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柔然騎兵愈發接近,明軍營中的戒備氛圍也愈發濃厚,約在兩百來步開外,鬱久閭社侖猛一揮手,全軍數萬人馬陸續止住了步伐。
鬱久閭社侖現出了一絲得色,向前喚道:“我乃丘豆伐可汗,請問明王可在。”
衛風略一拱手:“孤便是!”
鬱久閭社侖馬鞭一指:“明王,我好意向你提親,欲使我柔然與你明國結爲秦晉之好,想不到,你目中無人,辱我草原男兒,我只有親自前來,教會你做人莫要過於狂傲!
不過,兵戈一起,生靈塗炭,今次我以柔然可汗之名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把令愛許配於我,另賠償糧米百萬石、絹帛萬匹、鐵十萬斤,我柔然可與你明國重歸於好,互爲兄弟之邦!”
“嗷嗷嗷~~”鬱久閭社倫的身後立時怪叫連天,騎士們全都用力揮舞起了兵器,頗有幾分示威的含義。
明軍將士全都愕然,衛風也一一望去,他主要觀察的是草原騎兵的精神面貌,畢竟之前他從未與草原騎兵打過交道,魏人與燕人雖然都是鮮卑族,卻漢化程度較深,行軍作戰講究佈陣,進退有度,與地方上的割據政權差別不是太大了。
看着看着,衛風心裡漸漸沉重起來,他在草原騎兵的身上看到了野性的存在,與赤裸裸的征服慾望,這樣的兵,或許沒有嚴明的軍紀,但是勇猛要更勝一籌!
好一會兒,衛風才把目光移開,轉而向劉敬宣與司馬休之望去,這二人均是面帶冷笑,目中噴射出滔天仇恨直直瞪着自己,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樣。
衛風也不與他倆糾纏,最後才望向了鬱久閭社侖。
鬱久閭社侖大手再揮,身後的喧鬧逐漸平息,這才喚道:“明王考慮的如何?”
“哈哈哈哈~~”衛風仰天長笑道:“鬱久閭社侖,你算個什麼玩意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得上我大明公主嗎?想要錢財是吧?我大明有的是,有種你就來拿!”
“哈哈哈哈~~”明軍將士也是轟然大笑,甚至還有人指指點點,滿臉都是鄙夷!
鬱久閭社侖氣的渾身發抖,大怒道:“好,既然不識擡舉,那就怪不得我了!”
鬱久閭社侖剛要下令進攻。司馬休之已小聲勸阻道:“可汗,明王狡詐多端。他激怒您,正是誘您倉促來攻啊,而您身邊,全都是本部戰士,您又何必拿自己的族人送死?”
劉敬宣也道:“可汗,忍一時之氣沒什麼,您不妨退兵,今夜召集諸部先打頭陣,您以本部尾隨。即便破不了明軍營寨,對您而言也沒什麼損失,何樂而不爲?”
鬱久閭社侖想想也是,恨恨的瞪了眼衛風,就又一揮手:“走!”
柔然騎兵如潮水般向回退去,劉興男玩味的笑道:“將軍,看來萬壽叔父與司馬休之頗得鬱久閶社侖的重用呢。您猜猜看,他倆剛剛說了什麼。”
衛風不以爲然道:“劉敬宣性情魯莽,不識大體,司馬氏除了司馬懿一肚子壞水,就從未出過將才,他倆有何妙計?無非是暫時收兵。以草原其餘諸部試探我軍虛實罷了,卻不知,這世上誰都不傻,拿別人去送死,只會加深對柔然的怨恨,倘若戰事不利,很可能會反水。改投我大明!”
衆將都覺得挺有道理的,跟着出征的崔浩屈指讚道:“大王料敵如神,想來必是如此,但大王須防柔然趁夜來襲。”
衛風微微一笑:“孤明白,來,咱們也回去罷。”說完,扯住劉興男的馬繮,緩緩向回行去。
塞北草原上,晝夜溫差極大,隨着太陽落山,白天的些許暖意立時化爲了嚴寒,不活動的馬兒,肚子上都要兜一塊皮氈,防止寒氣滲入內臟,這還只是在平城一帶,遠在西北方六百里外的東木幹山山口,鋪天蓋地的狂風更是讓人休會到了什麼叫做冰寒徹骨!
檀道濟與衛風同一天出發,他只有兩萬輕騎,按理說速度要快上不少,但在潛出雁門之後,爲了避開柔然大軍,首先往正西方向行進,於抵達秦朝雲中舊郡(今內蒙古鄂爾多斯準格爾旗)附近折向正北,直抵陰山山腳才向東行,於衛風到達平城的同一天深夜,也來到了東木幹山山口。
沈林子不由緊了緊裹在盔甲外的皮襖,抱怨道:“這他孃的什麼鬼地方?一路行來也未有如此之冷!”
