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莊並不大,寨牆主體是用土夯的,外面搭砌了青磚,這樣可以防止被雨水淋壞,整個寨子只有一個大門進出,大門高約六米左右,寬四米。大概是由於建築成本的問題,所以大門頂上沒有寨牆和寨牆之間的過道,也就是說從這邊寨牆走到寨門口就必須下來然後再上去才能走過到另外一側的寨牆上去。雖然麻煩,但是比起要建築一個小號的城樓簡單一些。
寨門口擺了兩個拒馬,三四個鄉勇在門口稀稀拉拉地或坐或站。他們手裡大多是空着的,惟一一個拄着一支木槍,這是根如假包換的木槍,無論是槍頭還是槍桿,根本就是同一根木頭,槍頭無非是削尖了而已,用來嚇唬老百姓還行,真用來對付山賊怕是有一定難度。不遠處的寨牆邊擱着幾件武器,看鄉勇和武器之間的距離,真要是遇上突襲先不說這些看上去鏽跡斑斑的武器是不是管用,他們能不能在第一時間拿到武器都是個大問題。
“站住,哪裡來的?”拄着木槍的鄉勇先喊了起來,一旁聊天的幾個鄉勇也看到了站了起來紛紛去拿牆邊隔着的武器。由於田亞妮和譚煉穿的衣服都比較貼身,在這幫土老冒嚴重顯得極爲性感,他們以爲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都想來揩點油。
這時田亞妮纔看清楚,無非是些已經鏽得快要變形了的梭標、大刀,甚至還有個三尖兩刃刀,上面居然還掛着兩個小鐵環,沒準還是哪個戲班子用過的。這些東西嚇唬嚇唬老百姓還行,用來打仗是絕對的笑話。
“東方港來的,”譚煉盯着正看着她的幾個鄉勇答道。
鄉勇們明顯慌亂了一下,東方港對於他們來說可是如雷貫耳,小王莊就在安允縣城不遠的地方,安允前次攻打東方港的鄉勇中頗有幾十個就是從小王莊去的,由於這些鄉勇是負責推運車輛的,除了少數幾個倒黴蛋在一開始就被抓到了之外,其他的倒是都逃了回來,對東方港那些髡賊的火力是談之色變。因而這些鄉勇們一聽說是東方港來的,立刻就變得滿臉堆笑連忙圍了上來。
“二位這是有何貴幹啊?”帶頭的一個鄉勇臉上笑得跟朵菊花一樣,湊上來獻殷勤般地問道。
“來找個人,彭凌特,他住在哪裡?”譚煉也不多廢話,直接就問道。
被問到的鄉勇們都是一愣,不由都好奇起來,彭秀才前天才去的東方港買糧,這事情他們都知道。不過又聽昨天回來的人說他沒買到糧食,好像還去摸獎了,一開始還摸了幾十兩銀子,結果後來又都輸光了。
接着就有人在莊子裡亂傳言說什麼彭秀才想不通跳海了,也有人說彭秀才想要翻本去商業區搶錢結果被抓了送到勞改營了……反正都是說彭秀才回不來了,這風言風語的就傳到了彭秀才的娘耳朵裡,結果弄得老人家在家裡坐立不安了一天終於忍不住準備去東方港找兒子。
倒是沒料到,當天下午彭秀才就回來了,還是三個東方港的警察開着車子給送回來的,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大袋糧食,還是那三個假髡給一路扛進來的。看彭秀才滿臉春風得意的樣子,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熟識的人上前去打聽,但是彭秀才都是笑而不語,而且沒多久秀才娘就喜笑顏開地去了趟寨子裡的遊商那裡買了些東西。
所有的人都很愕然,由於這段時間短工工價漲得實在是太高了,此時在小王莊裡的短工小日子過得蠻滋潤的,倒是那些小地主反而一個個窮得叮噹響。由於那些被僱傭的短工嘴上沒個把門的,因而現在誰都知道買了糧食後彭秀才家裡是真的一個子都沒了,但是他娘這下跑出去買東西,這錢哪兒來的?難不成是投了髡?
