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爲難道,“可不是,老太太總是兩個玉兒的,若是她老人家直接定下了林姑娘也就罷了,林姑娘身子單薄了些,我不大能看得上,但我也不是刻薄的人,但她總是這般含糊着,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這也算是老問題了,王夫人想要定下薛寶釵,但總是繞不過賈母,偏生賈母一副看重林黛玉的意思,卻又總不能捅出來,將事情定下來。
王夫人實際上不大在意,反正她的寶玉還小着,說不定能左右逢源,從中選個好的,但是這會子她有事情要求着薛姨媽,靠着以往的口頭應承怕是不能夠了,得要用些心思,來些實際的了。
“好在寶玉還小,像是東府的蓉哥兒也是二十多歲才成的親事,如今也有後嗣了!”
薛姨媽急了,寶玉還小,但她的寶丫頭不小了啊,等寶玉二十多歲的時候,她們寶釵又是多大了啊!
王夫人撩撥了兩句,瞧出了她臉上的急色,便道,“只是我實在是歡喜寶丫頭,寶丫頭年紀也不小了,這些日子聽聞你見了不少人,可真的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將你們寶丫頭給定了出去。”
薛姨媽有些尷尬得笑了笑,早該知道的,他們家在榮府內住着,也瞞不住王夫人,本想給王夫人一點緊迫的感覺,順便挑一挑可曾有好的,臨了了了,最後愣是沒有一個比得上寶玉的,反而還得巴着寶玉。
又聽着王夫人接着道,漸漸喜上了眉頭,
“我的想法呢,是這樣子的,若是姨媽不介意,咱們也不通過那些個虛禮了,只先交換了庚貼,私下裡先定了下來,也不對外頭聲張,等老太太開始提了寶玉的婚事,咱們再捅出去,也算是定下了!”
薛姨媽大喜,忙道,“當然不介意!”復又覺得自己身爲女方太過熱情不矜持了些,便又補了兩句,道,
“寶玉我也喜歡的,只是我們寶釵也不小了,這些還得姐姐思量思量。”
王夫人自然無有不應的,之後吩咐了玉釧去自己屋裡,將寶玉的庚帖給取了過來,親自交託給了薛姨媽,薛姨媽將庚帖放在了衣袖內,這才覺得放下了大半的心思,出門前的愁絲也去了,心情大好。
趁着這個機會,王夫人道了難處,想問薛姨媽借些銀兩週轉一二,薛姨媽思量着都是親家了,也不推辭,連個借條都沒打,就出了五萬兩銀子。
送走了薛姨媽,王夫人將得來的五萬兩銀子遞給了周瑞家,周瑞家的見之一喜,便道,
“才廚房上頭的管事上來回話說是,端午節老太太要辦宴,正差一筆銀子呢,老爺那邊也使了人過來說是差了點子錢,我正愁着呢,這會子有了這五萬兩的銀子,也可算是能鬆快一陣了!”
周瑞家的一通話,可以說是將王夫人才得了錢的喜意都散去了,就像是周瑞家的說的那樣,這點子錢瞧着是多,但照着家裡頭這樣子的花費來,也不過是鬆快一陣的了。
“別說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
周瑞家的不知道爲何剛剛還心情很好的王夫人,突然變得不大高興了,只道是自己說錯話了,也不敢多問,躬身退下了。
王夫人只覺得十分心疼,自己拿着寶玉的前程換來的銀錢都花費在了這些個旁人身上,偏偏又不能省,家裡頭的、宮裡頭的、山西老爺哪裡的,三隻吞金獸,哪一隻還能少得了。
家裡頭的,若是少了,別人就會議論着,怎麼在鳳丫頭手上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她手頭,這個少,那個少的,連個體面都維持不住了,那她幾輩子的老臉都要丟盡了。
宮裡頭的,不用說了,元春是她的心肝,也是她的驕傲,就是苦了自己也不能少得了她的。
還有一處賈政的,別人家在外頭爲官當任的,都是從外頭往家裡送錢的,只有他們家這個,還需要家裡給他送錢,簡直聞所未聞,偏生這位老爺還驕傲呢,別人都是壓榨的民脂民膏,唯有他一個是個乾淨的!
王夫人和他的感情也不過是面上的體面了,是一萬個不願意送錢的,但老太太在上頭看着呢,旁人也瞧着呢,自己但凡是少了他一個銅板子,都能被吐沫星子給埋了。
現在看來,還是得要從另外一處得銀子啊!
是日,暖香塢裡迎來了一名難得的客人,黛玉將王夫人迎到了上座,親自奉上了茶,就連一直在書房內讀書備考的林睿都出來了,兩人一起向王夫人請安了。
王夫人笑着道,“快起來!來坐我的身邊來。”
黛玉和林睿兩人不敢應承,命人端了椅子坐在了王夫人的下手,王夫人便道,
“你們呀,就是太過拘謹了些了。”
黛玉回道,“不敢。”王夫人是怎樣的人,他們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不僅是他們姐弟兩遭過她的一些算計,單看環哥兒之前的經歷,他們也不敢信了她面上慈愛和善來。
王夫人不知他們心中所想,四處打量了,暖香塢內裡頭倒是不像是她以爲的那樣,除了書還是書,還是有一些精美的器物的,整體的風格也帶了些少女的溫情,想來是賈璐當年居住過的痕跡,而黛玉並沒有將這些痕跡消去。
王夫人心裡盤算着,面上仍然維持着她一貫的菩薩般的表情,便道,
“我身子不大好,又常爲瑣事所擾,自大姑娘進了園子了,還沒來看望大姑娘,不知道大姑娘在園子裡住得可好?姐妹們可還算和善?下人們可聽話?”
林睿死死低下了頭,免得眼中的諷刺流露出來,被她給瞧見了,他們姐弟兩進入園子也有數年了,王夫人到現在才問,適不適應之類的話,不覺得太假了些嗎?
黛玉恭敬回道,“園子里美輪美奐,姐妹們也都是好相處的,一切都好。”
王夫人輕拍了她的手背道,“好好,不曾受什麼委屈就好,但凡是園子裡有哪個下人不聽話了,冒犯了大姑娘,只管使了人過去與我說,我自會給你做主的!”
黛玉道了是。
關懷完黛玉之後,王夫人又將視線轉到了林睿身上,含笑問道,
“睿哥兒聽說在家裡頭呆了半年了,怎麼沒有回學院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