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集 巧克力美人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滔滔濁水,一瀉千里,氣勢磅礴,令人歎爲觀止。

慕軒跟槿兒隨着前面的人往渡口哨卡走,隊伍很長——看來古人就喜歡排長隊,幸好是一字型,過了好一會兒纔來到那守卡的士兵面前,慕軒遞上兩人的路引,但對方根本沒打開看,先是對槿兒左看右看,擠眉弄眼的,非常猥瑣,慕軒冷哼一聲,擋在槿兒身前,瞪了兩眼,那兩士兵訕訕的,命他把包裹打開。

慕軒把自己的打開了,裡面是一些換洗衣物,還有一個錢袋——那是慕軒的零用錢,平時買個包子喝碗茶的也不必向槿兒伸手,那兩個士兵的眼睛就亮了,就沒讓槿兒打開她的包裹,槿兒暗自鬆了口氣,想自己包裹裡有女兒家的貼身衣物,這樣當衆打開可真是羞人。卻見自家公子從錢袋裡拿出了兩塊碎銀,加起來有五兩,託在手掌心中,伸到對面兩人面前,說:“兩位軍爺辛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對面兩人立刻眉開眼笑,但只是一瞬間,立刻就一臉嚴肅,其中一個一邊說“豈有此理”,一邊伸手去拿慕軒掌中的銀子,但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勁,那銀子就像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另外那個壯實得多,不耐煩的推開了之前那個,伸手來抓,卻像之前那個一樣,根本拿不動銀子。

看他倆先後臉色通紅,又變作灰敗,慕軒故作誠惶誠恐,說:“二位軍爺如此廉潔自律,拒不受銀,在下枉做小人,慚愧,慚愧!”說着縮回手來,將銀子放回了錢袋,包裹重新收好。槿兒想笑又不敢出聲,忍得相當辛苦。

“嗤——”,後面有人可不想忍得那麼辛苦,笑出聲來,兩個士兵氣得臉通紅,那個壯實的伸手就來抓慕軒的肩膀,大手離慕軒的左肩還有兩寸多,就覺得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隔着,怎麼也觸不到對方的衣衫,難道有鬼?他驚得縮手不迭,渾身直冒冷汗,另外那個還一個勁問他怎麼啦,他瞪了一眼,沒好氣的高喝:“後面的!”

過來的是兩名女子,都戴着竹編涼帽,帽上覆着重紗,看不清面貌,但從服飾上看得出,穿紫裙的是個婦人,綠裙的應是少女,二人裙袂飄飄,風姿綽約,看得那兩個士兵口水都快掉出來了,剛纔笑他倆的正是那綠裙少女,兩人於是嬉皮笑臉要拿她們的包裹,說看看有什麼違禁物品。

前面的慕軒已經走了一段距離了,這時忍不住回身喝道:“軍爺,我等乘船,急着趕路呢!”他目光中帶着殺氣,不怒自威,看得兩個士兵心驚膽戰,尤其剛纔那個伸手抓他的,臉色煞白,不住的揮手放行,那綠裙少女衝慕軒微微點首,似是感謝,慕軒也點首迴應,回身與槿兒上船,那兩個女子也隨後跟上。

那兩個士兵稀裡糊塗的,沒撈到什麼好處,心有不甘,就把氣撒在了後面的人身上,過來的是個中年書生,一邊走路,一邊還拿着本書,口中唸唸有詞,壯實的那個劈手把他的書搶過來一扔,當胸一把揪着他的衣襟,喝道:“把包裹打開!”

書生吃了一驚,一邊嘟囔着:“君子不窺人之私”,一邊把包裹緊緊抱在懷裡,揪着他衣襟的擡手就要扇他的耳光,旁邊有個僧人“阿彌陀佛”一聲,說:“二位施主,我佛慈悲,請廣開方便之門吧!”聽口音,應是來自京師一帶的,兩個士兵這可不敢造次了,當今聖上信佛好道,僧道充斥朝堂,四方遊僧更是無數,僧道遍行天下,通行無阻,別看眼前這和尚一臉老實木訥相,誰知有沒有同哪個衙門沾親帶故,還是少惹爲妙,趕緊放行!

壯實的那個暗想,回去得上廟裡拜拜,今天可真是撞邪了!

