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瑤當天晚上回到霽影殿,有點感慨萬千。她終於明白爲什麼那個人說,困住她的只有感情,殺了她的也是感情了。
她肯定是知道了母親與拓拔宏之間的感情,還有拓拔宏的無奈。她還是很渴望父愛的。不然,爲什麼不離開?書瑤心裡想,我替你享受這份兒父愛,一定要很開心,很開心。
伴隨着一腦袋的事情,書瑤沉沉睡去。
次日,書瑤是被鋸木頭還有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喚了碧青進來,問是怎麼回事兒,原來是昨天跟拓拔宏提的鞦韆的事兒,拓拔宏已經吩咐人動工了。書瑤揉揉眼睛從牀上爬起來。
碧青伺候着書瑤起身梳洗過,然後又傳了早膳。早膳還沒上的時候,書瑤便去院子裡看那些人制作鞦韆。看了半晌,那些人都只是低頭工作也不理她。
書瑤心裡默默感嘆這些人工作敬業。那是不是可以照着她想要的樣子來做呢?於是,書瑤就過去問一個正在埋頭苦幹的工匠:“是不是我想要什麼樣子的鞦韆,你們都能幫我做?”
“回公主,您想要什麼樣子的?”工匠停下來手裡的活兒站起來,低垂着腦袋問到。書瑤想了想還真不好描述,便說道,“你們先做前期準備工作吧,我一會兒畫了圖紙給你送過來。”工匠答應着,然後又低下頭,開始和那一堆木頭作戰。書瑤轉身離開。
用過早膳,書瑤便一頭扎向書房開始描繪她的圖紙,她心目中完美的鞦韆。她一直特別喜歡那種韓式田園風格的鞦韆,那纔是她真正的公主夢。
大致在腦海裡構想出整個鞦韆的樣子,便開始動手畫了,書瑤以前學過一點繪畫,功底還算不錯,雖然掌控不了這個毛筆,但是,最後畫出來的效果圖還是不錯的。
書瑤想着要在鞦韆上纏上類似於爬山虎一樣的攀藤植物,整個鞦韆要漆成白色,那樣纔夠公主範兒。
鞦韆一定要做成椅子形式的,要帶靠背的,椅子上面要修一個彎彎的弧度,那樣纔會漂亮……一邊想着一邊畫着,畫完以後便把圖紙拿去給工匠看。工匠看過圖紙,告訴書瑤可以做到,書瑤就興致勃勃的轉身回殿裡彈琴去了。
霂殤琴是李靈萱留給書瑤的。與弦語琴其名。
是當世最好的兩把琴。據說是某個琴師偶然得了塊兒千年難得一遇的木材,具體是什麼書瑤也不清楚,然後苦心孤詣的閉關一個月,做成了這兩把琴,一把霂殤在李靈萱手中,死後傳給了書瑤,一把弦語在南遙國公主手裡。
傳說,南遙國的公主是個舉世無雙的女子。相貌傾國傾城不說,還是個才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夏侯嵐裳。
書瑤也是個奇女子。
琴藝盡得李靈萱真傳,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再加上現在的書瑤可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她腦子裡可裝了不少這裡的人聽都沒聽過的曲子,坐在琴前,書瑤隨手撥弄了一曲《洞庭新歌》清新的曲調讓書瑤瞬間開心起來。
所以,看到万俟珩進來,也都很給面子的給了万俟珩一個大大的微笑。這到讓万俟珩吃了一驚。書瑤起身,對着万俟珩說道:“今天天氣太熱了,王爺陪我去蓮湖泛舟吧。”
所謂蓮湖就是御花園單獨開闢出來的一片天地,人工湖裡面都種滿了荷花,到了六月份開始,荷花開了整整一池子,人坐小船進去,荷葉把人都遮住了,所以,夏天宮裡的女眷都喜歡去蓮湖泛舟,頗有避暑的作用。
後來去蓮湖泛舟的女眷太多,馮太后便下了旨意,分位在妃位以下的都不允許去蓮湖泛舟,旨意一下,蓮湖瞬間清靜了,分位在妃位以上的就只有馮語嫣一個人,那個冷冰冰的皇后從來不會去蓮湖泛舟,於是,現在去泛舟的也就只剩下書瑤一個人了。
書瑤開口,万俟珩自當奉陪。畢竟馬上就要成親了,培養一下感情還是很有必要的。
於是書瑤便拿了披帛和油紙傘一個人都沒有帶就同万俟珩出門了。太陽還是很大的,書瑤撐起油紙傘,默
默的走在万俟珩身邊,一路行至御花園,兩人相對無言。到了蓮湖,取了小舟,書瑤坐在小舟的一端,書瑤遣開了負責划船的小太監,於是划船的重任便落在了万俟珩身上,沒有想到万俟珩還挺全能的,小舟穩穩的滑向了湖中心。
“王爺,書瑤一直有一事不明白,不知王爺可願意替書瑤解惑?”書瑤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當然,書瑤拉万俟珩來泛舟可不是單純的只是來泛舟,這當然是有目的的。
“公主請講,主要万俟珩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万俟珩答道。卻不自知的掉進了書瑤的陷阱。
“王爺明明知道書瑤心繫蔚王爺,爲何還要執意娶書瑤?王爺就不怕傷了兄弟間的兄弟情誼?”書瑤淡笑着開口,問題卻犀利。直戳万俟珩心臟。
“……”万俟珩愣住了,他知道他的一見鍾情論肯定騙不到書瑤,便沉默,有道是沉默是金。
“王爺爲什麼不說話,不是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麼?”書瑤卻不吃他那套兒。
緊逼着万俟珩。“王爺不願意說,那麼書瑤有話要說,王爺娶書瑤必然是抱着某種目的的,書瑤不清楚,也不想去搞清楚,但是,既然是有目的的,那麼就有目的達到的那一天。對不對?”書瑤問道。
“……是……”万俟珩艱難的開口,“那公主是什麼意思?”
