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的是……”軒轅無名慢慢地將手撫上了自己的移魂琴,有一瞬間的猶豫。
——是再一次的給予陸安魂飛魄散的攻擊,還是用上帝王槍去命中陸安的靈魂?
帝王槍的威力太過霸道,他不確定如果破壞了這層所謂的‘玻璃’會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若是一擊不成,那麼破壞了這個囚籠的後果可就要成倍增加了。
軒轅無名不想冒這個危險,所以他手起指落,再一次奏響了移魂琴——這一次,他幾乎用上了所有的功力,琴聲驟然拔高,變成了刺耳的聲響,與空中迅速凝結成了一道銳利的痕跡,徹徹底底打穿了面前毫無準備的陸安。
陸安的元神在那一瞬間,散去了。
可軒轅無名並不認爲這是一個好現象,反而,他立刻收起了移魂琴,轉手將帝王槍斜在身前,目光如炬地看着陸安消散的地方,哪裡寂靜的可怕。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那裡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生,在這片小小的玻璃圍牆中,似乎只有軒轅無名在喘着氣,同地上的那具名爲陸安的屍體一同分享着這塊不大的空間。
陸安真的死了?
軒轅無名注視着眼前的這一切,玻璃罩子並沒有消失,四周的漆黑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明亮,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除了這裡少了一個會說話的、名叫做陸安的元神。
四周一片寂靜,軒轅無名注視着面前的這一切,開始陷入了有一階段的沉默——他在等待,等待着隨後而來的暴風雨。
這絕對是一場滅頂之災,軒轅無名如此肯定着,等待的時間越長,他越發的空虛與慌亂,於其胸腔裡懸着的那顆心,也越發的飄搖。
隨後,在某一個契機中,軒轅無名十分確定的聽見了一滴水砸落在地面的聲音,在這種死寂的環境中是如此的突兀,可以稱得上是炸響——而非滴落。
再然後,一道裂痕突然出現在了軒轅無名左側的玻璃上,咔嚓的聲音清脆而帶着詭異的調子,軒轅無名說不好是怎樣的詭異,但是這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異常而令人極度不舒適的。
陸安到底去了哪裡,這裡到底是在什麼地方,是在陸安生前的世界之中,那麼這個世界裡又有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怪的事情發生?
冥冥之中,軒轅無名想起了他最開始問向陸安的問題——關於他的前世,關於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生活。
突兀地,一聲刺耳的嗡鳴聲自軒轅無名背後傳來,一瞬間那種音波彷彿能震碎人的五臟六腑,軒轅無名只覺得自己的內臟都在承受着過度的傷害,甚至要頻臨破碎的邊緣,一股淤血從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軒轅無名清楚地看見鮮血被無形的音波震得粉碎。
這種衝擊的力道甚至要大過他移魂琴的攻擊——移魂琴重在攻擊魂靈,而此刻攻擊軒轅無名身軀的聲波,卻是在摧毀他的肉體。
截然不同的兩種攻擊模式,但是威力卻是不相上下,甚至此刻的音波是要隱隱蓋過移魂琴的。
這到底是什麼?
正想着,那聲波的攻勢變的凌厲起來,突然從四面八方一同席捲而來,懸軒轅無名只覺得嗡的一聲,內裡的臟器悉數碎了個遍。
軒轅無名只覺得腹部內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痛苦地甚至連手中的帝王槍都再也握不住了,只能堪堪轉過了身,去望向聲源的來處——可是他失望了,他只看見了一片無盡的漆黑,聲源到底是從何方而來,他無法看清,也無法探尋。
令人驚奇的是,就算是如此的攻擊之下,四周環繞的玻璃卻還是穩如泰山一般的矗立着,除了最開始裂開的拿一條細長的縫隙之外,沒有任何的損毀。
陸安呢?
軒轅無名這個時候想起了陸安還躺在地上的屍體,可當他定晴望過去的時候,卻只有一灘人形血水在地上,證明哪裡曾經存在着一個人形的屍骸。
陸安的身體都被震碎了?那麼他去了何方?是那些業障將他拉向了無盡的深淵?這一戰他獲得了勝利,在陸安的自大之下?不……一定不是這樣,陸安還有後手,他一定還有後手。
比如此刻正在折磨他的聲波,說不定也是陸安的攻擊之一,他想借助這個攻擊來銷燬自己的肉身,到時候軒轅無名一無所有的元神對上陸安那業障纏身的元神,勝利的機會基本上可以說是根本不存在的了。
——可是……陸安究竟去了哪裡?