一百多渡客跟四頂轎子上了渡船,渡船起錨開動了。渡船寬近三丈,長有十丈多,上下兩層,下層是個大艙,只要三文錢就能找個座位坐下,座椅是非常紮實的粗木長椅,分左右兩排,男左女右,中間有竹簾隔開;上層則需二十文錢一人,一般都是坐轎的士紳官商與他們的女眷纔會花這錢。

慕軒與那中年書生、僧人坐一排,中年書生旁若無人的讀着手中的書:“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他把左右的慕軒跟僧人擠得都很不舒服,慕軒暗自用勁,把自己的地方搶了回來,那僧人卻是沒辦法,不好意思去擠自己左邊的渡客,只能委屈自己了。

“阿彌陀佛!”船開動了,風浪顛簸,僧人感覺很不舒服,他忽然合十向書生說,“施主高才,貧僧有一事請教。”

書生望望他,臉上立刻滿是傳道受業解惑之色,說:“和尚問吧!”

僧人一臉虔誠之色:“阿彌陀佛,請教施主,端木子貢是幾人?”端木子貢,複姓端木,名賜,字子貢,是孔聖人七十二賢弟子之一,能言善辯。

書生不假思索,說:“自是兩人矣!”

“啊,啊——”僧人一臉恍然大悟之色,點點光光的腦袋,又問:“堯舜又是幾人呢?”堯舜,那可是千古流傳的聖德明君,婦孺皆知,書生橫了一眼這個孤陋寡聞的和尚,眼中大有“朽木不可雕”的神色:“當是一人!”

“哦——”和尚大大的鬆了口氣,如釋重負,伸胳膊展腿,再無顧忌,“如此,且容貧僧伸伸腳!”他很快就把自己的地盤搶回來了。

許多聽到他們說話的渡客都嘻嘻哈哈哈笑開了,竹簾那邊,槿兒正好跟那綠裙女子她們倆同座,綠裙女子一直隔着重紗看槿兒,此刻卻跟槿兒一起笑得咯咯的,連那紫裙婦人也不禁莞爾。

中年書生得意洋洋的環顧四周,卻對和尚伸胳膊展腿怒目而視,和尚卻只當沒看見,書生只好繼續讀書:“吾日三省吾身……”

慕軒不想耳朵受折磨,站起身來,往船頭走,槿兒隔着竹簾瞧見,也起身跟了過來,那綠裙女子看見槿兒離開,悄悄拉了一下紫裙婦人的衣袖,兩人於是也起身出艙來到了船頭,船頭停放着四頂轎子,餘下的空間也算寬敞,有幾個渡客正靠着船舷看河景。

慕軒站在船舷邊,看着滔滔黃河水,思緒有些散亂,一旁的槿兒也呆呆的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綠裙女子挽着紫裙婦人正走過去,那邊船舷邊的渡客忽然高聲喊起來:“快看,那是什麼?”旁邊的人驚訝地叫起來,嘈雜聲中,“砰——”一聲,渡船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劇烈晃動中,一聲驚叫傳來,卻是一個爬上船舷的孩子被顛簸到了空中,直往滾滾波濤中墜去,旁邊的大人眼睜睜看着,欲救不及。

綠影一閃,那綠裙女子如脫弦之箭,騰身而起,纖足在船舷上一點,射出船外,將那孩子接住奮力往後拋,紫裙婦人伸臂將孩子抱入懷中,孩子得救了,但綠裙女子離船有八九尺遠,再也無法躍回船上,就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直向滔滔激流中墜落,紫裙婦人抱着孩子悲呼一聲:“梅兒!”梅兒雖然會水,但下面可是黃河,那滾滾激流一下就會把她帶到不知什麼地方去的。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影如靈蛇出洞,一下子纏住了綠裙女子的纖腰,綠裙女子只覺一股大力傳來,自己就被拉回了船上,立足未穩,又是“砰”的一聲,船身再次劇烈晃動,綠裙女子身體一晃,幸好纖腰立刻被一隻強壯的胳膊抱住,纔沒摔倒——等等,那隻胳膊是不是抱得太高了些,她左臂一曲,一個肘錘後擊,給了身後這個登徒子重重一擊,這還不算,她回身右掌一揮,身後這人臉上就結結實實捱了個巴掌。

慕軒好心救人,卻沒得好報,但他只能忍下這一切了,因爲他自知理虧——救人心切,他確實碰觸了不該碰觸的部位,那種堅若鯉背、滑若凝脂的柔韌感覺,竟讓他頓時失神——這位姑娘的酥胸應該非常豐盈啊!

