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美美被禾老大提回家後,狠狠訓了一頓。到底是念了她身上的傷沒痊癒,要不然肯定挨一頓打。
可饒是這樣,禾美美也覺得受了委屈。而且她的脾氣屬於你越兇、我越不服的類型,哪能乖乖聽禾老大訓,根本就是禾老大訓一句、她回吼一句,氣得禾老大捋着袖子轉身找傢伙,“罵也罵不聽,看來是非打一頓不可了!”
禾大伯孃生怕女兒真捱打,推着她上樓回房,轉身奪過禾老大手裡洗衣服的棒槌罵道:“好哇!就爲了這點破事兒,你還真想打你女兒啊?你到底還當不當這是你家、當我和美美是你媳婦、女兒啊!再這麼下去,我看這個家還是散了拉倒!”
禾老大額上青筋暴脹,一把扯開妻子,指着她怒道:“得了吧!我看現在這家就像盤散沙了,哪家到了年關像我們家這樣的?孫囡生病上醫院,你這個做奶奶的,連影子都沒瞧見過,說你幾句就推到女兒身上,女兒落得現在這副樣子,還不是你給慣出來的?!好好的書不讀,演什麼戲!這次被人捅刀子,下次呢?是不是要去火葬場收她的骨灰了?都幾歲的人了,說話還這麼不經大腦,我看她被人捅刀子肯定也是嘴巴皮太鬆,把人給得罪了。老二媳婦一點都沒說錯,她比不上冬子、鑫鑫還有薇薇……”
禾大伯孃的心眼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可就是聽不得別人說妯娌家怎麼怎麼好、侄子侄女怎麼怎麼出息,旁人說幾句她都要嘀咕半天,遑論是自己丈夫,沒等禾老大說完,就歇斯底里地嚎上了:“你嫌棄我也就算了,還這麼嫌棄女兒,你個沒良心的,她也是你生的啊,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們娘倆好?你是不是有異心了?啊?難怪不肯管鋼材店了。非要去縣裡開什麼木器店,合着是在外頭養女人了?禾建平我告訴你,你要真在外頭養女人、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死也要拉着你!……”
禾老大覺得這家真心沒法待了。再待下去,要麼是控制不住怒意,把女人給打死了,要麼就是自己被逼瘋了,雙眼氣得通紅地狠瞪了媳婦一眼。摔門出去了。
禾大伯孃嚎得更大聲了,這會兒也不怕丟臉不丟臉了,丈夫要是在外頭真養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保住了臉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就此發泄出來,讓老屋那邊的人好生瞧瞧,他們家老大做了什麼好事!
禾美美聽到樓下的動靜,心情鬱卒地倒在席夢思牀上,用力地捶了幾下,觸摸到了褲兜裡的手機,順手拿了出來。
家裡的無線裝置上回來就出故障了。本來想過年回來買個新的,結果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哪還記得這個事啊。
沒精打采地開啓了流量聯網。最近這段時間生活費壓縮,她能不用流量儘量不用流量,總算沒再大手大腳了,可今天不是心情不好麼,她權當是泄憤了。
登上微博一刷新,首頁彈出的關注動態,十條里居然有三條圈轉的都是同一張照片,瞧着土裡土氣的。想不通這有啥好轉的,再看原微博的發佈人——“禾家小囡”,喲,還和自己一個姓的。
不過禾美美對這種土裡土氣的鄉下玩意兒沒興趣。邊包的再漂亮,不還是個破笸籮,瞟了幾眼就刷下去了。