但是大家轉念又都否決了這種可能,投髡的人他們見多了,哪個不是要剃頭的?都是把頭髮剃得跟頭陀似的,不然大家管他們叫髡賊幹嘛?但是彭秀才現在頭上的依舊那麼茂盛,沒有一點剃頭的跡象啊?那就肯定是在東方港遇到了貴人了。
於是有人就想起了昨天三個假髡幫他把糧食運進家門,連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的。看那三個髡人的樣子,保不齊是當兵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肯定是髡人的大官派來的。
既然此時有髡人的女子前來找彭秀才,幾個鄉勇立刻就把招子放亮了,小頭目連忙一路點頭哈腰就引着兩個女髡往彭家走去。
走過了寨門,眼前也絲毫沒有豁然開朗,小王莊佔地面積本來就不大,裡面的房子更是擁擠得很。這些房子大多都是木頭搭的棚子,然後用土磚砌了牆。遠處還有好幾間房子是坍塌的,估計是下雨的時候被雨水淋垮了,不知道是不是主人也一起掛在了房子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坍塌的房子擺在那裡已經不是一年半年了。
小頭目一看,連忙說道:“那是我們莊子裡林家和沐家的房子,前年下大雨的時候被沖塌了,全家都死在裡面,到現在也沒人敢去動那房子,都覺着不吉利。”
田亞妮不由唸了兩句阿彌陀佛,心裡一陣不舒服,這樣的房子放在舊時空根本就是危房,就連現在沒有坍塌的房子都是危房來着,要是元老院在這裡,早就把整個莊子拆了重建了。
譚煉也臉色不好,她搖了搖頭對田亞妮說,“這要是我們東方港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危房了,你看這裡,衛生條件這麼糟糕,肯定經常發生疫病。”
“二位姑娘果然厲害,居然一看房子就知道我們這裡發生過疫病,彭秀才他爹就是去年瘟疫的時候突然發熱死了的。”小頭目在一旁插話道。“要不是他爹這個病,彭秀才家裡也不至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啊,爲了治病,把寨子外面上百畝地都給賣了,誰知道到了最後還是沒能救下來,這下人沒了地也沒了,這下更是錢也沒了。”
此時前面路邊就有一個朝天的坑,田亞妮不由覺得有些噁心,裡面堆着不少的米田共,想必是這家準備用來肥田的肥料,又怕被人偷走,這才特地在門口刨了坑。
二女只得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前端不遠處又有一個泥水坑,兩個小孩正無聊地蹲在那裡玩,身上穿得非常單薄。這裡的冬天雖然不是特別冷,但是也絕對架不住這樣的單衣啊,她們倆不由往小孩的方向又多走了幾步。
此時一個黑漢子突然衝了出來,“你們幹什麼?”把她們倆嚇了一跳,譚煉一緊張手都伸到槍套上去了。
黑漢子毫不含糊地護在兩個孩子身前,“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靠近我女兒?”
田亞妮也沒有什麼興趣看這個黑漢子,她的興趣被那個女孩子的樣子吸引了。黑漢子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小頭目連忙上前,“馬奎!怎麼跟東方港的大人說話的?”
馬奎雖然有些心驚,但是誰知道這兩個穿着打扮奇怪的女人是不是真的髡賊?再說就算真的是,她們也還是賊啊!要是把自己女兒偷走了去,自己上哪裡找去啊?雖然他不敢再惡狠狠地說話,但是也還是一臉不讓步的樣子繼續說道,“這是我的兩個女兒,孩子的娘死得早,我不看着誰看着?”
田亞妮沒有理他,只是蹲下來盯着蹲在泥水坑邊的女孩子,這兩個小女孩看上去大的不超過七歲,小的大概只有三四歲,她此時敏銳地感覺到了小女孩的異樣。這個小姑娘雖然也是蹲在地上玩,但是感覺有些昏昏沉沉的樣子,小臉紅紅的,但是絕對不是健康的紅色,時不時還會發出輕微的咳嗽,可以看到鼻涕流得老長,而且嘴角有些輕微的發紺。
田亞妮悄悄走過去,沒有驚動在玩的小女孩,仔細在一旁悄悄看着小女孩的手指甲,果然指甲也有一些微微的紫色。就在這時,馬奎有點不放心了,連忙攔在了田亞妮和小女孩的中間,大聲嚷嚷道,“你到底打算幹什麼?就算你是髡賊,我也不會讓我女兒跟你走的!”
譚煉也開始覺察出不對來了,雖然她此時別說是孩子了,就連男朋友都沒有一個,但是這個小女孩精神萎靡的樣子一點兒也不正常,她連忙推開馬奎走近小女孩,直接伸手在小女孩的額頭上一摸,頓時就把她驚出一身冷汗來,不由脫口而出一句,“好燙!”
田亞妮也緊張起來,連忙上前摸了摸女孩的額頭,站起來衝着馬奎就嚷嚷起來,“你這個爹是怎麼當的?你女兒現在重病了知道嗎?怎麼這麼冷的天還只讓她穿了件單薄的衣服?現在已經重感冒了,如果沒搞錯,沒準還已經肺炎了,再拖兩天都可能會死的!”
馬奎被罵的一愣一愣的,他知道自己的小女兒病了好幾天了,但是他只是個佃戶,此時早就被租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今年的短工價格又格外高,他此時連一個銅子都沒有了,拿什麼帶女兒去看病呢?老婆在生第二個女兒的時候難產死了,此時又聽說小女兒的病已經離死不遠了,不由得悲從心來,突然跪在地上放聲嚎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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