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祖大壽的正妻在城中?”
“廠公,確實如此!
祖將軍奉命修築大淩河,將家眷接到距離最近的錦州城,再由弟弟祖大樂、祖大春親自督運糧草,他才能放心!
據調查,祖將軍的祖籍本是安徽,祖上於宣德五年遷至寧遠,逐漸成爲遼東旺族;
其父祖承訓,在萬曆年間跟隨“寧遠伯”李成樑東征西討,屢立戰功,升任遼東副總兵;
祖大壽於泰昌元年(1620年)出仕爲官,任靖東營遊擊,曾被遼東經略熊廷弼上奏表彰;
天啓元年(1621年)跟隨廣寧巡撫王化貞,出任中軍遊擊;
隨後又跟隨袁崇煥,成爲其心腹部曲;
據我們的情報,祖大壽與孫閣老、丘禾嘉多有不睦;
不過,修築大淩河是萬歲爺欽定的重大工程,如今被圍,應該沒人敢輕視!”
宋哲詳加解釋,王立略有失望!
此時的大淩河城,被八旗兵圍困已有十日!
城中糧草,即將耗盡!
如果大淩河早早地陷落或投降,登州方向派來救援的孔有德,很可能中途返回!
想借皇太極之手將他做掉,恐怕沒什麼希望了!
然而,這是光明正大做掉他的最好機會!
怎能輕易放棄?
唉!
想等到孔有德從登州來援,從路程上計算,大淩河至少要堅守一個月!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祖大壽堅持一個月!
正常來說,在糧草耗盡的情況下,守將誓死堅守城池,只能依靠希望和信仰!
或者,牽掛!
可惜的是,錦州城中的祖大壽之妻,很難成爲他的牽掛!
因爲,他的四個兒子和養子,此時正在大淩河!
如果面臨選擇,妻子沒了,重新娶一個便是!
以祖大壽的官職,娶妻納妾並不困難!
若是兒子沒了,那可要絕後了!
這個時代的男子,宗族觀念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在大淩河難以堅守的情況下,祖大壽很可能攜子投降!
若說希望,那就是援軍!
對於孫承宗籌集的四萬援兵,祖大壽或許存有希望,王立卻不抱希望!
這支部隊以步卒爲主,若能擊退八旗兵,那纔是見了鬼!
我的“鐵甲錦衣衛”,裝裝樣子還是可以的!
要跟皇太極火拼,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如果孫承宗的援兵被擊退,祖大壽還是可能投降!
那麼,只剩下信仰!
當初的京師保衛戰,因爲袁崇煥的下獄,祖大壽敢違抗軍令,將關寧鐵騎帶往錦州!
爲了立功救出袁崇煥,他又冒着誅九族的大罪,帶着關寧鐵騎回來了!
所以,若說祖大壽唯一的信仰,恐怕只有袁崇煥!
在袁崇煥被處死的當日,他被人劫走了!
此事,全國皆知!
所以,在必要的時候,讓祖大壽誓死堅守大淩河,拖到孔有德引兵來援,還是有希望的!
“二當家的,以你弟弟宋義的身手,能否潛入大淩河?”
“廠公,當初攻取遼陽,我與弟弟是同時登上城牆!”宋哲自信一笑,卻有些不解:
“廠公,去大淩河幹嘛?
難道給祖大壽傳信?
既然想去大淩河,爲何不刺殺皇太極?”
“我去!
就算讓你刺殺皇太極,你認識他麼?
知道他在哪個營帳麼?
就算你刺殺了一個皇太極,能保證沒有更多的皇太極?
能保證他的繼任者,個個不如他?
再說了,古往今來的戰爭,從來沒有因爲刺殺一個人,扭轉整個戰局的先例!
所以,我刺殺皇太極幹嘛?
對咱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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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公,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別生氣嘛!”
“我生氣?你怕是想多了!”
王立神秘一笑,低聲交代了許多事情,然後來到城頭。
“我想看看,人類,是否真有“飛檐走壁”的絕技!”
“廠公,武藝確實有,飛檐走壁不過是傳說罷了!”
音落,宋義呵呵一笑,翻身上牆!
王立還沒回過神,宋義就不見了蹤影!
尼瑪!
從兩丈多高的城跳下去了?
摔不死你!
驚恐中,王立趕緊靠到城頭。
然而,城下什麼也沒有!
我去!
這還不算飛檐走壁?
“這個……要練成這樣的身手,需要多長時間?”
“廠公,我與弟弟都是六歲練武,練了大概二十年吧!”
靠!
又是二十年!
你們至於麼?
陳王廷那廝,還有朱可貞,全都練了二十多年!
不累麼?
我可沒那閒工夫!
……
上次攻佔遼陽,首功確實是宋哲和宋義。
二人是如何爬上城牆,王立只知道個大概。
宋哲是何時將弟弟拉進西廠,王立也不知道。
他很想問,卻又不好開口。
畢竟,宋哲是最早跟隨自己的人,更是西廠的二當家!
如果這種小事也要問,那也太不信任下屬了!
不過嘛,宋哲的辦事能力和效率,還是挺讓人放心的。
只要足夠忠心,只要沒貪自己的銀子,一切都好說!
就算他把全家人拉進西廠,也無所謂!
這天夜裡,宋義是如何衝破包圍,如何爬上大淩河的城牆,王立不可能知道。
別說是王立,就連城中的祖大壽,也不知道!
更不相信!
說什麼也不相信!
越過八旗兵的重重包圍,並且爬上一丈多高的城頭,竟然神不知鬼不覺!
