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似乎是沒有在意她們的對話,後來才說了一句:“我年紀大了不中用,還是鳳丫頭想的到,讓林丫頭就住在我這屋裡。”
王夫人自然不想讓林黛玉和賈母住的近了,在賈母的眼皮子低下,她們想玩點花招還是要收斂一些的。“老太太,這個主意固然是好,可寶玉也在您這裡,再加上林丫頭就有點擁擠了吧?不如另外騰出一個小院來,讓外甥女住着,這樣還顯得咱們對她重視啊。”
賈母很乾脆的說:“不用了,林丫頭還小呢,就是有奶孃和丫鬟我也不放心。我這裡的地方大,就是再住上幾個人也沒問題。碧紗櫥也收拾好了,以後林丫頭就住這裡。”
賈母此言一出,王夫人只好知趣的閉上嘴巴。
這裡賈母已和黛玉相認完畢,而賈母也在和外孫女感慨完畢之後,想到了孫子和孫媳都有幾個月沒見面了,小別勝新婚,趕緊讓人家去說說私房話吧。
“鳳丫頭,你來了半天了,也和你妹妹說過話了,就讓人帶着黛玉去她舅母屋裡坐坐,要好認認門。你呢,今天先回去,等過幾天再讓你妹妹去你院裡坐坐吧。”
邢夫人和王夫人先後帶着黛玉就去認門了,珂珂就抱着孩子回家見相公了。
一路上風餐露宿,賈璉黑了不少,珂珂不說心疼看了也心酸。低着頭眼圈紅紅的說:“來了?”
賈蔚早已學會了走路,還能清楚的叫爹爹了。平生第一次聽人家叫爹,賈璉熱淚滿腮,抱着兒子一頓猛親。可能是路上鬍子刮的太粗糙了,鬍子茬竟然把賈蔚給扎哭了。
小人兒掙扎着擺手道:“媽媽抱,不要爹,疼。”他哭的嗚裡哇啦的,說就更加的說不清了。珂珂纔要去抱,奶孃十分乾脆的接過去說:“哥兒是在老太太那裡圈了半天了,還是我抱出去走走吧。”
平兒則說:“二爺帶回來的行禮我去瞧瞧,看有什麼要收拾的嗎。”
屋裡就剩兩個人了,賈璉就把眼前的人一把攬到了懷裡,柔聲的問:“幾天不見你就想我了?”
有這麼自戀的人嗎!
珂珂扭着頭說:“你把我兒子給扎哭了,我生你的氣呢!”
嘴上還犟,手早就去摸了摸他的腰:“又瘦了。你一路上是不是貪行路,吃的少了?”
賈璉也捏着她的胳膊說:“還是說我呢,你的胳膊都細了,我還沒問罪呢。”
這兩口子關心一下對方都和別人反其道而行之。
二人吃了一頓簡單而溫馨的晚餐,之後就到了談心的時候了。
珂珂關心的問:“你一路累着了吧?”
賈璉就說:“說不累是假的,可是一想到你和蔚兒我就渾身都有勁了。”
珂珂撇撇嘴道:“淨說好聽的,誰信你。”信不信不說,反正珂珂是很愛聽這句話的。
“我特地從揚州淘來一個好東西給你,你猜是什麼?”
珂珂的小醋脾氣又上來了:“不會又是上次的瘦馬肥馬的吧?”
果然美女都是磨人的小妖精,晉級老婆就更加的磨人了。賈璉捏捏她的香腮,嗔道:“你這小醋罈子,就是神馬我都不在乎,還在乎瘦馬呢!白費了我的一片心,巴巴的給你尋來,人家還不領情。算了,我還是送個別人好了。平兒要是喜歡就送給她吧,算是叔公給侄媳婦的禮物,也不過分吧。”
“愛送你就送,我纔不稀罕呢。”嘴上這般說着,眼睛早在四處的打探他說的禮物是什麼了。
賈璉搖搖頭,媳婦還是要哄的。“我投降,這就乖乖的拿出來獻給老婆。”
他的東西沒有放在靴筒裡,也沒有放在包袱裡,而是放在了身上。用藕荷色細絲帕子包着的,小心翼翼的打開,卻是紅豔豔的一堆。賈璉仔細的拿起來,是一串紅豆手鍊。“紅豆?”
賈璉更正說:“是相思子。”
珂珂說:“紅豆可不就是相思子,你又來哄我呢。”
賈璉把手鍊給珂珂戴上,問:“你以前可見過紅豆嗎?”