慕軒沒有機會遐想,因爲船舷邊的幾個渡客正抓着船舷驚惶地大叫,有那還算鎮靜的不住的往船外指,好像是說水裡有東西。

水裡確實有東西,因爲那“砰砰”聲一下接一下,明顯是有東西在不斷撞擊船身,慕軒把救人用的腰帶在腰間匆匆一系,躍到船邊,扒着船舷往水裡一瞧,立刻就看見那東西了——其實也看不太清,只看見有一道水紋圍着船身不住來回,偶爾在激流中會露出一溜七八尺長的東西,看着像是鱷魚的脊背,但黃河裡有鱷魚嗎?難道是黃河水怪?

“水神,是水神!”那幾個渡客跪倒在船板上,不住的叩頭,船艙裡的渡客聽到了,驚呼聲一片。

慕軒沒時間相信什麼水神,他轉頭一看,身形快速起落,轉眼之間,已經從一個船工手中搶過一枝竹篙,竹篙一頭是長約一尺的鐵釺,慕軒一手抓緊船舷,一手握着竹篙,眼睛緊盯着水中,就在眼見水紋再次向船身衝來,他瞅準機會,手中的竹篙脫手飛出,“砰”一聲中,渡船再次巨震,慕軒雙手抓緊船舷緊盯着渾濁的激流,終於看到一道水紋越來越遠,上面插着那枝竹篙,下面不斷有紅色的東西翻上來,看來那東西受傷逃跑了。

渡船漸漸平穩下來,船上的渡客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慕軒這才把被他安置在船幫裡安全位置的槿兒攙扶起來,那綠裙女子過來非常好心的安慰槿兒,槿兒對她卻有些敵意,剛纔她打公子耳光,自己可都看見了。綠裙女子卻似乎沒感覺出來,探首看看水裡,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是什麼東西?”

慕軒搖頭說:“不太清楚。”

綠裙女子冷哼一聲,徑自走回紫裙婦人身邊,雖然她戴着涼帽、蒙着重紗,慕軒看不到她的臉色,但想想也知道她肯定是一臉“不說拉倒”的神氣,看樣子,又得罪她啦!

接下來一帆風順,船靠岸了,提心吊膽的渡客迫不及待的下船走人,而那些船工也是驚魂未定,不知是沒有想起要謝謝慕軒這位“救命菩薩”,還是怕被他這個傷了水神的“冒失鬼”牽累,沒有一個船工敢靠近他,倒是

那與中年書生爭座位的僧人,非常恭敬的衝慕軒合十道謝:“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再造之恩!”

慕軒還禮,連稱不敢當,僧人告辭離開。

慕軒帶着槿兒最後離開,出了渡口,慕軒左顧右盼,想僱一輛車,卻聽一個溫和的女聲說:“這位公子,妾身可否載送兩位一程?”

慕軒跟槿兒一看,是那紫衣婦人,她已摘下涼帽,正在一輛馬車上掀着車簾含笑望過來,看模樣,她只有三旬左右,眉目如畫,神情可親,慕軒一望即生好感,含笑迴應:“多謝夫人!”他讓槿兒坐車廂裡,自己就在車轅另一邊坐下了。紫裙婦人含笑望着,並沒有堅持讓他進車廂。

一路無話,馬車進了鄭州北城門,慕軒決定住在“如風”客棧,那紫裙婦人跟綠裙女子居然也在這裡住下了。

慕軒發現那綠裙女子從馬車上下來時仍然戴着那涼帽,心裡有些奇怪,不過,等吃晚飯的時候,他就知道原因了。

紫衣婦人安頓好後,特意來找慕軒,自稱姓向,夫家姓鳳,綠裙女子是她的女兒,說船上援手大恩不言謝,想請他晚上吃頓便飯。

慕軒帶着槿兒如約來到了雅間,鳳夫人已經在了,請慕軒落座,慕軒讓槿兒也坐下,槿兒卻說自己是丫鬟,坐下不合禮數,慕軒笑說:“我可以給你放一會兒假,你吃這頓飯的時候不是丫鬟。”

槿兒靦腆的一笑,說:“哪有做丫鬟的可以放假的?”

慕軒一本正經的指指自己的鼻子說:“我這兒就有啊!”

