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陸安吐了吐舌頭,後退一步將場地讓給了顧曉白,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他似乎除了些什麼精神上的差錯。“那你拔吧,我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了什麼?”
顧曉白正納悶着,在沈空冥一臉懵逼的狀態中鬆開了他的胳膊,上前握住了無爲刀的刀柄,在用力往上拔的時候,順口問道。
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顧曉白感覺世界崩潰了——就在她拔出來這柄無爲刀的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崩潰了,她猛地被人抱在了懷裡,然後就感覺洶涌的海水撲面而來,在之後?就是上升,快速地上升。
顧曉白甚至感到了耳鳴。
事情發生在片刻之間。
顧曉白此刻坐在沙灘上,注視着波瀾不驚的水平面,仍然沒有搞清楚在方纔,眨眼之間,發生了什麼——而悲劇的是,她手中的無爲刀也因此消失了。
顧曉白愣愣地低頭看着空無一物的手心,又偏頭看了看身旁的沈空冥,刑毅已經不知去向了,而陸安呢?早就跑沒了身影。
“……沈空冥啊。”顧曉白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你能告訴我,我到底拔出來了一個什麼玩意嗎?”
“那是定針。”沈空冥站了一會望了望遠方,好似十分捨不得一樣,半響才蹲在了顧曉白的身邊,緩緩說道。“無爲刀是定這片海的針,你把他拔了出來,這海就不會再像這樣安寧了。”
“……那爲什麼我看見的還是這麼和平的景象呢?”
“因爲這是大幻境啊。”
“……什……?!”
顧曉白突然睜開了雙眼,她感到了微風拂面,但卻帶着海水的濃濃腥氣。
“你瞧,顧曉白,有時候生命就是這麼脆弱且容易逝去。”沈空冥抱着顧曉白憑空而立,將這面這一片被海水淹沒的土地呈獻給顧曉白,他說話的語調是輕快的。“你準備好去接受這一切了麼?”
顧曉白的反應卻是出乎了沈空冥的意外,在他的心中這個姑娘雖然是猶豫的很,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的從容不迫——是的,從容不迫,她似乎一點都不在乎這樣。
顧曉白的確不想在乎了,她看着空蕩蕩的手掌,哪裡曾經握着的是龍澤的未來,如今沒有了,那他就必須要找回來,無論如何,她都要先救龍澤。
忽然,顧曉白的目光停在了腳下的海面上,那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的衝出來,她扯着沈空冥後退一步,果不其然的,一股水柱沖天而來。
不,是二股。
首當其衝的第一股水柱並沒有停留,與顧曉白擦肩而過便向遠方疾馳而去,眨眼之間就沒了身影,而第二股呢?卻停在了半空,露出了身形。
是史叢生。
“姑娘,又見面了。”史叢生客客氣氣地站在顧曉白的面前,他始終是不想同顧曉白有太親近的動作與言語的。“這是要去哪裡?有計劃麼?”
“剛剛走的人是陸安麼?”顧曉白看見史叢生楞了一下,在她的印象裡史叢生似乎是陸安的跟屁蟲,他從來都不會離開陸安太遠……可是他爲什麼停了下來?“難道是陸安讓你來帶我去找他?哦豁,他還有臉讓你來帶我找他??我刀呢?”
“陸安拿走了。”史叢生也不跟顧曉白扯太多虛架子,他直截了當地說了出口。“但是剛剛離開的人不是陸安,而是楊崢……他還是你師父吧?”
“應該算是吧?”顧曉白聽見這問話心中一虛,她縮了縮脖子,轉身看向了那股水柱消失的方向。“所以事情就是,你們騙我拔出了無爲刀,然後讓我直接毀滅了這裡?”
“準確的說是,整片東州。”史叢生非常善意的給顧曉白補充道,看着對方聽完之後瞬間瞪大的雙眼,老神在在地伸出手給顧曉白指出了一條道路。“順帶一提,雖然身爲臣子不該這麼說自己的主公,但是我真的覺得,臉這個東西,我家主子是沒有的——或許曾經有過,但是現在肯定沒有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顧曉白無言以對,她只好點了點頭,與沈空冥對視了一番後決定順着史叢生的意思來。“陸安要拿那把刀做什麼?”
“陸安的目的從來就沒變過?你怎麼現在還要問我?”史叢生聽後卻笑了起來,他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對着顧曉白有意思的問道:“那你不妨猜猜,他要拿無爲刀做什麼呢?”
