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開火

珂珂的萎靡勁兒一掃而光, 警惕的問:“有話兒?”

賈薔點點頭:“不問不知道,問了我才覺得這裡頭可能有門道。那個人牙子咬死不開口,被逼問的急了, 就只說是貪圖錢財才騙賣了多家。其餘的再也不肯說了, 應天府再也沒有審出別的話來, 只好判了他夫妻兩個流刑, 發配了寧古塔。”

“那香菱的事怎麼說?一個女孩兒總不能賣了三家吧?”

賈薔道:“第一個買主寧願領了銀子, 也不敢買了。按說就輪到薛大哥了,可忠順王府的小舅子死活不願意。他纔不講什麼先來後到,一定要薛大哥把人給交出來。”

珂珂蹙蹙眉:“京裡可還有別的什麼傳言嗎?”

“這樣的事在京裡不算個事, 頂多被幾個沒事幹的人說叨幾句。再說了,這忠順王府的小舅子無法無天的慣了, 誰也不會找晦氣去說他的閒話, 不然還要惹上一身騷。”

看來, 這一世呆霸王薛大傻子是遇上對頭了。無賴遇上一個更無賴的。不對,好像薛蟠現在不是很無賴哦。

“那應天府怎麼說?”

“嗨!”賈薔擺擺手:“京裡的太爺敢管誰啊, 就是一個賣茶葉蛋的搞不好都和哪個大官有關係,說他升堂,不過是哄人玩的。除了四個王府能和忠順老王爺抗衡一下,剩下的就沒有別人了。咱們這些公侯人家還得給這樣的雜牌皇親讓道,別說是薛大叔了。最遲明天, 他們就得找薛大叔要人了。”

豈有此理!還也沒有王法了。珂珂暴怒。怒完之後, 她才發現, 這個年代王法是對有些人來講的。比如, 香菱這樣的人就只好被人家賣來賣去, 全無人身自由。

目前最好的辦法是,給這個苦命的孩子找一個相對好點的歸宿,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薛大傻子還沒學壞,甚至還有調/教成材的可能,和那個萬惡的小舅子比起來,他算是人上人了。

一面讓賈薔繼續打聽,一面將香菱在後跨院的消息封鎖的更緊了。也許過了明天,一切都過去了。

賈薔就比較的苦逼,對二嬸子彙報完,還要把事情原封不動的朝二叔再說一遍,白白的浪費了他難得一次和未來媳婦私下說話的好機會。

賈璉聽完之後,神色凝重的說:“這可能不是一件小事,你要當心,任誰也不能說出去。這段時間你最好是帶着人在附近轉悠着,萬一有人在府裡鬧事,你們也好幫個忙。”

賈薔把眼睛一瞪,“好歹咱們也是先帝欽封的國公府,誰還敢在府裡鬧事?”

賈璉冷笑:“這個你先別說,到時候就知道了,千萬記住,只能智取,絕不能莽撞行事。”

賈薔答應下來:“二叔放心。”

不負賈璉所望,第二天就有應天府的人到了賈府來提人。應天府尹也不是個糊塗至極的官,他知道賈府如今沒有往日的榮華,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是有些架子在的。

況且,賈府裡現今就有一個小姐在宮裡,還剛剛被晉了嬪位。嬪位在京裡不算個事兒,但是寵這個東西是不可估量的,萬一人家的肚子一爭氣,一兩年再添個龍子龍孫的,那身份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前幾年鄭貴妃得寵,那寵是沒影沒邊。一家子老少在京裡是一手遮天,硬生生的把正經的王子王孫都給比了下去。這些年失了寵,才都一個個收斂了起來。誰榮誰辱不過是過眼煙雲,但是要因爲煙雲遮眼混了頭毀了自己的前程,就是天大的事了。應天府尹不願冒這個險。

要不是因爲忠順王府的小舅子,他纔不幹得罪人的事。話又說回來,不就是一個丫頭嗎,哪裡沒有好的,你們一個個還都較了真。有錢有勢的人家都是吃飽了沒事幹撐得!

他整了整頭上的烏紗帽,日子不好過,還講什麼快樂!像我這樣的芝麻官,京城裡多又多。你也踩一踩,我也跺一跺。兩頭受氣我還沒法說。

當今之際,順天府尹只有讓幾個靠譜的衙役去賈府拿人。

衙役們考慮的似乎就沒有那麼多了,什麼榮國公寧國公的,和爺有啥關係。我一不爲官,二部拜相,你手裡也沒有實權,我得罪你也有限。天塌下來,有身長的頂着呢。

幾個人就來到賈府要拿人,可巧當天榮國府門口有一個二愣子。一見有人要在賈府門前撒野,他就嚷嚷開不答應了。

“小婦養的瞎了你們的狗眼了,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堂堂的榮國府也是你們撒野的地方?識相的趕緊走開,不然等爺發起性來,有你們好果子吃。”

