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樹代表着什麼,她還能不知道麼。
要知道,永慶皇朝時候的女人,出嫁前繡的喜被、肚兜,打的金銀裸子、雕的彩漆木器,圖樣最多的就數石榴花、石榴果了,因爲這寓意着“多子多福”。女人一旦嫁人,生子可不就是頭等大事?
賀擎東被她的囧樣逗笑,傾身在她脣角竊了個吻,柔柔問:“你說,我們以後生幾個孩子好?”
“啊?”禾薇傻傻不知所措。
俏臉因爲想起昨晚相擁而眠的事,再度升起兩朵紅暈。
小模樣稀罕得賀大少忍不住又想揉虐她的臉頰了。
可惜,被同樣出來逛園子的圓圓童鞋煞風景地破壞了。
“咦?老大、姐,你們也在這裡啊?我說呢,爺爺說你們已經起來吃過早飯了,可我沒在屋裡頭看到你們……哇!爺爺沒說池子裡還養了魚,老大我們釣魚比賽咋樣?這魚挺肥了啊……”
“噗嗤……”禾薇覷到賀校官無奈又無語的神情,憋不住笑了。
“你哦,”賀擎東捏捏她的小鼻尖,然後往她臀上輕輕拍了一下:“進去喝點水吧,日頭開始烈了,留屋裡別出來了,我陪圓圓釣會兒魚就回去。”
後知後覺的圓圓童鞋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破壞了老大的好事,嘿嘿乾笑了兩聲,跑去拿漁具了。
禾薇回屋喝了杯水,給釣魚的兩兄弟泡了壺涼茶,又洗了一盤葡萄,給他們送去,本來還想留下看他們釣魚的,可賀擎東怕她白嫩嫩的皮膚曬紅曬黑。硬是把她哄回了屋。小妮子可不像他,黝黑的膚色再怎麼曬也黑不到哪兒去。至於小堂弟,哼,釣魚是他提出來的,曬黑了也甭找他哭。再說了,男孩子家家的養那麼白做什麼,啥?曬不黑?那就多曬會兒。
禾薇哭笑不得地回到屋裡。
看到老爺子坐在客廳欣賞昨兒個胡慧送的那套紫砂茶具。不由問:“爺爺。你是要泡茶喝嗎?”
老爺子指指茶几上的瓶瓶罐罐,笑呵呵地說:“我聽阿擎說你喜歡喝茶,喏。爺爺的珍藏都拿出來了,你自己選,喜歡哪個咱泡哪個。”
禾薇眼前一亮,老爺子的珍藏。那肯定都是好的,彎了彎眉眼。捋捋不存在的袖子,高興地說:“那今兒個我露一手,給爺爺泡壺好茶。”
老爺子暢懷笑道:“中!泡好了爺爺讓你選一罐,當是獎你的。”
“那我就不客氣啦。”正挨個兒欣賞茶葉的禾薇樂了。這些可都是茶葉中的珍品。有錢也未必買得到。陶掌櫃那裡倒是偶爾能品到一種兩種,那也很幸福了,沒想到老爺子這裡一出手就是七八種。而且數量還不少。
好茶在手,禾薇也不藏拙了。淨手洗臉後,回到茶盤前,認真地泡起茶來。
洗杯、落茶、沖茶、刮沫、洗茶、泡茶、燙壺、倒茶、點茶……
行雲流水的茶藝,看得老爺子咂舌不已。
他大老粗一個,哪懂什麼茶藝、茶道啊,平常喜歡喝茶,那也只是把茶葉放到茶壺裡,然後衝上燒開的水,優哉遊哉地呷來喝罷了,哪懂那麼多道道。
說起來,這黑檀木的茶盤,還是他六十大壽時,雙胞胎孫子買來孝敬他的呢,結果擺在茶几上這麼多年,真正發揮它功用的只有今天,老爺子心裡別提多感慨了。
“爺爺,喝茶!”
禾薇笑吟吟地端着一隻精巧的紫砂茶盅,拉回了走神的老爺子。
“哎,好好好!”老爺子接到手裡,先是嗅了嗅,然後愜意地眯眼呷了一口,再然後一飲而盡,讚道:“好茶!”
同樣的茶葉,她泡出來的,就是比他大老粗一樣的喝法來得清冽、香醇。
禾薇見狀,提壺給他添了一杯,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捧着茶盅小口呷着。
“沒看出來,你這丫頭還挺會享受。”老爺子見她品茗時的愜意樣,促狹地笑問:“阿擎那孩子應該不懂這些道道,和你處一塊兒是不是委屈你了?”
