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選
“娘,您何苦去惹爹爹呢,不過是自生煩惱罷了,爹爹是不會同意的,他已經鐵了心要把我和栩梧送進那個地方去了。”
許氏生的極好,容貌嬌媚,身姿小巧,又因爲從小讀書,身上有一股子書卷氣,一口的吳儂軟語,雖說最大的孩子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可許氏也不過是剛剛虛歲三十歲,週歲才二十九歲。
因爲從小沒吃過苦,跟了李文燁又極受寵愛,雖然這種寵愛在栩桐看來,也不過是那種比一夜情深點兒的感情罷了,只是許氏卻被滋潤的像是盛開的杜鵑花兒。
在栩桐看來,這許氏比她年紀還小,要叫這聲兒娘,是栩桐做了挺長時間的心理準備,還是不停的說服自己既然以這樣的身份活着,就得接受這樣身份帶來的關係,才能閉着眼叫出來的。
只是叫出來之後,才發現,被許氏用慈愛的目光看着,用溫暖的手撫摸着,許氏就成了真的母親,是她求了兩世的母親。
許氏的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都挺爭氣,雖說這幾年許氏不像原來一樣受寵,李文燁又納了新的小妾,可是卻也每個月都要在她的屋子裡歇幾天的,在這樣的朝代,受着這樣的教育長大的許氏本來的日子過得極好,只是卻爲了栩桐跟李文燁衝突了起來,在原主的記憶中,許氏已經好幾天沒笑過了。
“我的兒,你比誰看的都清楚,比你娘看的也清楚,只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了你,你又從小三災八難的好不容易養大了,我怎麼捨得讓你去幹那伺候人的活兒。”
“以後就是好了,也不過是指給個宗室做個小妾之類的罷了,你娘倒是跟你爹爹經年處的感情,還不是一樣的結果,你又沒機會跟那些宗室接觸,要是能生個一男半女也行,要是連個孩子也沒有,到時候你可怎麼辦啊?”
“若是不合適了,留在了宮裡做了宮女,老了老了就只能做個老嬤嬤了,你看你爹爹聘來家的這兩個嬤嬤,當初不也是丫鬟婆子伺候着長大的千金小姐嗎?這會兒都成什麼樣兒了,我可不能讓我的兒受這樣的苦,我就是拼上這條命,我不同意你爹爹這麼做。”
也是這許氏這幾天正是心情煩悶,魂不守舍的時候,要是擱在平常,栩桐的一丁點兒的反常也能引的許氏注意的,只是倒也是栩桐的福分了,許氏沒看出來,許氏的心情穩定下來之後栩桐又正式的被拘起來學規矩了,一星半點兒的改變也算不得什麼了,倒是讓她平平穩穩的度過去了。
“娘,我也是不想去的。只是這會兒爹爹正是心心念念,不容反對的時候,娘跟他對着幹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再說了,娘可得好好兒活着,以後還要看女兒出嫁,看哥哥們娶媳婦呢。橫豎還有兩三年呢,這規矩我先學起來就是了,到時候什麼情況還說不定呢,學了總歸是有備無患的。”
老太爺李喬木開始也是不同意李文燁這麼做的,可是這李文燁已經是鐵了心的,這兩個管教嬤嬤雖說面兒上是說請來教導規矩的,可是到底是爲了上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喬木又是個古板忠君的性子,被李文燁繞了幾圈也就撂下了,本來這包衣人家小選入宮就是理所應當的。
“娘,娘也不要跟爹爹頂着幹了,惹火了爹爹,對娘,對哥哥們和我都沒什麼好處的啊。娘,相信我,我是孃的女兒,又怎麼會不知道分寸呢。”
栩桐第一次覺得得到了母親,又怎麼捨得許氏爲了她或拼上性命,或舍掉許氏看的比命還重的李文燁的寵愛呢。
而且她自未來而來,雖說有了原主的記憶,只是原來的那些深入骨髓的規矩和禮儀,在她做來就是透着點生硬,畢竟有了理論知識也不一定能做好實踐,她需要花時間來練習,在不能讓李文燁改變決定的情況下,先順着他來,去學規矩,對栩桐來說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我的兒,你終歸還是長大了,我一直不捨得的,只是娘也知道,你今年十一歲了,離着嫁人也不遠了,娘老了,不能一輩子都陪着你,既然你覺得這會兒去學規矩是最好的法子,就去吧,只是要多長個心眼兒,不要做得太出色。”
許氏既然能受寵這些年,又得了老太太的憐惜和府裡下人的尊敬,還能讓三個孩子都平安的生下來,健健康康的長大,也不是個蠢笨的,她當然十分懂得以她的身份地位要怎麼做纔是最合適的。
她的兩個兒子從小養在老太太的身邊兒,都被教養的十分的乖巧聽話,面兒上都是老實人,其實裡子裡卻個頂個兒的精明,只有栩桐,因爲是最小的,又是個女娃兒,是許氏自己養在身邊的,被嬌寵的有幾分驕縱起來。
看着栩桐一天天的長大了,許氏一方面是不捨得她長大,另一方面也知道栩桐這樣的性子以後是要吃虧的,這會兒看着她的栩桐因爲老爺做的這件事兒,而快速的成長了,一時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娘,我都知道,我以前不做,不過是因爲老太爺,老太太,爹爹還有孃親的寵愛,這會兒既然爹爹已經鐵了心的要送我和栩梧進那個地方,我又怎麼會強出頭呢,中庸的纔是最合適的啊,我總要爲以後打算起來呢。”
栩桐握住了許氏的手,聲音平和卻帶着點兒清冷,誰也不能讓她做那些她不願意的事兒。
“娘,看看我的眉心兒,怎麼越來越紅了呢,這幾天還覺得有些熱熱的,您看看,是不是要長出痣來了?”
