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強壓下心中的驚愕,嬌嗔道:“好啊,你原來早卻不告訴我。”
樑季敏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我有什麼打算?”說完,他竟然臉色大變,“我,剛纔說了什麼?”
“你剛纔說,讓我相信你,你會帶着我和幼惠一起,過上好日子的。”沈穆清笑得天真,“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
樑季敏有瞬間的呆滯。但他很快就恢復了謙謙君子的溫潤模樣,笑道:“我看你這幾天都沒有吃好。”
沈穆清心亂如麻,直覺地點頭,僵硬地說着心中早有的打算:“小澡堂子後面不是有個土竈嗎?要不,我們把那土竈改改,做個小廚房,平時熱熱菜,做些小點心……”
“把土竈改小廚,根本不要什麼功夫。”樑季敏嘆道,“問題是,開了小廚房,就得用己錢。大房和我們當然自然沒什麼,可二嫂那邊……更何況我們剛成親,這個話由我們開口說,娘還以爲你要鬧着分家呢。那就更不好了。”
樑季敏迷離的目光一直在沈穆清的腦海裡。她此刻哪裡還有心情去和他計較什麼,訕訕然地笑道:“既是如此,待有了妥當的辦法我們再商量吧!”
樑季敏也有心不在焉地應了。
兩個人不鹹不淡地又說了幾句,沈穆清就告辭回了正屋。
第二天。是小年二十。家裡要祭竈神。沈穆清跟馮氏和王溫蒽忙了一天。
二十五。開始掃塵。準備過年。
馮氏憐憫沈穆清年紀小。又是剛過讓她和樑幼惠天天陪着太夫人帶着平哥、安哥、康哥三個孩子玩。自己則領着王溫蒽和身邊地董媽媽治辦年事。忙得腳不沾地。
平常這個時節。沈穆清也忙。忙着做新衣裳。忙收禮物——有從雲南送來地活孔雀。有從福建送來地活山雞;有從浙江送來地幹鮑魚。也有從南京送來地新鮮菜林林總總。每天都有新玩意。而現在。樑幼惠每天陪着孩子們跑跑跳跳地倒頭就睡季敏除了每天地昏定晨省外。關在書房裡一步不邁。沈穆清雖然有些孤單。但有時望着樑季敏緊閉地房門還是會大大地鬆一口氣——她還沒有從那天談話所受到地震撼中恢復過來:這樣理直氣壯地避而不見她感到輕鬆多了。
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八。家裡地門神、聯對、掛牌、桃符都煥然一新。祭祖、年夜飯、春宴地酒席也準備妥當。王溫蒽終於可以歇口氣帶着身邊一個叫地丫鬟到閒鶴堂來看孩子。
樑幼惠正帶着平哥、安哥在閒鶴堂裡追老太太養地玳瑁貓。康哥在乳孃周媽媽懷裡咯咯地笑。沈穆清抱着手爐在一旁看着。不時地吩咐身邊地小丫鬟們:“看着點。千萬別讓貓抓了二姑娘和兩位小少爺地手。”
小丫鬟們在一旁獻媚獻地笑:“三少奶奶放心,這貓都剪了爪子的。”
儘管如此穆清也不敢把目光挪開。
還是安哥發現了王溫蒽的身影,他丟下姑姑和哥哥朝王溫蒽跑去:“娘,娘也來捉貓貓。”
王溫出手帕笑着彎下腰去給安哥擦汗:“別跑那麼急。看你滿頭是汗的。”
沈穆清忙上前給王溫蒽行禮。
王溫蒽回了禮,樑幼惠和平哥也了過來周媽媽抱在懷裡的康哥朝王溫蒽亂叫,一時間,熱鬧非常,把太夫人也驚動了,讓劉姨娘請大家進去。
給太夫人請了安,分了長幼坐下,太夫人讓人帶了樑幼惠和孩子們去洗臉換衣,又問了王溫蒽準備年事的情況。
大家正說着話兒,馮氏身邊的董媽媽闖了進來。
太夫人臉色微沉,董媽媽卻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她神色激動地向太夫人草草行了一個禮,道:“太夫人,大喜了。我們侯爺升了宣同總兵。”
“哐當!”一聲,太夫人手邊的甜白茶盅一下子從炕桌上落下來摔了個粉碎。
王溫沈穆清不約而同地“哎呀”了一聲站了起來。
鎮安王袁晟的官職是: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兵部侍郎宣同總兵。
現在樑淵升了宣同總兵,那鎮安王呢?
太夫人臉色煞白,指着董媽媽的手輕輕地顫抖着:“誰說的?”
