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收回的刀暴露了主人的想法,她決定等這個狐狸死後再動手。
流殊坐回火堆旁,放下大刀,摸出包袱裡面的麪餅,一塊一塊地掰開,放入滾開的水裡。
暫時脫離了死亡的威脅,小狐狸想要起身,才發現自己四肢無力,他可能全身骨骼粉碎,在這樣一個地方,他早晚都要死。
小狐狸想要繼續叫喚,但是力氣耗盡,不能動彈,他明白這個女的可能是想讓自己自生自滅了。
絕望再一次降臨,淚水一顆一顆滾落,靈鏡準備迎接死亡。
“哭什麼?”流殊一直注意着小狐狸的動向,準備隨時在斷氣的那一刻提刀,卻發現在火光下閃爍的水珠。
小狐狸一動不動,眼睛緊閉,像已經死去了,只餘一兩滴晶瑩的淚水還在毛上掛着,不注意看還以爲是霧氣凝結的水珠。
她七歲那年,連續旱災導致莊稼顆粒無收,全村人都逃荒去了,她的父母把糧食都留給了她和哥哥,自己餓死了,她昏到在路邊,是哥哥揹着她去找大巫救活她一條命。
在那個昏暗的黃沙裡,她也是這樣虛弱地卑微地流淚。
狐狸很久沒有動彈了,流殊估量着自己的能力,但無論如何,在這個兇險的山谷帶上一隻虛弱的動物無疑於是一種拖累。
又是熟悉的溫暖將小狐狸喚醒,睜眼就看見火紅的的焰火,耳邊是噼啪作響的零星爆裂聲。
他在女孩懷裡,她抱住了他。
小姑娘沒睡,正在望着天幕,天色被茫茫霧氣籠罩,分不清時辰。
瞧見他醒了,流殊拿起放涼的水喂他。動作有些粗暴,直接往小狐狸嘴裡塞,一看就是沒照顧過人的。
小狐狸沒有力氣喝不下,卻不敢不喝,怕女孩嫌棄他虛弱,將他再一次丟棄,努力嚥下幾口。
水的味道怪怪的,又一大股草藥的味道。想到這裡,小狐狸又努力強迫自己喝完。
藥丸是流殊自己配的,提前融在水裡,這次來山谷她帶了不少,但是小狐狸傷得不輕,可能還需要點其它東西。
小狐狸喝完藥,害怕被丟下,昏沉沉的卻不敢睡,眼簾閉合又擡起,可憐極了。
“睡吧,我不會丟下你。”流殊語氣平淡,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
小狐狸半信半疑,顯然不怎麼相信,逐漸還是在懷疑中失去意識。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居然有了少見的陽光穿過層層樹冠映在地面上,地面潮溼,苔蘚遍佈,溼氣侵入讓他全身泛冷。
她果然還是丟下他了,其實做的也對在這麼個地方,是他也不會帶上一個累贅。這應該是蛟螭谷……蛟螭谷,可真難活下來。
流殊回來便看見這個狐狸已經醒了,睜着眼僵硬在哪裡。
“我去找東西了。”流殊向來不愛和他人解釋,寡言少語,但現在莫名地吐出來這麼一句話。
她自己好像也沒有料到,愣了愣。
小狐狸扭頭看了她一眼,又把頭扭過去,閉上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真有脾氣。
流殊回神,抱起狐狸,將採的藥草揉碎敷在狐狸傷處,撕下衣衫的布料將它綁起來。
“嘩啦”的撕裂聲讓小狐狸睜開眼,他眯着眸子看了一眼又閉上了。
不是要丟下他,爲什麼突然有對他怎麼好,女孩的異常讓小狐狸心裡升起警戒之心,他已經沒有能力相信任何人了。
可是又念起自己的傷勢,小狐狸按捺住內心的厭惡,將頭在女孩子手上輕輕蹭了蹭,似在討好又像感激。
女孩子的手頓住了,隨即又輕輕撫摸回去,似安撫。
流殊沒想到狐狸突然蹭她,也沒想到觸感如此舒適,像一個嬰兒對你全身心般的依戀。
瞧見冷冰冰的眼眸裡面突然變得注入了溫泉般變得水潤,小狐狸心底長吁一口氣,喜歡就好,他需要博得她的喜愛和保護,在他沒有生存能力之前。
這樣一個女孩子,小狐狸細細打量,終於有力氣思考自己的處境,應該是一個人族巫師,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來這樣一個凶地,但遲早會離開這個山谷,他需要她帶着他離開這個地方。
不過她到底要去哪裡,要幹什麼?小狐狸一肚子疑問,卻說不出話,全塞進了眼睛裡。
但流殊彷彿能讀心一樣,她好像明白了小狐狸在想什麼:“我需要去找一樣東西,找到後就走,我會帶着你,等你好了想去哪裡自己決定。”
流殊好久沒說過這麼長一句話,語氣怪怪的,她今天說的話可真多。
她爲什麼能知道我想什麼?小狐狸抓住重點,毛都快炸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明白你在想什麼,反正看見你眼睛就知道了。”這是今天最後一句話了,她保證。
聽到這個,小狐狸猛地就閉上了眼,可愛極了。
流殊將狐狸背在後背,手裡拿着大刀斬除前路荊棘。
小狐狸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走了多久,總之是有幾天了,這個女孩還在一路向前,要不是明確方向,要不是就是迷路了。
這幾天兩個人之間一直是沉默,流殊每天給他換藥喂藥,小狐狸則無時無刻不再吸納靈力,蛟螭谷靈力充沛讓他痊癒速度不斷加快,這讓他很興奮,可以儘早擺脫寄人籬下的身份。
流殊走了不久便停下來歇息,前方茫茫密林像個迷宮不斷蔓延,似乎沒有盡頭。
見停了下來小狐狸自動爬了出來,伏在流殊肩頭依偎在她頸窩裡。
流殊擡起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小狐狸的後背,緩緩開口:“我要出去一趟,應該不久就回來了,你在這裡等着。”
這幾天流殊經常出去,不知道在幹什麼,小狐狸熟練地滑到她胸前的手臂裡,然後被放在地上。
流殊這次布了個咒法才離去,上次她直接就離開了,小狐狸差點被狼叼走,幸虧她回來的及時,否則現在骨頭都被狼消化掉了。
小狐狸等了很久,這簡直是流殊最近出去的最長的一段時間。
他不安地撐起身子,但是很快又摔在地上,他骨骼盡碎,能否站起的希望依舊渺茫。
蛟螭谷如此兇險,遍地都是危險,地上的毒蜘蛛,沼澤裡的毒蛇,伺機而動的羣狼……還有四處瀰漫的瘴氣。
最近流殊爲了收集木柴已經受了不少傷,而且她帶的乾糧也不多了,一人一狐現在瀕臨絕境。
小狐狸明白流殊如果不帶着他,她速度會更快,也不會有那麼多顧慮,所以她爲什麼改變主意了,有什麼目的嗎?
但無論如何,如果流殊現在死了,他也得死。
不管她有什麼目的,小狐狸默默開始在心裡祈禱,爲一個才認識幾天的陌生人,期望她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