軒轅無名只覺得雙膝一軟,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撐着地面,拼盡了最後一絲的氣力好讓自己不被這種聲波壓垮在地。他在抗爭着,艱難的抗爭着。
“不如臣服算了,死亡沒那麼令人討厭的。”
正當軒轅無名竭盡全力的與這種力量抗衡的時候,他感覺五臟六腑已經到了一個瀕危的邊緣,只需要一根稻草、只需要一根便能將此刻的軒轅無名徹底擊垮的時候,他聽見了陸安的聲音。
軒轅無名瞳孔一縮,心中的那塊懸着的巨石終於落了下來,但是在此刻放下擔憂卻又顯得非常愚蠢與可笑——他就要肉身破碎走向失敗的深淵了,爲什麼還會有這種心安的感覺?
軒轅無名已經無法在思索任何問題的答案了,他的腦子混的像一團漿糊,不能夠支持他在思索任何複雜的問題,也許陸安說的沒錯,他的死亡已經近在眼前,在等待着他最後一刻的崩潰。
“接受死亡沒那麼難,這種聲波你能堅持這麼久的確很不容易了,那一定很疼,你瞧,你留下的血與抗爭都是沒有任何效果的,就算你活下來了,度過了這一次的攻擊,可你還是會死亡,你知道的吧?你的臟器已經支離破碎了。”
陸安的聲音清晰地在軒轅無名的耳畔炸響,在這種劇烈而強力的聲波之下,軒轅無名很驚訝他還能聽得如此真切,他想要擡頭去看看陸安到底在哪裡,但是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告訴他……放棄。
放棄對於生的追求,放棄這種無用的執着,他的死亡在於陸安同處一室的時候就已經註定,如今他已經堅持的夠久了,他該放棄這一切,去安然地接受註定的死亡了。
“……告訴我……”軒轅無名砰然倒在了地上,他眼前一片模糊,並充斥着鮮血,恍惚中他看見了一個人影,一個黑色的人影接近了他,蹲在了他的面前。
“嗯,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陸安此刻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另外一個人,軒轅無名不確定在這種瀕死的情況下他的聽覺是否還正常,可是他的的確確地感覺這是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聲線:“你問,我答,我會老實本分的。”
“……這就是你死亡的感覺麼?”軒轅無名用盡了最後一絲的氣力,在話音落地的同時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停止,他的瞳孔慢慢散大,漸漸視野化成了一片漆黑。
“是。”蹲在軒轅無名屍體的旁邊,陸安低頭注視着這位史上最偉大的將軍的逝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卻彷彿還當軒轅無名在世一樣,繼續聊着天。“我從聽見你們的傳說開始,就像親手了結將軍帳的所有人,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啊,爲什麼你們可以在沒有身死的時候就成爲了不朽的傳奇,爲什麼我不行?”
陸安搖了搖頭,泄氣地拿起了軒轅無名身旁的帝王槍,同時他凌空抽出了一柄長長的刀——那柄刀平白無奇,做工極簡,看起來並非是什麼孤品,反而像是街邊常見的長刀。
陸安瞥了一眼手中的刀,隨後隨意地在軒轅無名的屍身上方揮動了一下,然後……空間突然一陣扭曲,彷彿有什麼半透明的東西進入了軒轅無名的屍體中去。
隨後,躺在地上剛剛已經走向死亡的軒轅無名突然睜開了雙眼,隨着一陣劇烈的抽氣,他快速地站了起來,手捂着胸口粗重地喘息着。
陸安則蹲在地上,擡頭看着依靠着玻璃呼吸的軒轅無名,咧咧嘴給了他一個友善而燦爛的微笑:“死亡的感覺好玩麼?我一直想試試無爲刀,沒想到還是蠻好用的,那麼……準備好再一次的迎接死亡了嗎?”
“……陸……陸安?!”軒轅無名喘着粗氣,他第一次被人用這種粗暴的方式還陽,而陸安的言語在某種情況下也在軒轅無名的計劃之中,可是當他擡頭看向陸安時,卻突然瞳孔一縮,音調驟然拔高了起來。“你是誰?!”
在軒轅無名面前的男人,有着與陸安截然不同的外貌——不,不僅僅是皮囊的不同,軒轅無名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具皮囊之下的靈魂,也與他所認識的陸安截然不同。
除了……那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業障之氣,他們依然緊緊抓着他靈魂的腳踝,在竭盡全力的拉扯着這個人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