“沒有。”
“我也沒見過,只是聽說的。”
珂珂一笑,什麼聽說,還不是和她一樣,都是從王維的詩裡的聽說的。
賈璉也沒和她解釋紅豆和相思子到底有什麼差別,只說:“我剛到揚州,就看到有個苗疆的姑娘在路邊賣相思子編的手串。她還會在上面雕上人的名字,苗人會巫蠱術,她一旦替你刻上這個名字,從此以後天涯海角也不會分離。只是,她要用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到了那一天買主要在約定的時間趕到,不然就不靈驗了。”
珂珂聽的暈乎乎的,說的和真的一樣,聽着和江湖上耍把戲騙人的一樣,但是任誰都不會不信。珂珂也一樣。
血紅的手串在白嫩的手腕上越加的鮮豔,細看一下,一顆相思子上還真的刻了一個字:鳳。
她的心裡猛然一顫:“爲什麼不是珂?”
賈璉的眼睛溼潤了起來:“鳳兒是一直在我心裡的,不管我是在叫你珂珂還是別的,你永遠都是我心裡的鳳兒。”
珂珂真的是懵了,不是你要給我起小名的嗎?不是你說珂珂這個名字好聽的嗎?怎麼說了半天,鳳兒纔是你的真愛?
珂珂根本都沒有意識到,她在和被穿越前的王熙鳳在爭風吃醋。賈璉,你喜歡的必須是我!關王熙鳳什麼事,你個王八蛋!你不過和她青梅竹馬,和我纔是比翼雙飛。
珂珂這次是真的被他給氣哭了:“我不要了,你拿走。去給你的鳳兒吧。”
“珂珂,你就是我的鳳兒啊?”
左右都解釋不清,珂珂也懶得去解釋:“反正,你以後要把珂珂放在心裡,而不是鳳兒。”
賈璉把珂珂摟在懷裡,輕聲的說:“如果我上輩子欠你的,下輩子來補償,可心裡一直唸叨的是你前世的名字,你會生氣嗎?”
“這個?這個好像和這事沒關係吧。不過,既然是一個人的前世今生,何必計較哪一個。自然是都行。”
“既然都行,你就別在生氣了。”
“什麼意思?”珂珂爲之一驚。
賈璉微微一笑道:“怎麼說呢,就是有好多的時候我總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就比如,說話做事的習慣,外人看着一定是沒有問題的。可細細的和你相處起來才發覺你和我們真的有差別。這個差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呢,我想想,應該是從你回京後和岳母一起來府上做客的那次。”
珂珂先自驚了,他不會是看出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他他他,這個要是暴露了,他是把她當成人還是當成鬼呢?算了,少吃一次醋也不會死人,還是暫且把這個話題給完結了吧。
“璉,你一路辛苦還是早早的歇着吧?”
賈璉就坡下驢,應道:“多謝娘子美意。”
這個不醋,那個倒是酸了起來。
真是小別勝新婚,一夜睡的無比香甜。
子夜的榮國府格外靜謐,賈璉望了一眼熟睡中的珂珂,輕不可聞的嘆了一聲。
快到夏至了,空氣裡有淡淡的香氣。成親以後他就讓人在在窗前種了一株香樟樹。還記得他小的時候,母親抱着他在香樟樹下唱歌。母親是南方的人,自嫁到賈府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香樟樹。直到兒子五歲了,她才帶着兒子回了一次孃家。那是賈璉第一次見到香樟樹,也是他的母親最後一次見到。回府沒有多久,母親就去世了。
不知爲什麼,府裡對大太太的死諱莫如深。而一向對母親最真心的父親,竟然在母親死去之後放蕩形骸,成了榮國府有名的風流老子。
即使在溫暖的夜裡,一襲夜風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身後傳來一個關切的聲音:“璉,你怎麼起來了?”
珂珂拿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你在想什麼?”
賈璉把珂珂摟在懷裡,毫不掩飾的流下一行淚:“我在想母親。每到香樟開花的時候,母親就會到我的夢中。”
怨不得他會在院子裡種上香樟樹。香樟樹不太適應北方寒冷的冬季,所以,只有南方纔會種這種樹,北方基本沒有。自從他們成親以後,賈璉就不知從哪裡買來了這棵樹,栽在了院子裡,卻把原來花花草草都給移到了一邊。直到今天珂珂才明白,這棵樹就是大太太的影子。這兩年多來,她一直接受他的溫存體貼,卻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心裡這樣的苦楚。
“璉,你心裡難過怎麼不告訴我?我是你的妻子,會替你分擔傷心難過的。”
“珂珂,我信你。”
珂珂想了一下說:“你說在你的心裡永遠都有一個鳳兒,璉,以後你還是叫我鳳兒好了。”珂珂明白,他愛的是王熙鳳,而不是她方珂珂。心裡不知是傷心還高興,更不知現在她是王熙鳳還是方珂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