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墨傾寒便放下了筷子。
墨易不禁皺眉道:“老七飯量如此小,怪不得這等瘦弱。多吃些。”
說着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他的碗中。
墨傾寒手一僵,這是他父皇第一次爲他夾菜。
從小到大,他連父皇的面都沒見過幾次,更談何父子之情了。
想到母妃慘死時,他父皇的冷漠,他應該是恨他的。
這麼多年,他沒有父愛,沒有親情,在皇宮飽受欺凌。他成日戴着面具僞裝自己。
他要爲母妃報仇,他要將欺壓他的人全部踩在腳下。
墨易見他未動,開口道:“你的臉恢復得如何了?”
墨傾寒:“回父皇,兒臣正在恢復。”
墨易:“若是可以,就將面具摘了吧,一飲一啄甚是不便。”
墨傾寒:“恐嚇到各位。”
墨易:“無妨,都是自家人。”
蘇畫雲也實在好奇,他究竟長什麼樣子。
幾道目光齊齊射來。
墨傾寒張開手指,撫在白玉面具上。
衆人屏住呼吸,靜靜地看着他。
他的手在白玉面具上停留了一會兒。
而後緩緩收回。
蘇畫雲有些失望,他終究沒有將面具取下。
墨傾寒開口:“等兒臣完全恢復再取下吧。”
墨易也沒在說什麼。
午膳後,蘇畫雲回到太后宮中,打算繼續完成未作完的畫像,順便打探一下金剛槿。
墨傾寒則陪她同去。
這是自母妃死後,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來到太后宮中。
太后睡了長長的一個午覺,醒來後差不多快日落西山了,才接見他二人。
兩個丫頭在廊下竊竊私語:“怎的今日太后睡了這麼長時間?”
“依我看,是特意給那位七王爺難堪,讓他們等着唄。”
蘇畫雲聽到了一句半句,看着身邊的墨傾寒,不免有些心疼。
太后寢宮門前,玄武突然出現,對墨傾寒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墨傾寒會意未語,一行人進廳參拜太后。
太后對這位七皇子甚至是嫌惡,因每次看到他都會想到那個異族女子。
她並不覺得這位七皇子像表面上的簡單,能在那次大火中逃出昇天,還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他就這樣坐在輪椅上,怎麼也看不出他有什麼野心和不妥。
墨傾寒靜靜的看着蘇畫雲做畫,她專注的神情非常迷人。有那麼一刻,他竟看得呆住了。
做好畫後,太后非常滿意。賞了蘇畫雲些首飾布匹。
可蘇畫雲心裡有事,她想要金剛槿,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莫閣主給她的任務也太難了些,如果直接開口要,勢必會引起太后的懷疑,若是偷吧,整個皇宮戒備森嚴,她還真沒這個本事。
所幸,莫閣主並未給她限制時間。
還是等找機會與這裡的人混熟再說吧。
當蘇畫雲從太后宮中出去的時候,天色己暗。
她上了墨傾寒的馬車,二人一同回府。
聽着嘚嘚的馬蹄聲,蘇畫雲有幾次欲言又止。
墨傾寒倚在軟榻上,開口道:“你想說什麼?”
蘇畫雲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揀着近的說:“今日多謝王爺前來解圍。”
墨傾寒道:“太子一黨追查暗夜閣己久,凡是他們認爲身份可疑的人,都會查問一番。”
蘇畫雲心中一暖:“王爺爲何如此信我,我上次曾問過你暗夜閣的事,難道你就不懷疑我與他們有勾結嗎?”
墨傾寒勾脣道:“那你與暗夜閣有否勾結?”
蘇畫雲聞言,正色看着墨傾寒道:“王爺,我與暗夜閣並無勾結。”
墨傾寒一陣失落。
緊接着她又說道:“但我與暗夜閣閣主莫問認識。”
墨傾寒沒想到她會如此坦誠,靜靜地聽着她說。
“莫閣主救過我幾次。”
墨傾寒自嘲道:“他不殺人也罷了,未曾聽聞他救人。”
蘇畫雲一愣,隨即說道:“也許他殺人有不得己的苦衷吧。他並不像江湖傳言的那樣十惡不赦。”
墨傾寒玩味的一笑道:“我記得蘇姑娘上次還說他卑鄙無恥,惡貫滿盈,霸道腹黑。”
蘇畫雲聽到這聲蘇姑娘莫名失落,他不是在皇上面前叫她雲兒的嗎,這會又改口了。
看來皇家的人真是會演戲。
那麼,他到底對她有幾分真假,亦或是從無感情。
蘇畫雲道:“王爺記性真好,我都忘記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了。如今皇上和太子擺明要對他不利,還想向我打探暗夜閣的位置。哼!打死我都不會說的。”
墨傾寒道:“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蘇畫雲正色道:“世人都以爲這句話的意思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不計後果,否則天地都不會留他。實則錯了,這句話的本意是人要爲了自己的言行考慮後果,否則因果不會鐃過他。”
墨傾寒從來不知道這句話可以這樣解釋。
蘇畫雲繼續說道:“所以,我不會對我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倘或天家與他爲敵……”
“如何?”
“那我便與整個天家爲敵。”
墨傾寒看着嬌小的她,竟說出如此有氣勢的話,不禁勾脣一笑。
夜風吹開車簾,月色撒進了車廂,墨傾寒身上彷彿渡了一層華光。
蘇畫雲自認自己並不是花癡,卻也被這樣的一個笑,看得呆住了。
這七王爺笑起來真好看,雖只看到脣,都這樣好看。
片刻的歲月靜好,只聽玄武“籲——”的一聲,隨後說道:“王爺,到了。”
聽到玄武的聲音,墨傾寒一陣煩悶。
下車後玄武莫名的感受到了王爺不善的眼神。
他不明就裡的搔搔頭,不知自己究竟怎麼惹得主子不快了。
墨傾寒周身散發的氣場,凍得他推輪椅的手都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