槿兒撲哧笑了,還想說什麼,鳳夫人笑着過來拉她坐下,槿兒略微掙扎一下,也就不再拘禮了。

鳳姑娘進來時,慕軒驚豔不已。

鳳姑娘瓜子臉兒,眉目靈動,瓊鼻櫻脣,個子挺高,比槿兒高了大半個頭,跟莊姑娘有得一比;雖然明顯束胸了,但依然可以看出峰巒雄偉;纖腰一束,極盡妖嬈之態,但嫵媚而絕不輕浮;走起路來裙袂飄動,嬌俏婀娜中透着颯爽英姿,看情形,腿也肯定修長有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肌膚,膚呈非常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細膩,光澤亮麗,分明就是個古代版的巧克力美人嘛!在這個到處都是白皙取勝的時代可真是獨特的靚麗風景,別具魅力。

而且,她這樣的膚色,她微皺着鼻翼生氣的樣子,還有似乎帶着鉤子的犀利眼神,都像極了梓峪,這讓慕軒尤感親切,忍不住微微一笑。

迫不得已摘下涼帽來“謝恩”的鳳姑娘正滿心懊惱,被那個臭男人佔了便宜居然還要請他吃飯謝恩,這是什麼世道!那個槿兒姑娘的膚色怎麼那麼白,在她身邊一站,越發顯得自己黑得驚人了!唉,怎麼姐妹們都是膚色白皙,人見人愛,偏自己黑得出奇,黑得令人望而生畏,白白辜負了自己那麼細的腰肢、那麼長的腿。按說,自己也沒比她們曬更多陽光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真是氣死人了!

一眼瞥見那個男人帶着笑的古怪目光,鳳姑娘心裡更是窩火,本姑娘黑就黑了,用得着你弄出那副表情來提醒嗎?這個臭男人,壞男人,死男人!

她在槿兒的右手邊坐下,槿兒卻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她也說不清爲什麼,對這位鳳姑娘似乎有些戒備之心,想起在渡口上馬車,自己纔在車裡坐下,這位鳳姑娘就靠近自己耳邊說什麼“你家公子不是好人”這樣的話,你瞭解我家公子什麼,要不是我家公子,你早掉進黃河淹——哼——

“今日多虧公子援手,小女才倖免於難,請公子滿飲此杯,聊表妾身母女感激之情!”鳳夫人起身敬酒,慕軒趕緊站起,槿兒也起身,鳳姑娘這纔不情不願的站起,鳳夫人給女兒一個責備的眼神,轉首望着慕軒歉意的笑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慕軒也是一笑,喝了杯中酒,說:“慕軒受之有愧,慕軒只是適逢其會,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鳳姑娘捨己爲人,纔是俠義之舉,足爲我輩江湖之人表率!”

鳳姑娘給他一個“誰要你誇讚”的不屑眼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忿忿地坐下,左手抓起筷子,遲疑了一下,換成右手,夾了筷牛肉入口,狠狠地嚼着。槿兒只是淺抿一口,之後大家重又落座,開始吃菜。

鳳夫人忽然之間有些驚異地問:“妾身聽方纔公子自稱,莫非公子就是新近轟動江湖的‘銀簫’方慕軒方少俠?”

慕軒也是一愣,說:“在下確實是方慕軒,但不知‘銀簫’之稱,更不知轟動江湖從何說起。”

“方慕軒憑一管銀簫在定州府擊退‘七情怪’中的‘色惡魔’陽無盡,這事難道還不算轟動江湖?”鳳姑娘快人快語,外送一個更加不屑的表情,你這個臭男人就裝腔作勢吧!

鳳夫人給女兒一個嗔怪的表情,轉首望着慕軒,後者笑笑,說:“慕軒確實跟陽無盡惡戰一場,但‘銀簫’之稱也實在是首次聽聞。”

鳳夫人點首表示理解,不少江湖人的諢號確實是別人起的,當事人往往知道得比較晚:“少俠力戰陽無盡,迫使他再次隱遁,實在是爲武林造福之舉,令人欽佩!”當年夫君也曾與那陽無盡一戰,雙方只是平手而已,這年輕人的實力可不容小覷啊!

她端杯再次敬慕軒,慕軒連稱不敢當,舉杯飲盡,鳳姑娘悄悄一撇嘴,心說媽幹嘛對這個臭男人這麼客氣,他有那麼厲害嗎?一些人就喜歡以訛傳訛,天山腳下那些人不還把我們姐妹說成是來無蹤去無影的“雪峰仙女”!