禾薇差點“噗”地噴茶。
“哈哈哈……”老爺子撫腿大笑,笑完了繼續逗:“委屈應該不會,那孩子一旦認定了,對人好起來那叫沒話說,就是興趣愛好少了點兒,不過你可以教他嘛。”
“爺爺!”禾薇掩面。
早知就不當着老爺子的面演繹茶道了,這都能被他拿來打趣,真是爲老不尊呀。
“哈哈哈……”
老爺子笑得正開懷,鄭老帶着一位客人來賀家竄門子了。
“喲!啥事兒這麼高興?”
“老鄭?你咋有空過來?”賀老爺子驚詫地問。
鄭衛華和他是前後腳退休的,但因爲身體原因,平常很少出來走動。一年裡,也就頭尾幾天和他們這羣退休老頭兒碰個頭、吃頓飯,其他時候不是在療養所就是在子女家輪流養身子,所以看到他在三伏天這樣的日子出現在自家,賀老爺子能不吃驚嘛。
“咋地?來看看你還不允許啊?”鄭老這幾天身體狀況還不錯,又有老朋友上門,心情也鬆快不少,“我就知道你認不出來了,虧小常還惦記着你。”
“小常?”賀老爺子的視線投放到了鄭老身邊的陌生客人身上,仔細打量了幾眼,還真有幾分眼熟,半晌,一拍大腿,想起來了:“常建軍?當年追媳婦追去日國的常建軍?”
“嘿!我說吧,老大哥肯定還記得我!”跟着鄭衛華一塊兒來的常建軍,笑着抱抱拳:“是我,建軍。”至於當年追媳婦追去日國的丟人事蹟,還是別提了。
失聯三十年的老朋友上門,賀老爺子着實激動了一把。
“好了,好了,坐下說吧。反正我跟着建軍今兒在你家吃了。”鄭衛華笑着打趣,見禾薇默不作聲地給他們倒好了茶,笑眯眯地問:“老賀,這不會就是老李他們說的丫頭吧?真是你家阿擎的媳婦兒?”
“這還有假!”賀老爺子白了他一眼,顯擺地挺挺胸膛,說:“我這孫媳婦能幹着呢,瞧見沒。我身上這件衣服就是她做的。你們喝的茶是她剛剛泡的。”
“難怪你笑得那麼得瑟,確實好手藝!”鄭老品了口茶,朝禾薇豎豎大拇指。
禾薇剛剛泡的是金駿眉。紅茶的一種,是全發酵的,所以鄭老能喝幾口。要是綠茶,他這身子就喝不了了。
他身體不好。有些茶水不能喝,但不代表他不懂烹茶之道。相反。他年輕的時候可是最好此道,也深諳此道,所以看到禾薇對茶這麼精通,吩咐隨行的警衛。回家把他珍藏的茶餅取來。
“算是我送給阿擎媳婦的見面禮。我這破敗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你家阿擎結婚,先把見面禮送上了。免得你說我小氣。”
賀老爺子佯裝不悅地吹鬍子瞪眼:“見面禮就一罐茶葉?這還不叫小氣?”
“哈哈哈!你呀!”鄭老指着賀老爺子笑罵:“你懂什麼!我那茶,可是千金難得的。保管你沒喝過這麼極品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個大老粗喝到嘴裡怕是也不知道什麼叫好茶……丫頭,那茶回頭你藏起來自己喝,別泡給賀老頭喝,給他喝就是牛飲水,那麼好的茶白白浪費了。”
這話好比炮仗,一點即燃,兩個年近古稀的退休老軍長,梗着脖子數落起對方的缺點,看得禾薇一陣擔心,唯恐吵着吵着打起來。
最後被常建軍勸住了:“我說兩位老大哥,你們的感情還是一日既往的好啊。”
年紀越大越愛唱反調,一聽吵翻天得出個“感情好”的結論,倆老爺子不吵了,一個繼續捧着杯子品茗,另一個握着水果叉大快朵頤地吃起廚子新切的西瓜和甜瓜。
“話說回來,你知道建軍這趟回國是幹什麼來的?”喝了幾口茶,鄭老轉入正題。
“幹啥來的?”賀老爺子嚐了口廚子剛做出來的港式點心,覺得味道不錯,推到禾薇跟前:“丫頭吃這個,這個好吃。”
鄭老見狀,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心說老李他們還真沒說錯,賀老頭對這個還沒過門的大孫媳婦很滿意,看來,老賀家抱曾孫指日可待了。
“我說老鄭你能不能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開個頭不吭聲故意吊人胃口是吧?”
