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蔓果然老實了許多,或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緣由,如同挺屍般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任由小蘭替她把華貴的衣衫除去,換上了一身又髒又臭的死人衣服。
小蘭也咬了咬牙,捏着鼻子給自已更換,接下來,又替自已與王蔓把髮髻改梳爲了男子髮式,頭上紮了塊方巾,這才把王蔓扶起,把徵詢的目光投向了衛風。
如今這兩個女人,的確形象大變,乍一看,倒像是兩名落魄的俊俏小郎君,身上還隱隱散發出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只不過,當衛風的目光從她們的胸部掠過時,不由眉頭一皺,當即吩咐道:“你與王蔓把胸部紮緊,這成什麼樣子,男人哪有那麼大的胸?”
小蘭一瞬間俏面通紅,轉頭看去,果然,王蔓胸前高高挺撥,一看就不是個男人,再一低頭看自已,只有着不大的起伏,美目中頓時流露出了揮之不去的羨慕。
衛風趕緊微微笑道:“女人胸大無腦,胸小自有一股靈秀之氣,小蘭。你不要羨慕王蔓,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那一對沉澱澱的肉球!來,抓緊時間,你先纏起來吧!”
“你....你這惡賊,滿嘴污言穢語!我真是瞎了眼,怎麼會同意與你結爲夫妻?”小蘭剛剛現出了羞喜之色,王蔓已是氣的俏面通紅,目中噴射出熊熊怒火直視衛風!
衛風立時臉面一沉,不悅道:“王蔓,你既然嫁給了我,就得拿出個爲人婦的模樣出來,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限,我問你,你是自已纏還是要我幫你?”
“不勞你動手!”王蔓咬牙切齒的迸出了五個字,便與小蘭雙雙轉過身體,把外套解開,各自拿了根布條緊緊纏上了胸部,不多時,二女的胸部已是平平坦坦,身上的女性特徵幾乎消滅殆盡,只不過,衛風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再一仔細看,她倆的手臉均是又白又嫩,這也很容易被有心人發現啊。
“你們稍等一會兒!”丟下句吩咐,衛風再次離開了主艙,當回返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大團鍋底灰。
衛風向小蘭招了招手:“小蘭,你先來!”
小蘭心想都已經被糟蹋成這樣子了,索性由得他吧,於是,把心一橫,來到了衛風身前,衛風沾着鍋灰對着小蘭的臉面、脖子與手一番精心塗抹,很快的,小蘭變成了一個又黑又髒又瘦的鄉下小子。
對於王蔓,衛風徑直走了過去,王蔓趕忙秀眉一蹙,冷冷道:“我自已來!”
“呵呵~~你自已?你能看的見?”衛風不屑的笑了笑,便不由分說的伸手塗抹。
那帶着溫熱的黑灰抹上臉頰,王蔓雖然氣的連連喘着粗氣,卻不敢亂動分毫,她發現,自已似乎有點怕了這個男人,這使她羞憤交加,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暗罵着自已的沒用,然而,她終究還是缺了份反抗的勇氣,即使衛風的手都伸進了她的衣領!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以憤怒的目光來詛咒這個男人!
衛風根本不理會,沒過上多久便收手停住,凝神看了過去,好半天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相信,即使讓王恭見着此刻的王蔓,也分辨不出這便是他的女兒。
於是,衛風招呼道:“你和小蘭趕緊收拾點隨身衣服與吃食,我去把船靠岸!”說着,起身邁向了倉外。
衛風剛剛把畫舫泊上岸邊,王蔓與小蘭已各自揹着個小包袱走了出來,她們在包袱外面裹了塊破布,倒也不虞被人瞧出破綻。
這一刻的建康,與衛風剛來時相比,氣氛明顯緊張了許多,大街小巷裡時不時就有一隊隊的巡卒經過,但幸好滿城都是流民,有許多人就在路邊店鋪的屋檐下和衣而眠,因此,這一行三人並沒有太多的引人注目。
一路疾步而行,城西的外郭籬已漸漸出現在了眼前,衛風卻是連呼倒黴,外郭籬下燈火大作,人影綽綽,顯然,朝庭已加強了防備,要想偷偷摸摸的溜出建康那是不可能了。
衛風轉回頭,無奈道:“今夜是出不去了,咱們只能找個屋檐湊合一晚,明日天亮趁着城門大開再離開建康,如何?”