董媽媽上前幾步立在了太夫人的身邊,輕聲道:“宮裡的樑公公讓人來討賞了。”
“那鎮安王……”
“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符彈劾鎮安王妃逾制,司禮監王公公和中極殿大學士張燦然代天子犒軍,奉旨責問鎮安王,鎮安王出言不遜,被王公公失手刺死。”
短短的幾句話,卻不知蘊藏着多少驚濤駭浪,腥風血雨。
沈穆清不由朝王溫蒽望去。
就看見王溫蒽一副瞭解的模樣正望向她。
就在這互視的一眸間,沈穆清突然對王溫蒽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覺。
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也許她們會成爲知己……
“鎮安王府現在怎樣了?”太夫人的
復了沉穩鎮定。
董媽媽目露茫然:“不知道。夫人正在和小樑公公說話呢。”
太夫人望着散落在地磚上的碎瓷片,沉聲道:“小心孩子們紮了腳,溫蒽,穆清,你們都先下去吧!”
王溫蒽和沈穆清都面色如常地給太夫人請了安,王溫蒽帶着三個孩子,沈穆清帶着樑幼惠,各回了各的院子。
沈穆清再次去了樑季敏的書房。
應門的是十色。
聽到動靜的樑敏已迎了上來。
他笑如春風:“今天回來的麼早?”
沈穆清站在檻前,看着樑季敏身後畫案上鋪着的一張張寫滿小楷的宣紙,道:“我剛從太夫人那裡回來,董媽媽說,宮裡的樑公公派人來報信,爹升了宣同總兵。”說完,她細細地觀察着樑季敏臉上的表情。
“怎麼會這樣?”在短暫的驚愕後一把拽住了沈穆清的手,“你還聽到了些什麼?”
他力道之大,讓沈穆微微的有些吃痛。
可這樣的痛,卻讓沈穆清安下心來。
至少,樑季敏是不知道內幕的。至少,樑季敏來說,他們的婚姻是“父母之命灼之言”……
她把董媽媽的話對樑季重複了一遍。
樑季敏臉上立刻出現了忿然之色,“鎮安王乃國之棟樑,我朝之脊樑麼能用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說到這裡,他突然緊緊地閉上了嘴,轉身回到屋子裡如螻蟻般煩躁地轉起圈來。
看到這樣的樑季敏穆清心中一軟。
出身是無法選擇的。如果樑季敏是出身於這樣的家庭,他也不會事事忍讓,處處小心了。說到底,他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有熱血的一面……
“相公穆清猶豫着開了口,“你要不要去娘那裡看看,小樑公公應該還沒有走……”
樑季敏突然停下了腳步,望着沈穆清的目光中閃爍着遲疑。
半晌,他有些頹然地坐在了身邊的太師椅上。
“穆清,你和幼惠回屋玩去吧!”他的神色有些疲憊“宣同離這裡有十幾天的路程,該發生的就發生了……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穆清很理解他的心情,輕輕應了一聲“是”手躡腳地退了出去,離開時還幫他掩了房門。
可就在她前腳剛邁進正屋的門檻聽到十色吩咐門外的小廝:“叫外院的備車,三少爺要出去。”
順康十九年的春節,註定是個不平常的春節。
先有鎮安王的死,後有王公公的下獄,緊接着是太后親往鎮安王府探望重病的老王妃,下旨將袁晟的十一歲的女兒封爲賢妃納入掖庭,鎮安王爵位由袁晟的弟弟平陽侯袁昊繼承,袁晟按照皇叔的品級給予厚葬,全國哀喪三個月……
外面的這些風風雨雨自然也影響了沈穆清的生活。
首先是樑淵的升遷不能大肆操辦,其次是親戚間的走動變得簡單起來。
初二,王溫蒽、樑幼惠和孩子都被太夫人留了下來,說:“……你公公升遷,家裡有客人,大房留下來幫着點……孩子們也別去,兩對小夫妻,一個懷着身孕,一個不懂事,帶着他們我還真不放心。幼惠也留下,幫着看照幾個侄兒。”
樑幼惠嘟着嘴,沈穆清很是不忍,但一想到她的病,也不敢出頭說話。
樑季敏、樑叔信騎馬,蔣雙瑞、沈穆清乘着暖轎,一起去給外公德慶侯馮拜年。
不知道是過年的原因來是其他的原因,馮家的門庭有些冷落,看見他們,早在門房等侯的大總管立刻點頭哈腰迎了上來,親自帶她們去了馮那裡。
馮年春天過的七十四歲的壽誕。他正老大不高興地躺在牀上不肯起來,嚷着要樑季敏的舅舅們找了唱評彈說書的人來給他唱堂會:“不鹹不淡的,這都過的是個什麼年……”
馮府大少奶奶王氏非常尷尬地拉了蔣雙瑞和沈穆清到內院的花廳奉茶,留下樑叔信兄弟倆陪着馮說話。
“侯爺一輩子就這點愛好,可這是國喪期間,又在這草木皆兵的時候,誰敢拿了全家人的腦袋去陪着他老人家瘋啊!”王氏語氣裡有幾分抱怨。
沈穆清只裝聽不懂,點着頭道:“是啊。要是讓御史們知道了,又要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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