“……我靠,不能還是想殺了洛君塵吧??”顧曉白張大了嘴巴,她此刻突然佩服起陸安的執着,這倆人到底有多大仇??要這麼執着的……去毀滅世界??
這叛逆期也太長了點吧?
顧曉白在看見史叢生點了點頭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她有着糾結地跟着史叢生飛了半天,腦子裡想着的除了洛君塵什麼時候會再來之外,就只剩下刑毅去哪裡了。
看着身底下這片汪洋大海,顧曉白現在都有種錯覺,她有點不能接受在眨眼之間好好的大陸就被水淹了的事實,但是這就擺在眼前,赤裸裸的,不帶有任何過度。
“那個啥,沈空冥啊。”顧曉白抿了抿嘴,艱難地問道。“刑毅呢?不夜城呢?我拔刀的地方肯定不是不夜城,那麼是哪裡?是誰的世界裡嗎?那……那個人的世界怎麼樣了?”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沈空冥一邊看着四周的環境,似乎是在觀察地形。“刑毅會陪着不夜城殉葬,這是他作爲造夢師的最後一個夢,所以他纔會那麼着急,他想要去最後做些什麼,但是很顯然,你拔的太痛快了。”
“那他爲什麼不阻止我??”顧曉白有些不明所以。
“因爲他沒有想到陸安真的能在楊崢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沈空冥嘆息了一聲,他轉頭看向了顧曉白,目光中帶有了一絲難得的認真與嚴肅。“這就是他的命數,他已經看到了結局,那麼上天便不會讓他去多活哪怕一秒的時間。”
“……他就那麼死了??”顧曉白張了張嘴,同在一瞬間東洲便被淹沒一樣,她有些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不是,好端端的一個活人就這麼沒了??”
“有些事情是不能看生與死的速度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間,你瞧着東洲,你只不過是把一柄刀拔了出來,它便完全的變成了這般模樣?”沈空冥聳肩說道。“我很驚訝,你爲什麼不傷心,洪水驟然來臨,這上面的人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無爲刀是做什麼的?”
“嗯?”沈空冥嗯了一聲,他沒有想到顧曉白會突然把話題帶到這個問題上來,準確的說,他從來沒想過顧曉白能這麼有目的的去聊天。“無爲刀是……。”
“我說吧。”史叢生在一旁聽了半響,終於開口說道。“我要帶你去找陸安,正巧這也是我的職責之一,那我便給你解釋好了。”
“好啊,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顧曉白點了點頭,她下意思的摸了摸腰後的龍澤血劍,他還在,顧曉白的心就有了一些的安寧。“是龍澤血劍這樣的麼?”
“不,完全不是。”史叢生搖了搖頭,否定道。而後沈空冥也微微瞪大了雙眼,他從前也對這柄無爲刀認知不多,但是他曾一直堅信着這柄無爲刀一定是什麼殺器,可竟然不是?
“刑毅的入夢冢與作古墨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幸運的是我在最後得到了入夢冢的根。”史叢生緩緩說着,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墨硯,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遞給了顧曉白。“陸安拿上了無爲刀就先走了。”
“他很迫不及待,爲什麼?”沈空冥眯了眯眼睛,他實在想不出爲什麼陸安要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他離開要去找誰?按理說他想要殺死的人就在這裡,他不該前往任何地方。
史叢生聽到這話,立刻停頓了下來,不是什麼藏着秘密的停頓,而是真的不知從和開口的停頓。
半響之後,他從深思中自拔而出。“陸安有些時候比較瘋癲,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幹什麼,可能……。”
“他是不是要躲着楊崢啊?”
“啥?”
“……??”
顧曉白突然一語中的的說道,引起了沈空冥與史叢生驚訝的目光,在這兩個目光下,顧曉白眨了眨眼睛。“我看見楊崢還活着,陸安不想和他打架,那麼他是不是要着急躲着楊崢呢?”
有些時候,史叢生真的覺得陸安和顧曉白是來自一個地方的,他們兩個人的思路真是出奇的相像,而且經歷看上去也是如此相似——史叢生總是能在恍惚之間,從顧曉白的身上看見曾經陸安的影子,他也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只不過到了顧曉白這裡,她比陸安享受到了更多的照顧。
這樣是好是壞呢?
史叢生說不準,但是陸安的確相同洛君塵一決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