栩桐想了想還是撩起了劉海兒,讓許氏看她的眉心兒,其實經過這幾天的瞭解,栩桐已經知道了,這原主本來眉心兒就有些粉嫩的紅色,所以她的劉海兒才留的這麼厚,其實在栩桐看來,若不是這若隱若現的桐花兒讓她覺得提心吊膽,她還覺得這指甲蓋兒大小的粉嫩嫩的顏色挺好看的。
“是有些更紅了,當初你落地的時候滿屋子的清清冷冷的桐花香,只是卻一點兒沒溢到屋子的外面,你一哭就消散了,所以我從來沒告訴過老爺,只是我這些年看來,你只有這眉心兒長的有些不同,雖說一年深似一年,可是總歸這顏色淺,就是再加深也不甚明顯,只是這會兒怎麼明顯起來了呢?”
許氏輕輕的揉着栩桐的眉心兒,這不揉不要緊,這一揉就有些越發的明顯起來,雖說還是粉色,卻成了濃郁的深粉色,只是許氏卻也看不出別的不同來。
“娘,這粉色中明明有朵時隱時現的泛着月白色的桐花兒,您看不出來嗎?”
這兩三天栩桐仔細的觀察了她眉心兒的桐花兒,就像是不穩定的一樣,有時在,有時隱,但是存在的時間卻越來越長,消失的時間越來越短了,許氏是她的親孃,她可不想等着許氏自己發現,她要先下手爲強,這樣許氏纔不會懷疑。
“我兒能看見桐花兒?娘真的看不見。不過這粉色中真的帶了點月白色了。”
“快點兒遮起來,以後在這府裡不要讓別人看,我兒生來就是有福的,娘看不見,不代表別人都看不見,若是被你爹爹知道了,你進宮的事兒就是板兒上釘釘了的。”
栩桐見這許氏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讓她遮起來,生怕有人看見了拿這做文章,生出對她不好的事兒來,心就變的暖暖的,栩桐生來沒享受過這種讓人的心變軟變柔的母愛,栩桐雖然已經三十四歲了,可是還是對着這個小母親柔和了眼神,心生了依賴。
“二姑娘,落地時的腳步要輕,最好能做到消無聲息,雖說穿的是花盆底子鞋,踩的也是青石板,只是這在宮裡,是不能出聲兒的,咱們去了可不是做主子的,要是出了聲兒,驚了貴人,可沒人憐惜。”
栩桐已經穿到了四寸的花盆底子鞋了,底兒磨得細細的滑滑的,踩在光潔的青石板上,栩桐雖然已經不怎麼害怕,只是卻還是依了前世的習慣,踩的錚錚作響,前世栩桐做的是不小的分公司的副總經理,位高權重,走起路來,自信滿滿,趾高氣昂,只是這會兒卻要消無聲息,最好能讓人看不見,對於栩桐來說,實屬困難。
“陳嬤嬤,這會兒天氣寒了,您忙了一上午也疲倦了,先去吃點點心,歇息一會兒吧,我在這兒再練一會兒。”
栩桐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陳嬤嬤,開了口,讓陳嬤嬤先下去歇會兒,春去秋來,雁去無痕,她來了這裡已經有一個春秋了。
其實她的爹爹李文燁請來的是兩個嬤嬤,陳嬤嬤和喜嬤嬤,只是那喜嬤嬤看栩桐太過嬌媚,覺得不會有宮中的貴主兒喜歡。
因爲像是栩桐這樣經過小選進宮的,是要先呆在各個貴主兒身邊做宮女的,要是不得貴主兒喜歡,也就沒了前途,畢竟宮中的貴主兒們多是出自滿洲貴族,都是爽利的滿洲姑奶奶。
栩桐嬌媚,聲音又綿軟,那會兒栩桐剛來,生怕露出馬腳,恨不得比原主更嬌氣,不比栩梧長的小臉兒清秀,氣質柔中帶剛,有着滿洲姑奶奶通有的驕傲和貴氣。
喜嬤嬤就棄了栩桐,漸漸的專注教導栩梧去了,栩桐倒也樂得輕鬆,那喜嬤嬤一看就是個眼皮子淺,勢力又自私的,哪比得上陳嬤嬤沉默安靜,卻處處都透着亮點。
“那二姑娘再練會兒,老奴就先下去了。”
陳嬤嬤也不多話,仔細的糾正了栩桐的動作,靜靜的打量了一會兒,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