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白!”
龍澤頭上青筋爆出,他轉身看向了身後的女人,一柄漆黑的長劍橫在顧曉白雙腿之上,而劍柄正被顧曉白死死的按住。“你爲什麼阻止我!”
“龍澤。”顧曉白擡頭,看向身前暴怒的龍澤淡淡開口。“我很感激你保護我,可我同樣希望你可以控制。”
“有人要殺死你,你卻叫我控制?!!”龍澤口氣雖然越發暴怒,但其眼中猩紅卻漸漸淡去。“狗屁,顧曉白,你這些理論都是狗屁!!”
“我不想再一次在那種場合擁抱你。”顧曉白平靜的看着龍澤,如是說道。
那一刻,龍澤眼中的猩紅驟然退去,只留下呆愣的模樣——她再說之前發生在星雲林裡的事情,與蘇故夢。
龍澤頓了頓,手掌中那團黑色的雲霧散去,他鬆開了手,轉身坐了回去,掀開了車窗看向車外,便自此一言不發。
沈空冥也是如此,似乎方纔的爭論只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意見交換而已,他也看向了窗外,沒有再說一句話。
顧曉白坐在他們二人對面,看着窗外緩緩後退的景色,也閉上了嘴,將空間交給了沉默。
要說她想問什麼,她是有想要問的東西的,而且有太多太多:爲什麼沈空冥會知道龍澤的身份,而爲什麼他也會認識白戰天,他口中所言的白戰天並非大陸實力的代表,那麼是不是意味着白戰天一流的角色在這大陸上隨處可見,並非是強者之列?
有太多疑問,可如今的顧曉白也只能選擇沉默,聽着馬車吱嘎的聲音,向着她的目的地緩緩而去。
世間所有的生物都會走向死亡,只有人例外。
是死亡在向他走來。
顧曉白握了握拳頭,將這一切問題吞嚥下了腹中,化爲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可問題是……這路看起來還要趕好久,就這麼一直僵持着……也不是辦法啊。
那個……。
顧曉白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沈空冥,又看了看一旁看似隨意、實則已有敵意的龍澤,小小的馬車內氣氛緊張,終於把一度以人來瘋自稱的顧曉白也搞得不知說些什麼好,她左瞅瞅右看看,終於認命的低頭靠在了木板上,看着車外的景色發起了呆。
陰差陽錯的,她看見了手腕上的那抹流雲的紋案。
……如果不是她最近手上紋身有蓬勃發展的事態,她其實還是挺喜歡這種小來小去的紋身的,可是現在的局面是,她手臂上的紋身有點多,這就很尷尬了,她每次看着自己的手臂,都有一種混黑社會當大佬或者馬仔的錯覺。
雖然說這種話說的也並沒有什麼錯,畢竟她是以武林盟主爲人生追求的少女,當上了武林盟主也就差不多是一個毫無追求的東方不敗,也就差不多是一個黑社會大佬了,然後手下有許許多多的馬仔與小弟爲她保駕護航。
哦豁,這場面,想想就開心。
顧曉白一個人在邊上傻呵呵的想着,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身前兩位男士在沉默中的交鋒,或是說,她看見了,可她並不想真正的看在眼中。
駕馬的車伕一路上慢慢悠悠的趕路,顧曉白坐在後面一顛一顛的昏昏欲睡,她看着窗外的景色,那些綠樹與偶爾瞥見的湖水都在後退,卻以一種怡然的姿態。
微風拂面,顧曉白恍惚中有一種錯覺,她覺得這一次並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旅程,而是一次郊遊,像是在學校裡,大家一起去郊遊的路上。
這也許是大戰前的寧靜?
顧曉白搖了搖頭,把自己這種錯覺拋出了腦外,也許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錯覺罷了,也許……只是她太過於想念從前的日子,盛夏中和閨蜜一起躲在空調房中,或是去商場,吃着冰淇淋看幾場電影,然後抱怨抱怨畢業季的分離與社會的險惡。
是啊,那時候的日子多麼安寧,而她卻從沒有意識到。
不過很顯然,生活對於顧曉白來說還是處處充滿驚喜的,這一波思考還沒算完事,顧曉白秉持着一貫的偷懶態度,剛剛要昏昏欲睡準備一覺睡到天亮時,馬車一個劇烈的顛簸,就直接將顧曉白顛出了狀態。
“不是我說啥,我就是個老好人我和你們說,本姑奶奶也是有起牀氣的!!”顧曉白被顛的不輕,一個沒留神頭就給撞到了棚頂,自我感覺頭頂已經被撞出了一個碩大的包,而同時,馬車也晃晃悠悠的停了下來。
顧曉白即刻起身,捂着腦袋先在車裡發表了一下看法,隨後她轉身,率先氣勢洶洶的就撩出了馬車外,期間怒氣與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像是排練了許多遍一樣。
龍澤和沈空冥坐在後面,本來也是被方纔的那一下突兀的撞擊弄的心情不爽,但……再看見顧曉白這種,堪稱高調的反應後,他們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那麼生氣了。
女人啊,真是一種謎一樣的生物,方纔他們吵得那麼兇,這女人如此鎮靜的拉架,而如今只是被撞了一次,居然被氣成這樣……。
龍澤和沈空冥十分統一的搖了搖頭,起身準備也跟着出去一探虛實——畢竟那一下撞擊不輕,而這條道也並非官道,這個時候來往的人應當是很少的。
若是刻意相撞,那究竟是誰有這個膽子?