小蘭與王蔓也是既緊張又失望,可眼下正處於非常時刻,王蔓也不敢亂甩女郎脾氣,看了看小蘭,便點頭同意。
三人又向城內走了少許,撿了條破敗的街巷一屁股坐下,王蔓與小蘭均是心事重重,在今夜之前,她們雖然在身份上有天壤之別,卻都是錦衣玉食,可是從今往後,就得跟着這個男人浪跡天涯,儘管衛風曾發過豪言壯語,只不過,在這亂世中,無兵無權的他能不能做到?兩個女人都沒有太大的信心。
小蘭與王蔓相偎而坐,衛風坐在小蘭的身邊,看了看她倆,突然問道:“小蘭,你會不會寫字?”
小蘭反問道:“郎君可是要學?小蘭寫的不好,姊姊的書法深得衛夫人精髓,衛夫人名鑠,字茂猗,天下聞名的王右軍(王羲之)書法便是師出於衛夫人,郎君可以向姊姊請教。”
這話一出,王蔓的耳朵動了動,臉面現出一絲不屑,果不其然,連字都不會寫,不是粗人還是什麼!她立刻就下定主意,即使衛風成功斬殺劉牢之與司馬道子全族,自已雖然需要遵守諾言與之圓房,卻不會以全身去侍奉他,哼!讓他嚐嚐與一具挺屍行房是個什麼滋味!
衛風自然猜不透王蔓的想法,他搖搖頭道:“小蘭,明天離開了建康,有空你來教我罷,我不需要寫的好,會寫就可以了,書法只是士人打發無聊時光的玩物罷了,我沒有時間學習書法。”
對於現代人來說,包括繁體字在內的古文字大多數人能夠認得,但沒有幾人會寫,具體到衛風,這個時代楷書得到了普遍應用,閱讀不成問題,可書寫就不行了,必須要有人手把手的交。
“嗯!”小蘭喜滋滋的點了點頭:“小蘭可以給郎君作個啓蒙,不過,書法並不像郎君你說的那麼不堪,字寫的好,可以提高修養,也可以放鬆身心,以後還是請姊姊教你罷。”
衛風也不說話,只是淡淡一笑。
這幅模樣落在王蔓眼裡,卻是更加的認爲自已嫁的不值,人可以沒有學識,衛風今年未及弱冠,倘若有心學習,在時間上還得及,而他偏偏不求上進,什麼叫會寫就可以了?寫個狗爬字好意思見人嗎?
王蔓只覺得胸口積聚的鬱氣幾乎已凝成了板,不折辱下這個人,根本無從發泄,於是強行笑道:“衛....衛郎,妾既已允了與你的婚諾,當算作出閣女子,按理當取表字了,此刻趁着無事,便請衛郎給妾賜下表字!”
“姊姊....”小蘭頓時不依的扯了扯王蔓,她的看法與王蔓類似,字都不會寫怎麼可能會取表字?要知道,表字可不是亂起的,必須要與名存有關聯,這豈不是存心讓人出醜?
衛風不由一怔,轉頭看了過去,正見王蔓目中滿滿的全是挑恤也向自已看來,當即冷冷一笑,低聲吟道:“菟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結髮爲君妻,席不暖君牀,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迕,何乃共蟬娟?蔓者,菟絲也,本欲爲你起表字爲菟絲,但你是我妻室,怎也不能侮辱了你,今日便賜你紫菁二字,望你好自爲之,匆要再來惹事生非!”
刷的一下,王蔓就感覺臉頰火辣辣燒的滾燙,如果不是塗了鍋底灰,肯定已經紅透到了脖子根,衛風脫口吟出的詩句,暗含責怪反諷之意,意指王蔓沒盡到一名做妻子的本份。
至於菟絲子,是一種寄生植物,爲害嚴重時可使得寄主死亡,對大多數觀賞型花草來說,它儼然是雜草一般的存在,因此衛風沒取表字爲菟絲,的確是嘴下留情了,而紫菁二字,王蔓也挑不刺,好半天,才訕訕道:“妾....多謝衛郎賜字了。”
小蘭卻是目泛奇光,訝道:“想不到郎君脫口成章,倒是給了小蘭一個驚喜呢,姊姊亦是文彩緋然,看來日後,定是可以與郎君你琴瑟相諧,鸞鳳和鳴呢!”
衛風微微笑道:“託你吉言罷,只要某些人別再瞧不起這,瞧不起那便成,好了,咱們都閉上眼晴,能睡儘量睡一會兒,明天開始就要奔波趕路了。”
“嗯!”小蘭點了點頭,把身體靠向王蔓,閉上了眼晴,王蔓則是心事重重,一方面是家族蒙遭大難,另一方面則來自於衛風,一個不會寫字的人怎麼可能會作詩?這不合常理啊!只是,無論如何她都想不明白,再一細細回憶,她可以肯定這首詩不是抄襲而來!
王蔓轉回頭,偷偷看了眼衛風,這人已經閉上了眼晴,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哎~~”她忍不住輕嘆了口氣,也跟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