這絕非力可爲!
除非有細作的配合!
然而,宋義出示了西廠的駕貼!
至此,祖大壽不得不相信了!
對於廠衛的到來,祖大壽表現得相當謹慎!
對鬼神一般的宋義,甚至從心底裡恐懼!
因爲,在京師保衛戰時,他帶着關寧鐵騎逃回錦州,基本等同於謀反!
後來引兵殺回,擊退皇太極,並且奪回關內四城,確實立了功!
但,是否真的能將功贖罪,祖大壽不敢保證!
朱由檢當時沒有怪罪,不代表不會秋後算賬!
“宋千戶請放心!本將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要與大淩河共存亡!”
祖大壽的話,滴水不漏。
宋義卻淡然一笑,不動聲色:“祖將軍,你手上能打的只有一萬來人!
而城外的八旗兵,已達六萬之衆!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糧草已盡吧!
你真能守住大淩河?
你拿什麼守住大淩河?”
由於不清楚宋義的目的,祖大壽仍不鬆口:“孫督師正在調集援兵,本將並非孤軍奮戰!
城中糧草已盡,這是事實!
但,城中尚有五千匹戰馬!
我以馬肉充飢,堅守一月並不困難!”
宋義點點頭,稍稍放了心,按照王立的交待,順勢安慰道:
“祖將軍忠肝義膽,不畏強敵,誓死如歸,本將萬分佩服!
本將此次前來,並非監軍,更不會插手軍中之事!
而是幫孫閣老和廠公帶句話:孫閣老已經籌集了四萬援兵,不日就將率軍來援!
並且,登萊巡撫孫元化、山東巡撫餘大成也在調集援兵,不出二十日就能趕到!
西廠,還有一萬名不亞於關寧鐵騎的“鐵甲錦衣衛”!
多路援軍趕到之時,希望祖將軍能裡應外合!
屆時,擊退皇太極易如反掌!
所以,還請祖將軍以大局爲重!
想盡一切辦法,克服一切困難,務必堅守大淩河一個月!
拜託了!”
宋義表現得十分誠懇,沒有錦衣衛的趾高氣昂!
他的話,應該不是假話!
於是,祖大壽信心大振!
他剛纔表現出的死守決心,不過是懼怕西廠錦衣衛,隨口說說而已!
在這之前,他試着突圍了兩次!
松山、錦州的派來的援兵,也被擊退了兩次!
皇太極僞裝成明軍的假援兵,還讓大淩河損失了一千多兵馬!
差點讓大淩河失陷!
對於守住大淩河,祖大壽早就失去信心!
宋義的話,確實讓祖大凌燃起了鬥志!
通過察言觀色,宋義知道:讓祖大壽死守城池的目的,已經達到!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冒險提起袁崇煥!
因爲,王立特別叮囑過,這是激勵祖大壽的最後辦法,是不得已而爲之!
……
得知祖大壽的態度,王立暗喜不已!
得知孔有德正在來援,王立更是欣喜!
這支先頭部隊只有八百輕騎,簡直是天助我也!
這傢伙,可能不聽孫元化的指揮,可能不服孫承宗的調遣,卻會懼怕自己這個監軍!
試問,軍中誰不怕監軍?
而且,還不是西廠的監軍!
不論是誰,不論他官位多高,隨便找個藉口,隨便奏他一本,就能讓他萬劫不復!
然而,孔有德的是輕騎兵!
從路程上看,最多十天就該趕到!
已經過了半個月,爲何還沒到錦州?
派去督軍的錦衣衛,爲何沒有一人回報?
“廠公,孫督師託下官前來詢問:總兵張春、宋緯的四萬援兵已經趕到!
不知廠公……有何退敵良策?”
“我說過,絕不插手軍中之事……”
說到這裡,王立突然發現,丘禾嘉是話裡有話啊!
他表面上是詢問“退敵良策”,實際是問“鐵甲錦衣衛”是否出戰,是否跟張春協同作戰!
看來,孫承宗和丘禾嘉,全都狡猾狡猾的!
還在盯着自己的騎兵!
呵!
想得倒挺美!
我的騎兵在前方開道,你們的步卒在後面撿現成?
前面送死的是我的騎兵,領功的卻是你們步卒!
你們可是有大炮啊!
如果哪個缺心眼的不高興了,朝着我的騎兵放上幾炮,我找誰說理去?
我的騎兵,不要錢是不?
你們的兵,吃的是朝廷的軍餉,死不光了也不要緊!
我的騎兵,軍餉和撫卹都是我自掏腰包!
很肉疼的!
你們知道不?
我去!
早知如此,就不帶騎兵過來!
現在可好,威風倒是威風了,被人惦記上了吧!
“鐵甲錦衣衛”如果沒有“協同作戰”,彈劾我的奏摺,必會像雪片一樣飛向朱由檢!
解了大淩河之圍,我還想多撈幾年呢!
現在就跟朱由檢翻臉,也太虧了吧!
唉!
剛纔的回答,丘禾嘉果然不滿意!
這不,他把話挑明瞭!
“廠公,孫督師和下官的意思是,錦州與大淩河一線地勢寬廣……
阿濟格的兩萬騎兵橫在中間,實在是個威脅啊!
如果沒有得力的掩護,步卒很難貼近大淩河!”
這傢伙,果然老奸巨猾!
掩護?
什麼叫掩護?
你直接說需要騎兵的支持,或許,能讓我好受一點!
不過嘛,爲免落人口舌,掩護,肯定是要掩護滴!
但是,想讓我的騎兵正面迎擊八旗兵,那是不可能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