計特等功,如果三日之內搜出,計大功,尋不出的話....”
衛風沉吟道:“本將給你們半個月時間,每座山谷都要跑遍,確定無魏人伏兵依然計大功,如何?”
一瞬間,燕國降卒全都激動起來,如果小燕山內真有魏人伏兵,並能於今夜找出的話,那可是特等功啊,特等功不僅僅是加官進爵,在財物美女的分配上也享有優先權,這段時間,張寧、李駐等親衛向他們大肆吹噓曾分到過哪些哪些身份尊貴的美女,諸如張寧,他分到過林邑的王后、王妃、郎女等八名貴女,李駐曾分到過百濟的王妃與拓跋儀的寵妾,還有其他人,全都不厭其煩的反覆吹噓,這讓曾爲燕軍小卒的張檢等人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張檢趕緊拱了拱手:“請將軍放心,咱們這裡至少有八成都是幽州本地人,習慣了長時間在山野中奔跑,僅僅一夜工夫雖不敢說把小燕山搜遍,但六七成不成問題的!”
衛風點了點頭,叮囑道:“你們準備下,立刻出發,小心爲上,匆要暴露行蹤!”說着。又轉頭吩咐道:“張寧,你也帶三十名兄弟跟着一起,要保護他們的安全,並熟悉地形!”
“遵命!”張寧與張檢等人齊齊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衛風出於謹慎,並未去突擊馮跋與高談德的聯軍,當天傍晚,兩軍在潞縣駐紮下來,由於縣城太小,容不下九萬大軍,只得選擇在城外下寨,均是全副戒備,斥候遠遠散開,生怕衛風趁夜來攻。
太陽漸漸落山。天空中現出了半片透明的月亮,在小燕山的一處山谷內,瀰漫着一股肅殺的氣息,除了遠處偶爾的幾聲馬匹嘶鳴,竟連蟬蟲的鳴叫都沒有。這顯然極不正常,因爲谷內駐紮着一支三萬餘人的軍隊!
這正是奉拓跋珪之命,偷偷潛入燕山的魏國最精銳部隊,這一支軍隊於五月初四深夜悄悄離開了平城,盡撿無人地帶,晝伏夜行,於五月初十。也就是衛風主力抵達薊的同一天,於今古北口過了大燕山,當時的古北口並未修築起長城,也沒有烽燧瞭望,它的戰略價值在歷史上直到北齊時期才被髮掘出來,恰好適合魏國伏兵偷偷潛入。
的確如張檢所言。大燕山距薊過於遙遠,因此入了古北口,又折向東行,進入山區繼續南下,直到五月十五日。才潛伏進了小燕山,三日之後,終於尋到了一處合適的谷地。
整整十二天過去了,全軍三萬五千人啃乾糧,喝雨水,山區中的蚊蟲特別厲害,尤其是盛夏時節,那隻能用兇猛來形容,草深林密,好多蚊子都是幾年以上的老蚊子,或許是經驗更加豐富,下口特狠,叮上就是一個大包,而馬匹被叮久了,都能被蚊蟲活活叮瘦,甚至叮死也不是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山裡的毒蛇也不少,十二天內,被咬死了數十人,雖然這點人相對於三萬五千人的大軍只能是九牛一毛,但被毒蛇咬死,死的窩囊啊,也使得軍中生出了一股燥動!潛伏在山區,尤其是對於在草原上長大,而沒有山區生存經驗的拓跋氏騎兵來說,這種日子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潛伏的困難,別說年紀青青的新任衛王拓跋篡,即便是老謀深算的穆崇都未能預料充分,他的鐵蹄踏遍了北國大地是不假,但鑽入小燕山深處還是頭一回,就這還是全靠着嚮導的引路,否則都未必能尋到適於藏兵的山谷。
但是再困難都要忍,總之兩個字,忍吧!
這一刻的拓跋篡面色陰沉,額頭有個通紅的大包,他一邊使勁的撓着,一邊時不時望向谷口,在他身邊的太尉穆崇則是眉心時鬆時緊,手也時不時伸到褲管裡撓幾下。
“他孃的!”拓跋篡恨恨的罵了句:“馮跋何時纔來?這鬼日子要熬到何時?薊他究竟還要不要了?”
當初接任衛王時的雄心壯志,已經被這鬼日子消磨的差不多了,拓跋篡自小便被拓跋珪喜愛,接入宮中與諸子同養,成年後又授以高官重爵,可以說,拓跋篡的人生是一條坦途,從未經歷過父輩的艱辛,這是貨真價實的官二代,又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但好在拓跋篡還是挺講道理的,他沒有罵衛風,他清楚衛風的目地是圍點打援,也只有圍點打援,才能給他尋到一擊必殺之機,因爲衛風帶了十萬大軍,如果只是爲了攻打薊,通過挖掘溝渠把城池圍死就可以了,沒有急於攻打的必要,到最終,撐不住的將會是他拓跋篡,他沒有補給啊,所以他罵的是馮跋!
