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自從老太太去了之後,便都掌握在了何姨太太的手上,何姨太太性子不大好,又有老侯爺的寵愛,原先老太太的人都被打發出去了,府上之人都唯她獨尊的了。”
隨後,李嬤嬤又將送嫁妝遇到的事情也一一和賈璐說了,道,
“可見,即使是侯爺承襲了爵位,這府上大多數人還是隻認何姨太太而不認侯爺。”
奶白細膩的骨瓷扇柄敲擊着老沉香木,發出一聲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倒是麻煩了,總不見得將府上所有人都換了吧?”賈璐倒是不在意李嬤嬤的隱瞞,只專注思索如何處置了。
“這倒是不一定。”李嬤嬤樂觀道,
“姑娘不知道,當日那些冒犯了老奴的人都被侯爺給發賣了出去,侯爺身邊的護衛是個頂個的能耐,等閒人進不來咱們這個清厚院,就連大姑娘的院子也被護住了。
奴婢出去辦些事情,雖然冷眼旁觀的多,但也不再有什麼不長眼睛的欺上來了,他們可都不是傻人,被打死的,發賣了的也有幾個了,他們不一定會向着咱們,但也不一定就會站在何姨太太那邊。”
半響,賈璐忽的站了起來,問道,“那小何氏,可是真的想將我的嫁妝送入公中?”
“是的,當日雖然沒到,但老奴後來打聽了,那一處確實是公中的庫房。”
賈璐忽然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了,嬤嬤放心,咱們不用去理會外頭的事情,你也吩咐這不準咱們的人隨意出門,只管守着院子裡的事情,先將咱們自己院子的打掃乾淨了,家裡頭的事情自然會有人送上門來的!”
李嬤嬤不大分明,暗道這小何氏可不像是會輕易鬆手的人,又見賈璐胸有成竹,或許真有什麼法子,便問,
“姑娘這是何故?”
賈璐也擔心李嬤嬤不知道計劃,反而去招惹她去,示意讓李嬤嬤靠近了,湊在她耳邊嘀咕了。
越聽,李嬤嬤越是放鬆了,道,“正是這個理兒!也是老奴糊塗了,竟然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曾想到。”
旋即又欣慰看向了賈璐,這個自小有些許小聰明的姑娘終於長大了啊。
賈璐謙虛道,“嬤嬤,哪裡是糊塗,聰明人還有一時想不到的,嬤嬤到了今日晚些時候,或許就自己琢磨出來了,嬤嬤老成持重,我還要嬤嬤多多幫襯呢!”
“姑娘說笑了,老奴這輩子都是跟着您的,豈有不幫襯的,老奴也不多耽擱了,這就吩咐了去請侯爺的奶嬤嬤過來!只是不知道,西邊兩個女人姑娘可要見上一見?”
賈璐爲難了,橫了橫心,道,“不見了,等什麼時候侯爺寵幸了她們,什麼時候讓她們來見我好了!”
沒有受過寵幸的人論理也確實沒有資格見主母,但她們兩個不是普通的奴婢,而是聖人賜下的,便道,
“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聖人的面上也總得接見她們一下才是。”
賈璐不大樂意,道,“聖人說是送來給侯爺伺候的,可沒說是伺候什麼的!”
卻見李嬤嬤一臉不贊同,便道,“罷了,今日先不見,等晚上侯爺回來之後,我在問問他的意思,嬤嬤還是快些去請大李嬤嬤來吧!”
李嬤嬤應下了,不一會就帶着大李嬤嬤進來了!
“老姐姐,請進,太太正等着您呢!”
賈璐也迎了上來,道,“早些日子我就想見見嬤嬤了,只是一直不得閒空,這日送走了侯爺,才能見見嬤嬤!”
大李嬤嬤是一個瘦削的老人,斑白的髮色,和褶皺的皮膚,明明墨陽不大的年紀,但他的親孃卻是這樣子的蒼老之態,比李嬤嬤老了有十幾二十歲不止了,這都說明這個老者的艱難處境。
大李嬤嬤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了,渾濁的眸子卻帶着暖人的光芒,道,
“太太說的,我也是知道的,侯爺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老奴早就盼着侯爺能娶進來一個主母了,太太又是這樣的一個模樣品性,侯爺疼的跟什麼似的,老奴只有高興的了!”
賈璐也不曾想到大李嬤嬤是這麼一個樸素的老太太,倒是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奶嬤嬤,和劉姥姥有幾分類似的樣子。
“嬤嬤快請進來作罷,墨染端張大椅子過來!”
大李嬤嬤忙攔了,道,“使不得使不得,給老奴一個小扎凳子就可以了,哪裡使得上大椅子呢!”
賈璐攙着到了裡屋,道,
“嬤嬤不知道,我打小就沒有奶嬤嬤,嬤嬤是侯爺的奶嬤嬤,俗話說得好,吃奶就是半個娘,既是半個娘,便讓我孝順孝順吧!”
大李嬤嬤推推辭不了,便應下了,事實上,自從她進了裡屋眼睛都有些看不過來了。
蔣子寧小的時候不說,是個不受寵的,但凡好些的東西也到不了他手上,等到年長了,又不愛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屋子裡頭就跟雪洞似的一般。
這會子,賈璐可以說是把自個的屋子都搬了過來,大李嬤嬤摸着墨染端過來的大椅子,上好的黃花梨木做的圈椅,上頭還綁着細密鏡花綾織造的坐墊,一時慌神還差點沒坐穩,墨染在一旁攙了一攙,“嬤嬤當心!”
李嬤嬤忙道,“好好好,多謝姑娘!”
賈璐不覺得好笑,直覺的心酸異常,就是在她們家裡頭,最不受寵的姑娘迎春的奶嬤嬤都是穿金戴銀吃喝不愁的,她還沒見過這樣子的奶嬤嬤,可見當年蔣子寧未發跡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大李嬤嬤尷尬笑了笑,道,
“讓太太看笑話了,老奴原本也只是粗使婆子出生,沒見過什麼世面。”復又怕賈璐覺得自己這般窮酸,便誤會了侯爺去,便從懷裡取出薄薄賬本子,一串鑰匙,還有一沓厚厚的書信,遞給了賈璐,道,
“太太既然嫁進來了,這園子裡的庶務總得交給太太了,前幾日老奴就想給了太太屋裡人,不過她們不肯接,說是非得要見了太太再說,這會子就直接交給太太了!”
賈璐沒推辭,這原是她該得的,隨手翻了翻,一個院子的花銷上上下下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兩,唯一貴些的也就是西邊院子裡的兩個女人,每人五兩,一共十兩,就是這些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兩,便是給她自己帶過來的陪嫁的月例錢也不止這些,一年下來也就三百多兩銀子,當下便問了,
“嬤嬤,咱們院子裡統共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