“王爺既然要娶我,書瑤定是沒有不嫁的道理,婚期將近,書瑤也斷斷不會反悔。
王爺娶我有目的,書瑤嫁王爺也是有目的的。
王爺帶書瑤離開這皇宮,書瑤陪在王爺身邊,直到書瑤對王爺沒用爲止。
一旦書瑤在王爺這兒沒有利用價值,那就請王爺放書瑤自由。也就是說,我們大婚後做一對假夫妻,對外我們一定要夫妻和睦,相敬如賓,人後,我們可以做朋友,當然王爺不願意,書瑤也不會勉強。”書瑤笑着說出了這個大膽的提議,她知道古代的人思想陳舊,不一定會答應,但,不爭取,怎麼知道做不到呢?
“然後,你要去找蔚?”万俟珩問,不知爲何聽到書瑤這樣說,他心裡竟然會有一點不開心。
“既然是放書瑤自由,那麼,我離開後會做什麼,便不在王爺的擔心範圍之內了。”書瑤依舊保持着淺淺的笑容,“王爺以爲如何?當然,書瑤也會給王爺一定的幫助,只要是書瑤能坐到的。”
万俟珩考慮了很久,最後艱難的點頭了。當然最後迫使他點頭的並不是書瑤的條件有多麼的誘人,而是,万俟珩是心有所屬的,就是弦語的主人,夏侯嵐裳。和親本也不是他願意的,如果能給嵐裳世界上唯一的愛,又爲什麼不做呢?
當下倆人一拍即合。談判完了,倆人就又划着小舟搖搖晃晃的回了岸邊。
剛一上岸,一股熱氣鋪面而來。書瑤感慨着還是湖裡比較涼快,撐起油紙傘,和万俟珩告別,一路小跑的回了霽影殿。剛一進殿,就喚碧青,讓碧青去拿了冰在涼水裡的銀耳蓮子羹來吃,一邊吃還一邊向碧青抱怨外面太熱。
“公主,王爺怎麼沒送您回來呢?”碧青好奇的問到。
“他有事兒,我讓他先走了,我就自己回來了,也不是不認識路。”書瑤一邊吃着蓮子羹,一邊答道。吃完蓮子羹,書瑤就又爬上了她的那座琉璃榻,喚了宮女搬了個紅木雕草紋小桌放在琉璃榻邊兒上,又讓人在桌面上放了一盆冰塊兒,讓給她扇風的宮女站在她的對面兒,把冰塊兒散發出來的涼氣兒往她身上扇,宮女依言給書瑤繼續扇風,瞬間,書瑤覺得涼快多了。
書瑤夢寐以求的鞦韆終於在三天後順利完工,而且成品要比書瑤想像的好多了。
鞦韆紮在陰涼的樹下,鞦韆通體被漆成乳白色,鞦韆索是找了鐵匠來做成的鐵鏈,也被漆成白色,工匠還獨具匠心的引了紫藤和杜若的枝蔓纏繞在白色的鞦韆索上,趁着白色的鞦韆索,那翠綠的枝蔓顯得更加綠,枝蔓間那淺紫色的紫藤花也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枝蔓柔軟,紫藤花香,微風吹過,香氣襲人。
鞦韆隨風蕩起的時候,香風習習。紫色的小花和翠綠的藤蔓纏繞在鞦韆之上,漂亮極了。
對此書瑤滿意極了。當天下午,天氣極好,天色明澈如一潭靜水,幾朵雲彩軟綿綿的,像是小時候吃的棉花糖一樣,懶懶的躺在空中。
背後的梨花樹上花瓣兒飄落,景色甚是迷人。書瑤便忍不住躍躍欲試了,一襲淺紫齊胸瑞錦襦羣,胸前系一個淺黃色緞帶,上面配着一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裳,搭了一條紫紗披帛。坐在白色的鞦韆上,有點兒不真實的感覺。像是百花仙子。
書瑤輕輕蕩起鞦韆,讓鞦韆慢慢晃起來,輕輕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裡哼着不着調了曲子,有風從臉上吹過,此時此刻書瑤覺得穿越來古代還是不錯的。
腳下有一腳沒一腳的踢着落在芳草之間的落花。喚碧青來推她盪鞦韆。
