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章臺宮,步輦纔將將停穩,書瑤便一個箭步從步輦上衝下去,頭也不擡的往靜雅軒跑去,碧青和翠青對視了一眼,默默的跟上去了。
那邊万俟珩卻是慢慢悠悠從步輦上下來,還好心情的撫了撫袍子,才緩步進了章臺宮,看了一眼書瑤消失的地方,低頭摸了下嘴脣,笑着搖了搖頭,往反方向的凝禾堂走去。
夜裡,書瑤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海裡全部都是那輕觸一下的吻。不就是個吻麼?至於這麼耿耿於懷麼?書瑤暗暗責備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開放世界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可是,就是忍不住不去想。書瑤把被子拉至額頭,把自己藏在被子裡面,可是一會兒又覺得悶得不行,一把又把被子掀開。如此反覆折騰了幾次,終於抵不住深深的倦意,睡過去了。
次日清晨,書瑤去給胭脂請了安以後回來吃早飯,剛吃沒兩口,万俟珩就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淡定的坐在書瑤身邊,喚翠青加了副碗筷,和書瑤一起吃早飯。
書瑤瞥了他一眼,咬着銀牙說道:“怎麼不回你的凝禾堂去吃?跑我這靜雅軒來蹭什麼飯?”
“這是我的寢宮,你是我的王妃,我自然是要陪我的王妃吃早飯了?不然,別人還以爲我的王妃不受寵呢。”万俟珩淡定的吃一口碗裡的珍珠翡翠湯圓,然後淡淡的說道,不等書瑤答話,繼續說道,“吃了飯去換身簡便一點的衣服,一會兒帶你去神木村轉轉。這個時候去神木村是再好不過的。”
書瑤的眼睛瞬間亮了。神木村?那個傳說中布爾津河源頭的小村落,那裡的村民與世無爭,自給自足?那豈不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記》中的景色?
匆匆將碗中的珍珠翡翠湯圓吃了,就跑進東暖閣去換衣服了。再出來,書瑤換了一身乳白色的衣衫,舍了輕綃不帶,換去了曳地長裙,穿了一條齊胸的襦羣。
襦羣的裙襬較大,不會太影響騎馬。頭上的步搖流蘇也一齊卸去,只插一根紫檀木的簪子,髮髻間零星的簪了幾朵珠花,簡單大方。
換好衣服,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完全忘記了昨天的那個不小心的吻。開心的說道:“我們走吧……”万俟珩失笑,這個傻丫頭就這麼好哄麼?
前一刻還氣沖沖的,後一刻卻又笑靨如花了。帶着書瑤去馬廄去了馬,便帶着書瑤一路沿着布爾津河一路逆水而行。沿途的風景還算不錯,書瑤坐在万俟珩的懷裡東張西望,一會兒指着天上的大雁給書瑤看,一會而又指着某種灌木給万俟珩看,問那是個什麼植物。
万俟珩還是好脾氣的一路解答。不知道跑了多久,書瑤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神木村。
万俟珩從馬上跳下來,然後把書瑤從馬上抱下來,兩人棄馬步行,書瑤沿着小河一直往裡面走着。整個村落依山而建,不似她進了柔然一路行來所見的帳篷,這裡的村民全部住着小木屋,書瑤遠遠的看到有桂花,陽光下尤其的美麗,有風輕輕吹過,書瑤兩邊留下的碎髮隨着風輕輕飄動,迎着太陽光書瑤好像看見了有桂花落下來,隨
風紛飛,心下一動,脫口而出到:“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万俟珩失笑到:“知道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不用在這個時候還這麼有‘閒情雅緻’了,走,帶你去見個人……”書瑤白了万俟珩一眼,“有感而發好不好?”但是還是乖乖的跟着万俟珩繼續往裡面走,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看起來不是很大的木屋面前,万俟珩停下說:“等着,我去敲門。”說着,上前去輕叩了木門三下。
過了一會兒,出來了一個年紀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穿的不是漢族服飾,也不像是柔然的民族服飾,看着倒像是宋朝的服飾。然後万俟珩轉身對着書瑤說:“丫頭來過來。見過孃親。”
書瑤直接傻了,孃親?那在柔然王宮裡面的那個胭脂又是誰?那既然這個女人是万俟珩的孃親,爲什麼不是可汗的妃子或者侍妾,爲什麼要住在這裡?
可是書瑤面上卻不動聲色,上前站在那個中年婦女面前到:“孃親,我是阿珩的妻子,我叫拓拔書瑤。”
那個女人很是和藹,開心的拉着書瑤和万俟珩進了小木屋,給万俟珩倒了馬奶酒,給書瑤倒了酥油茶。然後看着書瑤給万俟珩說道:“珩兒,很有眼光,這一看就是個好姑娘。又懂禮貌,長得又好,還這麼乖巧,肯定是個好王妃。”
“娘,您過獎了……”書瑤紅着臉說道。這麼赤裸裸的被誇讚還是第一次,書瑤有點不好意思。倒是万俟珩面不改色的說道:“就是,娘,她確實沒你說的那麼好。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書瑤瞪大眼睛看了万俟珩一眼。他怎麼可以這樣。
婦人卻沒有理會万俟珩,倒是拉起書瑤的手:“娘會看手相,來,娘給你看一下,看看你和珩兒能不能白頭到老。”婦人執着書瑤的手,看的很仔細,然後,有挽起書瑤的袖子看了看書瑤的胳膊,書瑤有點莫名其妙,不是說看手相麼?怎麼看起了她的胳膊?