被賀老爺子的大嗓門拉回神思,鄭老失笑:“你這脾氣臭的,真是一輩子都改不了。”
“改它做啥!”賀老爺子不以爲然地哼道:“老子纔不像胡老頭那麼彆扭,吃這個補那個的把小輩們指揮得團團轉,就爲了多活幾年……老子活到七十歲夠本了,脾氣也就這樣,合得來合,合不來咱一拍兩散。”
“你呀!”鄭老笑着直搖頭。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賀老頭纔是他熟悉的,要是真換成老胡那樣的性子,第一個受不了的說不定就是自己。老胡那人,爲了保養身子,可着勁地敗家,敗家也就算了,還讓底下的小輩全國各地地蒐羅稀世罕見的補品,什麼高山雪蓮、金絲血燕……嘖,真是夠折騰的。難怪老賀看不慣他,兩人一見面就鬥雞似地豎着毛髮吵個沒完。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何況是脾氣耿直的老賀。
這麼一想,鄭老不再圍着賀老爺子的脾氣勸了,與其勸成老胡那樣的龜毛性,還不如現在這樣呢,於是改而說起正事來:“建軍這趟回來,是跟着他媳婦來當評委的。你知道老顧那寶貝孫子開的鋪子吧?每隔三年都會組織一場行業pk賽,今年的比賽,日國方面也有參與,說是無論如何要捧個冠軍回去,殺殺我們華夏的威風,還要在日公報上刊登這則新聞……”
“日公報”是什麼報呀,早期時專門針對華夏的嘲諷報刊,近年來雖然有所收斂,但在政治上的影響力依然很大。
“所以我琢磨着,咱幾個雖然退休了,但涉及國家尊嚴的事,怎麼也不能坐以待斃不是?有力出力、沒力出點子,老賀你說咧?”
賀老爺子掏掏耳朵:“啥?你說的就那個在華大舉行的刺繡pk賽?不就是普通的行業競賽嗎?有這麼嚴重?薇薇丫頭還是其中一份子呢,下午就要去參加開幕式……”
這下換鄭老和常建軍吃驚了。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賀老爺子沒好氣地道:“告訴你們,薇薇丫頭能幹着呢,三年前那屆pk賽她就上場了,還幫毓繡閣捧了個冠軍回來。這回也是老顧那孫子邀她來的,所以有她在,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禾薇聽了大囧,老爺子是不是對她太有信心了?還放一百二十個心,她自己都沒這麼大信心好伐。
常建軍聞言更加吃驚:“老大哥你說的是真的?”
“老子騙你幹啥!”
鄭老回過神,撫掌笑道:“照這麼說,今年的比賽還是有希望贏的咯?”
不等賀老爺子開口,鄭老接着道:“開幕式下午就進行,老賀你要去現場看的吧?咱倆一塊兒去。建軍你媳婦既然是評委,肯定知道點情況,你給丫頭說說,好讓她有個心裡準備。咱泱泱華夏,可不能讓小日國搶了風頭去。”
“我是要陪着丫頭去,可老鄭你還是算了吧,你這身子骨……”賀老爺子皺着眉上下打量鄭老,這要是在開幕現場發病暈倒了怎麼辦?
“怎麼?瞧不起我?”鄭老瞪眼道:“我還偏要去。”
“嘿我說你……”
“行了,我的身體不用你擔心,你還是讓廚子多整幾個菜吧。”鄭老打斷道,見自個兒的警衛回來了,接過他取來的茶葉禮盒,遞到禾薇手裡,笑眯眯地說:“喏!鄭爺爺給你的見面禮。看你對茶道挺精通的,這茶葉應該也會喜歡。”
“對!甭和他客氣,只管收下。”賀老爺子在一旁插嘴。
“謝謝鄭爺爺,那我就不客氣了。”
禾薇收下茶葉,心裡想着回頭給鄭老備個禮吧,看他身體不是很好,吃的喝的還是算了,因爲不知道會不會相沖,還是和賀老爺子一樣,做件唐裝吧,再配幾個安神助眠的香囊。嗯,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