穆崇卻是暗暗嘆了口氣,畢竟是沒經歷過行軍之苦啊,而且心性也有些欠缺,這讓他不禁想起了懷裡的那封密旨,如果拓跋篡真有不妥當的舉動,他可以憑此剝落軍權,只是不到萬不得已,這份密旨是不可能拿出來的,畢竟拓跋篡深受拓跋珪的喜愛,尤其拓跋篡的父親拓跋儀是死於征戰當中,還是戰至最後一人才慷慨赴死,放在現代,拓跋篡是烈士家屬的身份,能不得罪儘量不得罪。
穆崇無奈的勸道:“請衛王稍安勿燥,算算日子,馮跋與高句麗也該於這幾日內抵達,屆時,便是決戰之機,來,時候不早了,衛王用了膳早點休息罷。”
拓跋篡頓覺更加煩燥,自從五月初四離開平城以來,整整二十七天吃的全是乾糧,也就是經風乾晾曬使其脫水的胡餅,又硬又糙,還有一種是風乾牛羊肉,這對於自小錦衣玉食的拓跋篡來說,無疑是極其的難以下嚥!
但更令他難熬的是,這一次出征不是堂堂正正的出兵,是偷襲,所以軍中不允許攜帶女人,足足二十七天沒玩女人,讓他的下半身都要憋炸了,甚至最近十來天,幾乎天天都跑馬,山裡又沒有條件洗浴更換衣服,使得他的褲子硬梆梆不說,還散發出一股腥臭的氣味!
只是拓跋篡縱有萬般怨憤,也不敢在穆崇面前造次,猛的吐出了口鬱氣之後,狠狠咬了口胡餅,艱難的咀嚼起來!
就在這時,一名親隨匆匆奔來,施禮道:“稟衛王、太尉,燕國與高句麗援軍已接近潞縣,今晚或於潞縣紮營!”
拓跋篡立時精神一振,獰聲道:“馮跋,你他孃的總算來了!不枉孤候了你十來日,傳令,全軍做好準備!”
穆崇眉頭跳了跳,他感覺聽的不對味啊,怎麼聽怎麼像是要去突擊燕軍!於是趕緊問道:“晉軍可有消息?”
這名親隨拱了拱手:“回太尉,未曾有消息傳回!”
拓跋篡接過來道:“或許那姓衛的還未探得燕軍援軍將至,再等等罷,孤倒是不信,有此良機他會不把握,一待有晉軍的消息,立刻出谷突擊!”
“遵命!”一名親隨匆匆而去。
約摸半刻左右,又一名親隨奔來,施禮道:“稟衛王、太尉,據監視晉軍營寨的弟兄傳來消息,晉軍未有動靜!”
穆崇眼睛眯了眯,問道:“晉軍出營入營人數可有變化?燕山腳下的暗哨可有發現晉軍斥候?”
“稟太尉!”這名親隨再施一禮:“晉軍出營入營人數近幾日一直未有大的變化,只是於正午過後,約有數十騎向東馳去,而山腳下的暗哨也未發現晉軍!”
穆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你下去罷!”
這名親隨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拓跋篡的眼裡光芒閃爍,尋思道:“看來那姓衛太過於小心,他定然是派人再打探清楚纔會行動,照這麼看,很可能上半夜不會出兵,若要攻打燕國援軍,理當是下半夜出兵,趁其撥營之時施以突擊!”
穆崇想了想,沉吟道:“按理說該是如此,但衛將軍生平從未有過一敗,豈是浪得虛名?雖然衛王此次出兵隱秘,卻難保晉人不在平城佈下細作,總之是小心爲妙,還須加強戒備,免得風聲走露,被衛將軍入山搜索!”
拓跋篡立時大喝一聲:“來人,加派一倍人手在山中巡視!”
“遵命!”幾名親隨領命而去。
隨着燕國援軍的到來,山谷中彌蕩起了一股戰前的緊張氣氛,還摻雜着一絲興奮,畢竟盛夏時節隱藏在山谷中,別說拓跋篡受不了,就是尋常士卒都難以忍受。
山谷潮溼,悶熱,晴天得有大部分人直接暴露在陽光的直射下,這種日子,每個人都受夠了,迫切渴望戰事的來臨!
ps:
謝謝神機妙算ca的兩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