還沒等龍澤與沈空冥想完,他們一前一後剛下了馬車,就看見顧曉白的衣角兀的消失在了斷崖上!
龍澤登時一驚,他即刻飛奔而出,身影幾乎成了一道殘影略至了斷崖旁,卻仍然與顧曉白的衣角相錯,他大喊一聲,剛想要縱身躍下去追趕下落的顧曉白,卻即刻被隨後趕來的沈空冥抓住了手腕。
“幹什麼!”龍澤沒好脾氣的回吼一聲,同時他看見了站在沈空冥身後的人,同時也是與他們馬車相撞的罪魁禍首——另一輛看似尋常的馬車,但馬匹肥碩健壯,馬車的做工雖然看起來樸實,但若是懂行的一眼便能看出這其中的鬼斧神工,就算是不懂的人如龍澤,也是能看出這馬車的做法獨到紮實的。
而站在馬車前的,只有一個人,只有一箇中年男子,男子衣着樣式不似龍澤熟悉的樣式,而其一頭微卷的棕發與其通透的金眸也說明了其人屬於異邦。
龍澤暗中握緊了拳頭,他目前仍然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在身上作祟,那麼也就說明,顧曉白此刻應該已經安全……或是說,這個懸崖深不見底,而顧曉白此刻還在下墮。
是前一種當然是再好不過,可若是後一種……龍澤感覺眼前一片漆黑,估計要是後一種,等顧曉白降落了,他也就和她一起摔死了,沒有任何搶救的機會了。
真好,他現在馬上就要成爲第一個被連帶着摔死的天下第一了。龍澤暗中翻了個白眼,同時後瞥了一眼身後深不見底、甚至有些雲霧繚繞的懸崖,胸膛裡的心懸吊着,沒有放下。
可這個時候,沈空冥倒是一臉從容,似乎是從他看見站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開始的。只見他擡手抱拳,對着身前的長者遙遙一拜。“花堡主,許久不見。”
“暗獄堡堡主花葬?”龍澤聞言也是一愣,他轉身看向了身後的中年男人,晃了晃神。“你活的夠久啊,花葬。”
被稱爲暗獄堡堡主的男人只是淺淺的掃了一眼面前的龍澤,那少年的臉龐他倒是記憶深刻,天下至邪之器龍澤血劍,也曾是與他並肩作戰的同伴,只是可惜歲月悠悠,花葬的性格註定留不住龍澤,龍澤亦然。
想到這裡,花葬的神情暗了暗,隨嘆息一聲,迴應道。“你被關的也夠久了,龍澤。”
“嘖,天將降大任於我,花葬,我的時代又要來了。”龍澤聞言毫不客氣,嘖笑一聲開口說道。“不過我現在的搭檔是個白癡,一會見着面了,你可別笑話我。”
“託他的福,我倒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可愛的你。”花葬面不改色的說道,彷彿是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而並不是在用誇讚女孩子的詞語去稱讚天下至邪之器一樣。“繼續保持,以及他是誰?”
“他……。”龍澤聞言頓了頓,神情憂鬱的瞄向了身後的斷崖,躊躇了半響後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她自由飛翔去了,估計一會能飛上來。”
“你是指你身後的斷崖?”花葬的眼神隨着龍澤一起飄向了斷崖,在看向那的時候,他沉穩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破功的跡象。“內子也隨着一起下去了。”
“你指花念破?”沈空冥看着花葬,沉默半響終於開口。“只有花公子?”
花念破。
沈空冥聽後腦子嗡的一聲快炸了,本來他還在困惑爲何隱居多年的煉獄堡堡主花葬會同龍澤如此熟識,沒想到花葬一開口,就讓沈空冥完完全全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了。
花念破,花葬的獨子,煉獄堡下一代堡主,傳聞中他神秘至極,幾乎不再江湖內走動,相傳習得了其生父一身本領,只待暗獄堡開關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