徐道覆反倒是頗爲享受寒風颳面似的,呵呵笑道:“沈將軍,咱們這一路都是沿山南行進,有陰山擋着北風,乍一到山口自然吃不消,其實習慣了就好,聽說大王當初帶着山陰軍在冰海里洗浴,那一批人現在都練出來了,這也說明,南人未必不能在北方生存。”
檀道濟心有所感道:“是啊,當初北府軍號稱天下第一強軍,卻啃着老本不思進取,以致被大王快速追趕甩開,大王練軍之神妙,確是鬼神莫測,令人歎服不止啊!”
說着,檀道濟又嘆了口氣道:“世事之奇妙莫過於斯,徐將軍,早年你追隨孫恩,與大王,與北府軍是敵手,可誰能料到,僅短短十年不到的時間,你我同爲大王麾下並肩作戰!”
徐道覆感慨道:“大王心胸開闊,示人以寬,道覆雖曾隨師君與大王爲敵,但大王毫不芥蒂,委以腹心之任,令道覆既慚愧又感激,唯今只有誓死效之而已,算了,多說無益,檀將軍,前面便是石堡,咱們該如何攻取?”
在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約三五丈寬的山徑兩旁,左右各屹立着一座高三丈,周長數十丈的石堡,射擊孔中閃爍着隱隱約約的燈火,這兩座石堡如擋路塞般卡着道路,顯然不可能是蒙恪修築的石堡,而是後人在原址上重新修建。
檀道濟目光灼灼望向前方,好半天才沉吟道:“依石堡規模,兩座可屯兵五百,擋着道路,足抵千軍萬馬,強攻只是下下之策,還是得以偷襲爲佳啊!”
由於可能牽涉到特種作戰,因此衛風安排張寧領百名親衛跟隨,這時,張寧拱了拱手:“既如此,就交給末將與弟兄們,但咱們對敵情不熟,請檀將軍做好接應準備。”
檀道濟點點頭道:“請張將軍放心!”
張寧猛一揮手,百名親衛立刻脫起了衣服,把身上臃腫的皮裘換爲輕便的土黃顏色夜行服,又把各式裝備系在身上,諸如樑上君子必備的勾索、射程較近,卻易於攜帶的手弩、火摺子、還有幾隻說不出用途的土黃顏色布袋。
這令周圍的將士們一愣一愣!
很快的,裝備穿戴整齊,張寧又一揮手,百人分爲兩隊,每隊五十人,沿着山壁兩側快速行進。
呼嘯的西北大風很好的掩蓋了沙沙的腳步聲,不一會兒,百名親衛已徹底融入了黑暗當中。
沈林子不由嘆道:“這纔是精兵,咱們北府軍所謂的精銳與他們一比,那簡直差遠了。”
徐道覆解釋道:“沈將軍你別看他們行動敏捷,但他們吃的苦你肯定想象不到,把一名普通人訓練爲精兵,十人中會有一半淘汰,但是把一名精兵訓練爲親衛,一百人中很可能會淘汰掉九十九人,他們的每一次訓練,在我等看來形同於玩命,至少道覆自認那種訓練捱上一次,就決不想再沾第二次。
親衛除了出門在外,無論風霜雨雪訓練都不能停,玄甲天軍雖然被編入了親衛序列,卻只能算作精兵中的精兵,與真正的親衛相比還要差上許多,目前大王親衛僅有千人,只是如果千名親衛與咱們這兩萬人作戰,道覆敢擔保,勝的必然是親衛。”
檀道濟再次嘆了口氣,便道:“沈將軍,你我不要再開口閉口北府軍了,北府軍已經不復存在,咱們要記住自己是明軍,雖然只是個口頭習慣,但傳出去總是不妥。‘
沈林子渾身一稟,連忙拱了拱手:“多謝檀將軍提醒。”
檀道濟也不多說,把焦急的目光向前投去。
在外人眼裡,親衛輕鬆自如,可實際上,他們每個人的心裡都緊緊繃着有如一根弦,不但要在模糊不清的視線中判斷出地面有沒有被佈置下絆索、鈴鐺等小玩意兒,還要時刻留意有沒有巡哨出現。
或許是天氣的原因,也或許是對兩座石堡信心十足,一路走來,竟無驚無險!
距離接近到了三十丈左右,前方的石堡已經可以看清,隱隱約約的說笑聲隨風飄來,另外便是烤肉,奶酒的氣味,只是親衛不能再往前走了,在石堡頂端偶爾會有模模糊糊的身影晃動。
張寧再次揮了揮手,兩邊各出五名親衛,匍匐緩慢前行,每當例行性的目光向下掃視,這十人會立刻止住身形,待目光移開,纔會繼續向前,就這樣,花了好久纔來到了石堡下方。
堡門肯定是進不去,必須要攀牆,但是擲勾索會有很大的風險,首先是會有啪達一聲,石堡就那麼點大,稍微留個心眼,會很容易發現卡在石壁上的索頭,再如果運氣不好,直接擲到了巡卒的眼皮子底下,那是會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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