碧青很溫和,不敢推的太高,書瑤很開心,嬌笑着喊道:“碧青再高一點,再高一點!”碧青卻不敢太用力,害怕摔着書瑤。書瑤有點兒不滿意現在的高度,對着碧青喊道:“碧青,高一點嘛,我不害怕的。”書瑤感覺碧青像是放開了膽子,越來越大力的推着鞦韆,鞦韆的晃動幅度也越來越大。鞦韆越蕩越高,紗制的襦羣被風吹起來,漂亮極了。
書瑤笑着回過頭想對碧青說點什麼,可是,當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後面推她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碧青變成了拓拔宏,碧青站在旁邊笑着。
書瑤笑着叫到:“父皇,父皇,再蕩高一點,再高一點我就可以看到那邊的院子裡的杏花樹了……”拓拔宏答應着,把書瑤推到更高的高空中,有那麼一瞬間,書瑤覺得自己真的飛起來了。玩開心了,書瑤便讓拓拔宏停下了鞦韆,書瑤自鞦韆上走下來,跪在拓拔宏面前,給拓拔宏請安:“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金安。”
拓拔宏扶起書瑤,書瑤興致勃勃的對拓拔宏說:“父皇女兒真的好開心!多謝父皇滿足瑤兒的心願……”拓拔宏摸了摸書瑤的頭,對着書瑤說:“你看,誰回來了?”順着拓拔宏的目光看過去,書瑤便看到了翠青。書瑤開心的說道,“瑤兒謝父皇恩典。”
“翠青,是公主把你從浣衣局要出來的,以後,你要好好的伺候公主,不得再有半點閃失,知道了麼?”拓拔宏對着翠青說道。
翠青“撲通”一聲跪下,“翠青謝皇上,公主恩典。”說着便“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書瑤過去把翠青扶起來。“好了,翠青,以後跟在我身邊,陪我去柔然,可好?”
“是,公主,翠青這輩子都要跟在公主身邊。”翠青哽咽着答道。書瑤笑着讓翠青下去洗澡,換身衣服再來伺候,翠青便退下了。
書瑤便拉着拓拔宏一齊在鞦韆上坐下。“父皇,以後這樣的機會都不多了,你就這樣陪我在這兒靜靜的坐一會兒好不好?”
拓拔宏點頭,然後遣退了所有的宮女和太監。
兩人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會,書瑤轉頭從鞦韆上摘了一朵小花,拿在手裡把玩。轉過頭,卻見拓拔宏從胸前掏出一個木質的小盒子,很撲通的盒子,甚至連一點花紋都沒有,也沒有鑲嵌什麼寶石,書瑤略帶疑問的看着拓拔宏。
“瑤兒,等你和万俟珩一齊回都城的時候你再打開它,裡面的東西會幫到你,如果你們不能一齊回來,你就把這個盒子扔了吧!”拓拔宏沒有看書瑤,而是擡頭看着頭上的那一片藍天,“瑤兒,你看,外面的天是那麼的藍,這次出去,就不要再回來了,別再讓這個四方的天困住你的人生,就像父皇一樣。”
說完,轉過頭摸了摸書瑤額前的劉海兒,深深的看了書瑤一眼,就喚了小夏子,帶着小夏子離開了。書瑤靜靜的看着拓拔宏離開的背影,忽然之間她有點心疼這個男人。
“母后,我知道你致死都沒有恨過父皇,對麼?不然,以你的聰慧,你的武藝,這樣一個小小的皇宮,又怎麼能困住你追求自由的心呢?困住你的怕是你對父皇的感情吧?”書瑤擡起頭,望着天空心裡說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