隨後被《歐巴疼我》的官方微博給吸引了,不知羅榮升是怕再出意外還是其他原因,在她住院的這一個多月間,30集的電視連續劇居然已經拍完了。後期製作雖然還要不少時間,但不管怎樣,過了年開了春,應該是能開播了。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角色被方小雨那個賤|女人攪合沒了,禾美美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手裡的枕頭就是方小雨的頭,可着勁地肆虐她一頓。可再一想到,自己如今傷好了出院了過段時間又能有機會接戲拍戲了,方小雨卻要蹲大牢,無論判幾年,對那個女人來說都是一種侮辱式的打擊,禾美美的心頃刻間又舒坦了不少。
“美美!媽有話和你說。”
就在她東想一陣、西想一陣的時候,禾大伯孃推開了女兒房間的門,“媽有個主意,讓你爺奶把他們那套回遷房給我們家住。”
……
這天晚上,老大家就禾老大一人來老屋吃晚飯。
禾剛傍晚十分帶着妻女過來了一趟,聽說了自己妹妹中午惹的事,無語地直搖頭。
既然老屋氛圍不怎麼好,他和二老說了一聲,今兒就不留下吃晚飯了,帶着妻女回家泡澡除塵去,明兒早些過來幫忙。
前陣子天天跑醫院,還沒怎麼收拾家裡呢。明天就年三十了,總不能這麼邋里邋遢地過年吧。
“阿剛,這柚子葉給你,洗澡時放水裡泡泡,除舊歲黴氣、迎新年運氣。”
禾二伯孃從自家後院的柚子樹上摘來一袋柚子葉,拿出了一半給禾薇家,其餘的讓禾剛帶回家泡澡。
“謝謝二嬸,那我們走了,明天佳佳不掛水,我會早點過來的。”
禾剛見時候不早了,再逗留下去該到飯點了,到時是走好呢還是留好呢,於是回屋辭別了二老,又和幾個叔嬸聊了幾句,喊上抱着女兒圍觀三叔家新車的媳婦,上車回鎮上的家去了。
“呀!”行到半途,禾剛媳婦王醉醉低訝了一聲。
“怎麼了?”禾剛飛快地轉頭看了媳婦一眼,語氣裡滿是擔心:“是佳佳又怎麼了嗎?”
“不是不是,是這個……”王醉醉指指女兒手裡攥着把玩的東西,驚奇地說:“剛剛薇薇給佳佳戴着玩的,裡頭說是塞了些安神助眠的中草藥,還說等天氣轉熱了,再換成驅蚊的,我以爲就市面上賣的那種簡易香包,這會兒近距離一瞧,竟是手繡的,上頭還有牌子呢。”
“薇薇還送佳佳香包了?”禾剛訝道,“她在屋裡時不是已經送了佳佳一個髮夾了嗎?”
說着,禾剛往女兒佳佳頭上瞟了一眼。想到剛剛在老屋,佳佳被小堂妹抱手上的時候,出於好奇扯下了小堂妹頭上的髮夾,小堂妹見她喜歡。就直接把髮夾戴上了佳佳的頭,姑侄倆笑得都很開心。他雖然不懂這些小飾品,但瞧着這髮夾應該不是什麼便宜貨。沒想到小堂妹另外還送了禮物給佳佳……
“是呀,你去和爺奶打招呼說要走的那會兒,她和三嬸又提了一袋東西過來。說是給佳佳的過年禮物。三嬸給佳佳買了件斗篷,說風雪天出門,給佳佳披上不容易灌風。薇薇給了她一個就剛剛我說的香包,哦,另外還有一袋零嘴兒,瞧着挺上檔次的……”
說到這裡,王醉醉不知想到什麼,自嘲地笑了一聲,說:“你是不是也覺得,三嬸一家比爸媽對我們佳佳都關心?看看媽。還有美美,再看看三嬸和薇薇,同樣的母女,怎麼差別那麼大呀……我真不是貪圖什麼,可這樣的反差比實在太大,媽和美美可是佳佳的親奶奶和親姑姑,可你看看她們,哪裡有點奶奶和姑姑的樣子。你那寶貝妹妹住院頭幾天,我們還把佳佳丟我孃家那邊,火急火燎地趕去海城探望她。可她呢?出了院回了家,明知我們佳佳在醫院掛水,就沒聽她說要來看看,哪怕剛出院不能見風。撥個電話關心幾句總成吧?可事實上,從我們佳佳生病到現在,我是一通電話都沒接到過,你有接到過她的慰問電話嗎禾剛?”