“丫頭呀,你是命裡註定的姻緣,前世的情,今生來續。看來,你和珩兒是宿命的夫妻。”書瑤聽得心裡咯噔一下,莫名的想起了那個她剛剛來這異世做的夢,阿珩確實說他等我自己幾個世紀,才得一世相聚,難道,她來這個異世就是爲了還一份情?這是不是有點荒唐?書瑤“嬌羞”的喊了一聲娘,意思是讓婦人別再說下去了。
婦人笑了笑,對着万俟珩說道:“珩兒,尋梅日子久沒見你了,你去喂一下它吧。”万俟珩答應着就出去了。書瑤知道婦人應該是有話要給她說,不然不會故意支開万俟珩。
“丫頭,從你的手相上來看,你的陽壽已經盡了。我說的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吧?”婦人見万俟珩掩上房門出去後才轉過來對着書瑤說道。
“娘,您說的是什麼意思,書瑤聽不懂。”書瑤懂裝不懂。婦人楞了一下,立刻了然,笑着說道:“唉,時間長不看手相了,看錯了也是又得。既來之則安之吧。來,坐娘身邊,我給你將將珩兒小時候的事情”書瑤應着聲,就坐到了婦人的身邊。
婦人拉着書瑤講了
很多關於万俟珩小的時候的事情,也講了爲什麼万俟珩會叫她孃親。原來万俟珩小的的時候性子很倔強,八歲的時候便瞞着宮裡的人單獨跑出去獵狼,但是,一個只有八歲的小男孩哪裡是狼的對手,即使從小習武,可是,年齡畢竟還是問題。於是,便陷入了三郎對峙一人的境地。
彼時的万俟珩身上已經有多處擦傷,一身狼狽,被婦人救了下來,婦人把万俟珩帶回了這個小村落,也就是這樣万俟珩才發現了這個美麗安詳的小村落的。
在這裡婦人教給了万俟珩很多東西,比如,兵法,比如武功。包括他現在身下的坐騎踏雪也是這婦人送給万俟珩的。與踏雪一齊養着的就是剛纔婦人讓万俟珩去喂的尋梅。婦人竟一併將尋梅送給了書瑤。“娘,書瑤不會騎馬的。”書瑤羞紅了臉,她是很想要不錯,但是,不會騎馬,要了回去豈不是白白糟蹋東西?
婦人卻笑着說道:“沒事兒,不會可以學,尋梅是很有靈性的,只要好好和它溝通它是不會傷到你的。”
正說着,万俟珩推門進來了,問道:“娘,您剛纔說什麼呢?尋梅怎麼了?”一臉的茫然。“我是說把尋梅送給這丫頭了,你去帶她看看尋梅吧,若是尋梅認了主,你們這次走你們就把它帶走吧,娘現在是騎不了馬了。”
“娘,這不太好吧。我都已經帶走了踏雪了,他倆是你從小養到大的,您不心疼麼?”万俟珩反對到,書瑤一聽立刻附合着說:“是啊,娘,這次就算了吧,下次若是有緣,您再送給我也不遲。”
“你倆大婚,我也沒送什麼禮物給你們,就把尋梅送給你們吧。不要說了,就這麼定了。好了,你們回吧,我也乏了。”說着竟下了逐客令。
書瑤和万俟珩無奈,只好和婦人告辭,然後牽着踏雪和尋梅沿着小河慢慢往回走。踏雪和尋梅許久不見,尤其親密。
書瑤在河邊站定,扔了繮繩。不顧形象的直接在河邊的軟草上坐了下來。万俟珩一看,也有樣學樣,扔了繮繩,在軟草上坐了下來。問書瑤到:“怎麼了,丫頭。”“不想回去,那個地方,讓我想起了之前的那個東儀皇宮,讓我覺得很壓抑。”
“那我就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不過,還是要回去的,不然你那兩個丫頭還以爲我把你給吃了呢,那我豈不是罪過大了?”万俟珩開玩笑道,本來是想緩解一下氣氛的,可是,書瑤卻好像不吃那一套,擡眼看了万俟珩一眼,又默默的低下頭不理他了。万俟珩尷尬的訕笑了下。
不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陪着書瑤,暮色漸沉,万俟珩開口提醒道:“走吧,再不回去真的就有麻煩了。”
書瑤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在暮色中像是要沉沉睡去的小村落。以後,她便來這裡生活吧。等以後離開万俟珩,離開那些喧囂的時候,就來這裡生活吧。然後跟着万俟珩上了馬背。扯扯繮繩,踏雪奔跑起來,尋梅緊緊跟在踏雪身邊。
書瑤轉身看了一眼暮色四合的村落,心裡留戀不捨……
總有一天,她還會回到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