話說,衙門的衙役做慣了狗,也做慣了爺,要是小舅子在這裡把他們罵上一頓,他們一定會樂滋滋的聽着,聽完還有銀子拿。你賈府算老幾。我們老爺怕你,我們可不管。“兄弟們,給我上!今天就是把賈府翻個遍,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有幾個年紀大的一看事情不好,就要上前來說上幾句好話,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平盛世,他們也狗仗人勢慣了。但是,和官府作對,他們似乎還是打怵的。欺負一下劉姥姥之流的婦孺,他們倒是毫不含糊。畢竟現在不是榮寧二公在世的時候,該夾着尾巴做人的時候,他們還是要夾着尾巴的。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可是,門口的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廝一看人家打上門口來,也就稀裡糊塗的跟着鬧了起來。

忠順王府的小舅子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帶上幾個狗腿子,也不顧王法體面,就趕到了榮國府。當他看到兩撥人打成一鍋粥的時候,他第一感覺就是賈府扣住人不給了。

奶奶個熊的,你以爲我這個小舅子是吃素的!天子腳下,竟然敢有人不把我小舅子放在眼裡。上,都給我狠狠的打!

眼看鬧得不可開交,賈薔跺跺腳從牆腳出走了出來。他唱了一個大大的諾:“幾位爺,都歇歇火,有話咱們好好說。”

衙役裡的頭兒也常在榮寧二街北邊的湖縐巷喝茶、扯皮、聽戲文,別看他出身低賤,只是一個下九流,和京城裡的公子哥也有一二相交的。

這賈薔和他不是至交,也是有三分來往的。打聽香菱的事兒,賈薔有一部分就是從他這裡頭打聽出來的。這個頭兒但凡手頭緊時,賈薔也曾接濟一二,從不要回報的。

賈薔拱手道:“張大哥,不知是什麼事兒勞駕哥兒幾位?有話咱們好好說,真的出了事,哥幾個豈不也要擔不是?”

張頭兒一來是擔他的人情,再來,賈薔說的也對。知府大人讓他們來拿人,可沒說讓他們來打人。萬一打死了一個兩個的,這事就有點小麻煩了。大人自然是沒事,像他這種小嘍囉就等着背黑鍋吧。

再看小舅子張狂到了極點,他卻是站的遠遠的,生怕濺了他一身血似得。奶奶的,爲了二兩銀子值嗎!

“都給我停下來!”

賈薔也招呼自家的人:“都不許再動手了,不然我也顧不上誰有幾輩子的老臉,一起捆起來打。”

這一喊聽靈的,兩邊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鬆了手。

只有小舅子不樂意了,纔打的歡呢,你停什麼?“給我打,再打!”

張頭兒咽嚥唾沫,死胖子,有本事你上啊!“爺,咱們這不是來找人的嗎?不能因爲打架壞了大事啊。”

小舅子一聽也對,他一心看上了那個女孩,別的都是浮雲。“好,你就和他好好說,讓他趕緊把人給交出來,不然就別怪爺不客氣。”

賈薔心裡罵道:奶奶個熊的,你以爲大爺想和你玩呢。我不過是和你拖延時間,等着有人出來頂事兒呢。要是老太太知道了,這事就大發了。

門口先前這麼一鬧,裡頭的大大小小的人也都聽到信兒了。

王夫人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沒有人給她報告,她還是在第一時間知道了外頭的事情。西跨院沒有動靜,讓她很放心。

早就有人去報給了薛姨媽,薛蟠一聽就急了,奶奶個熊的,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就是鬧也輪不上你,先前還有一個人家呢。他們願意撤出,我就是頭一份。你想要也得我棄權了才行。如今老子就是不放人,你敢怎麼滴!捋捋袖子,他就要出去。

這也是不省心的。薛姨媽收起慈母的寵溺,大喝一聲:“你去哪兒?給我好好的在屋裡待着,多走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要是薛蟠他媽好生的勸他,好兒子咱可別鬧啊,薛蟠是一定不會聽的。但是說到死,還真把他給鎮住了。爲了母親大人的身體着想,我就聽話吧。問題是,咱們現在咱們辦?不能任由人家來鬧吧?就算咱們能丟的起這個臉,賈家可不一定願意丟,人家都打上門來了。

薛姨媽畢竟是女人家,從來沒有經過官動過府,她覺得自己的姐姐還是可以靠一靠的。也不顧面子了,親自去王夫人的院子去求姐姐幫忙。

到了王夫人的院子裡,周瑞家的笑吟吟的問好:“是姨太太啊,今天有空來逛逛啊?”

薛姨媽唉聲嘆氣的,此時她也顧不上臉面了,“唉,人家都鬧到大門口了,我們孤兒寡母的也沒有個能耐,只好來找太太商量一下了。”

“這個……”周瑞家的面露難色“姨太太真是不巧,太太今天出門了。”

周瑞家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薛姨媽的頭上,姐姐不在家,讓她去求誰的好?

有心想去西跨院找侄女,想着香菱就在那裡,萬一他們出面會不會暴露了蹤跡?

萬般無奈,她只好折回梨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