禾剛很想點頭說:我有。可事實卻不容他點這個頭。
他那個妹妹確實沒心沒肺,嫡親的侄女生病掛水,甚至嚴重到要住院治療。她這個做姑姑的連一通電話都沒有,莫說送禮物探望了。
可又能怎樣呢,攤上這麼個老孃和妹妹,日子照舊得過。
禾剛空出右手,摸了摸媳婦的頭,又揉了揉閨女的小腦袋,安慰道:“反正小日子是我們自己過的,我爹媽那性子,不給咱家仨口扯後腿就不錯了,其他的,我也不奢望了。開了年,我們送佳佳上春季班,早半年入園也好,你脫了手幫媽看着鋼材店,我去應聘點其他活計……”
“那店……真沒機會收回來了?”王醉醉真替禾家心疼,那麼大一棟洋樓、那麼紅火的店面,就這麼沒了。難怪婆婆的臉色那麼難看,換做自己,心情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經過這一回,我想爸總該收手了吧,他想跟着三叔家搗鼓木器也成,讓他自個兒忙去,人就是這樣,越忙越充實,沒活幹了反倒容易滋生惰性。”
“就數你心寬,要是房子、店鋪還在,照理說,那日後該是你得的……”王醉醉斜睨了丈夫一眼,沒好氣地道。
“行了。”禾剛知道她也不是愛計較的人,笑着再一次摸了摸她的頭,“這話咱以後別說了,反正咱這個小家,我會把牢的,絕不出現我爸那樣的情況,我會讓你和佳佳過上好日子的。”
……
第二天,禾剛一大早來老屋幫忙了。
一進院門就聽二伯孃說他爹昨晚沒回家,而是蹭了二老的側間,呼呼睡到早上,這會兒被三叔叫起來去河塘幫老爺子砍笤帚草了。
老爺子嘴上不說,行動上早就再爲搬遷做準備了。
搬家後第一件事肯定是打掃啊,住這兒笤帚從來都不用買,砍來野生野長的笤帚草自己紮了就能用,可到了鎮上或是縣裡,這玩意兒想自己扎都沒地方砍,買來用又覺得浪費,在村裡可以說是隨地撿撿的東西,到了城鎮就得掏錢買了,雖說價格不貴,十塊錢兩把或是三把,但那也是錢啊,能省幹啥不省?於是趁着河塘邊的笤帚草還沒人砍,老爺子得空就去砍幾捧,然後紮成笤帚堆在雜貨間裡,等搬家了帶過去。
禾剛想了想,沒急着回家,而是坐院子裡劈了幾個樹根子,拿進竈間給兩個嬸嬸燒火用。見屋裡屋外的活,早已被三叔三嬸拾掇乾淨了,於是洗了手,打算去隔壁勸勸老孃。這大過年的,和他爹置氣幹啥。
誰知還沒等他去,禾大伯孃先過來了,看到他,心不在焉地打了聲招呼,也沒問他媳婦閨女來了沒有,徑自進了二老的東屋,張口就說:“阿爹阿姆,我和建平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家裡的房子、鋪子被他蕩了個精光,他倒好,在縣裡租鋪子賣老三家的木器,進項一分都沒往家裡帶,都說男人有錢了就花心,要是任他這麼繼續下去,咱倆指定好不了,反正拆遷下來之後,我和美美也沒地方住,阿爹阿姆要是不給我做主,我和禾建平現在就離婚……”
轟——
這消息對二老來說簡直就是個晴天霹靂啊。
大過年的,大兒子倆口子竟然鬧離婚,這要傳出去,他們兩張老臉還往哪兒擱呀。
老禾家還從沒出過這等糟心事,要是在他們老倆口手上出了,日後到了地下,也沒臉見列祖列宗了。
於是,老倆口一個氣得抽悶煙,一個急急慌慌勸兒媳:
“老大媳婦你別這麼衝動,離婚可不是小事體,有什麼事攤出來大夥兒想辦法解決,別圖嘴巴皮痛快、日後後悔。老大以前是很混賬,這我們都知道,但這半年的變化你也看到了,他真心戒賭了,以後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再說美琴馬上就要畢業了,年紀差不多要說婆家,這要是……”
可無論老太太怎麼勸,禾大伯孃就是不鬆口,末了說:“阿爹阿姆,不是我逼你們,可任誰手頭沒點保障,還能踏實過下去?禾建平戒賭了,但他賺的錢,我一分都沒瞧見,這以後怎麼讓人安心?”
“你個瘋婆娘!你是想逼死我爹媽是吧?”禾建平一回來就聽到媳婦在爹媽跟前說三道四,氣急攻心地踹門進去,怒吼一聲:“想離婚?成啊!這就去辦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