槿兒在一邊瞧着,心裡很是爲公子抱不平,這個鳳姑娘幹嘛老是針對公子,公子又不是真的壞人。

“公子行走江湖,是爲行俠仗義麼?”鳳夫人似乎非常好奇,說這話時,她還不由自主看了槿兒一眼,帶着丫鬟走江湖行俠仗義,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江湖險惡,行俠仗義可不比遊山玩水。

慕軒微笑着迴應說:“慕軒只是巧遇其事,豈敢說什麼行俠仗義,其實慕軒是個做小買賣的,四處奔波餬口而已。”

鳳姑娘臉上第三次顯露不屑的表情,說什麼做小買賣的,有見過帶着俏丫鬟做小買賣的人嗎?瞧你那樣子,怎麼都不像是個正經生意人!哼,連個正經人都不像!

鳳夫人嘴角顯露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卻沒有說什麼,夾了一筷菜入口慢慢嚼着,慕軒也就開始大口吃菜,就在飯桌上陷入沉悶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有個清亮的男子聲音非常悲慘的叫着:“好心的大爺,善心的夫人,行行好,賞口飯吃!”

居然有人到這裡行乞?

雅間裡的四人互相望望,都覺得不可思議,慕軒起身拉開門,只見外面站着一個二十多歲模樣的青年人,相貌還算清秀,衣衫非常整齊,就是表情悽慘,眼神散亂,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懶散味兒,看見慕軒,他立刻伸手,說:“這位大爺,可憐可憐,給點救命錢,我家有八十歲的老母臥病在牀,下有不滿月的孩子嗷嗷待哺,大爺,可憐可憐!”

慕軒還沒什麼表示,鳳姑娘已經走了過來,看着這個非常可憐的男人,情不自禁就伸手到腰間掏荷包,慕軒一擡手,說:“等等!這位兄臺,瞧你應該還沒到而立之年吧,‘人生七十古來稀’,令堂已經年屆八旬高齡了,着實可喜可賀啊!”

他語帶諷刺,那青年人明顯聽出來了,卻神色如常,說:“家母老年得子,備加愛護,小的自然要加倍回報,還望大爺成全小的一片孝心!大爺,可憐可憐!”

老年得子?不會是更年期生你的吧?慕軒冷笑,據說古代騙子還是非常有智慧的,你這個怎麼一點技術含量也不講,實在太丟你那些同行的臉了!

鳳姑娘從荷包裡掏出五兩碎銀,玉臂毫無顧忌的往下一壓慕軒攔着的胳膊,把銀子遞到那孝子手裡,對慕軒憤憤的說:“老蚌生珠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你這個人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老蚌生珠?慕軒苦笑,你這個小丫頭懂什麼,什麼樣的老蚌能生出這種“珠”來?

鳳夫人跟槿兒也早已來到他們身後,鳳夫人看看自家閨女,神情依舊古怪,沒說什麼;槿兒看看自家公子,欲言又止。

孝子千恩萬謝的走了,慕軒對着他的背影說:“爲了增加可信度,在下建議你將令堂改爲五旬爲宜。”那孝子沒有任何表示,就那樣施施然走了。

“你這種人吝嗇得讓人可憐!”鳳姑娘甩下一句話,憤憤然自回房去了。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鳳夫人回來了,還帶着一個夥計,夥計送來了一小碗熱氣騰騰的米飯跟兩個小菜,鳳姑娘這會兒才感覺餓了,坐下來把那米飯吃光了,兩盤小菜都只剩下小半。

夥計進來收拾好碗筷退出去,鳳姑娘取出手帕擦着嘴角,嬌嗔的對母親說:“媽,對那樣的人還那麼客氣幹嘛,您還請他吃飯,想起來就沒胃口!”

鳳夫人嘴角噙着莫名的古怪笑意,說:“媽看你的胃口很好啊!”

鳳姑娘莫名其妙,嗔道:“媽——”

鳳夫人不等她說什麼,先說:“剛纔那飯菜,就是那個讓你倒胃口的男人特意讓店家給你準備的,他還讓媽不要告訴你,說你要是預先知道了肯定不肯吃。”

“什麼?”做女兒的一愣,隨即往媽身上一靠,撒起嬌來,“媽——”

鳳夫人輕輕撫着女兒的肩膀,心中思緒飛揚,那個方慕軒真是有趣,氣宇軒昂,與梅兒年貌相當,心地也好,武功又很好,梅兒跟他偏偏好像宿世冤家一樣,他倆鬧彆扭的樣子多像自己當初跟夫君初次見面時的情形啊,莫非,梅兒遲遲未到的姻緣終於出現了?

她的嘴角又浮現那種透着古怪的莫名笑意了,而鳳姑娘心裡也正算計着:那個可惡的臭男人,居然敢耍我,看本姑娘怎麼報這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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