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瞳瞬間覆蓋驚恐萬狀,聲嘶揭底地尖叫道,“啊——”,她一不小心跌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手試圖找到可以抵擋蘇青惡趣味或者逃離的東西,最終依靠在桌椅旁,輕顫着身體。
頭顱瞪着賀蘭玉兒,眼白往外翻,連接脖頸處獻血浸染了地面。
府裡場面混亂至極,到處瀰漫着濃郁的血腥味。
那些侍衛見此沒有懂得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起來,舉着劍趁蘇青在對付其他侍衛之時,揮劍偷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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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不是等閒之輩,後面的殺氣他能覺察到,一個反手將偷襲的侍衛的劍用指尖夾着,又快又準地丟到賀蘭玉兒身旁。
他周遭的狠厲,令在房間診治的謝婉君不寒而慄,恐懼在她漆黑的眼通風擴散,手掌緊握成拳。
蘇青他沉浸在將那些人的羽翼折斷的快感,完全沒有注意到廂房的謝婉君勃然變色。
“還有人要上來麼?”他殷紅色的薄脣如同染上蔻丹一般,透露着一股邪魅猖狂。
侍衛是每月領銀兩,也都是直接聽命於賀蘭玉兒,倘若賀蘭玉兒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不僅拿不到銀兩,還有可能會有掉腦袋的危險。
因而剩下的幾個侍衛相互看了眼對方,其中一個侍衛大聲道:“我們跟他拼了!”
他們都跟不要命一樣,閉着眼睛佩劍胡亂砍,儼然就是一堆野狼在亂咬人的姿態。
蘇青卻是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悄悄離開原本的位置,那些侍衛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謝婉君被害怕包裹住,眼眶宛若是被欺負的小白兔,晶瑩透亮的金豆子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陳……”嶽悌有些哽咽,像是有什麼東西扼制住她的喉嚨,什麼話也講不出來了。
她只能選擇站在一旁,看着這個失憶的姑娘被恐慌的洪流淹沒,漸漸失去自我。
“你個惡毒的男人……那麼多人命在你眼裡就不值錢麼?”謝婉君嘶吼道。醫者向來都是心善之人,殺雞都捨不得,更別提那麼多人都死在眼前,有如剜心般的疼痛。
除了這樣謝婉君不知道怎樣才能忘掉這樣一幕,至死難忘這種畫面,白骨堆積,除了死別無選擇,他們是爲主子而死,死得壯烈。
而之所以有那麼多人死,皆因心狠手辣的蘇青。
蘇青太可怕了,簡直就如同一個地獄裡緩步踏過來的修羅。
蘇青字字珠璣,“他們想要抓我,難道我只能被他們抓住,才能不被冠上惡毒二字麼?”
換一個方面想,也得卻如此,倘若束手就擒,他便是懦弱無能了。
但是此時的謝婉君已經失去思考能力,滿腦子都被蘇青殺人的樣子所佔據了。
“你、你別過來!”謝婉君大聲怒吼道。
電光火石之間,謝婉君恍若是看到了跟蘇青相遇的場景,那時候的蘇青也是凶神惡煞的樣子,所到之處,有血腥在泛散。
他握着一把劍在大街上殺人,眼眶底下像是硃砂的顏色,四遭是肅殺之意籠罩,與這喧鬧繁華的大街格格不入。
誰也不知道這個氣質儒雅又貌若潘安的少年爲何要殺人,旁人只得是躲得遠遠的,生怕惹到這個爺殃及池魚而觸黴頭。
原本的喧囂都被他殺人的氣氛所破壞,逃的逃,躲的躲,有些攤販的東西都被逃跑的人撞的七零八落。
那是謝婉君第一次看到蘇青,也是令她觸目驚心的景象。
殺戮。
醫者救死扶傷,見過不少傷患,卻要親自目睹這場殘忍的殺戮。
劍鋒還是冰涼的,對着那人戳下去,正中心臟的位置,毫無生還的可能……
謝婉君抱着腦袋蹲下去,那一幀幀像烙鐵一樣鐫刻入她的腦袋,即便她掙扎不想看到,也是無濟於事。
蘇青眸子一亮,“你怎麼樣了?是不是想起我了?”
許是蘇青的聲音刺激到謝婉君,纔將謝婉君從回憶中帶出來。
謝婉君像看待瘋子一樣看着蘇青,她口中唸唸有詞,“殺人魔……你個殺人魔!”
農夫看謝婉君的眼神帶着憐憫,好好一個姑娘家害怕成這樣,他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
他擋在謝婉君面前,目不轉睛對蘇青道,“你別逼她了。”
“呵……你算是個什麼東西?”蘇青一擡手,掌風凌厲地掃過農夫。
農夫豈料蘇青會對他動武,尚且處在呆滯中,被掌風托起,再從高處重重摔下。
在蘇青面前,農夫已經吃了兩次虧了。
謝婉君雙眸瞠大,蘇青居然當着她的面再次對農夫下毒手!
她咬牙切齒地責怪道:“認識你這種殺人魔,真是我的悲哀。”
謝婉君小跑着過去看農夫的傷勢,在不經意間農夫的目光閃爍過恨意。
“別怕,我這就帶你走。”謝婉君安慰農夫。
她沒有立刻帶着農夫走,反而是走到這座宅地的主人顧長風面前,給他鞠了個躬,淺聲道,“多謝你這些日子照顧我,我該告辭了。”
顧長風深邃的眉目滿是糾結,看了眼艴然不悅的蘇青,勸阻道,“離了這裡,你想去哪兒?到處都不太平,不如委屈委屈現在我這住下,可好?”
“對不起。”謝婉君再次向顧長風鞠躬。這次鞠躬是爲他的挽留。
謝婉君扶着農夫,踏着大堂滿地的屍骨。
蘇青帶着一絲的凜冽,以及絕望。
“你還好嗎?”顧長風詢問道。
蘇青搖頭,心灰意冷。
他玄色長袍染着血,那些都是賀蘭玉兒帶來的侍衛的血,愛乾淨的他已經懶得去清理了。
酒窖裡的酒是個好東西,能麻痹一個人的神經,亦能夠讓人短暫的忘掉痛苦,剩下麻木的空白。
那句古話說得真好,一醉解千愁。
那是最烈的酒,名叫天子笑,普通人沾了一滴都會醉,而他喝了好幾壇,怎麼還沒有醉?
蘇青拖着酒罈,往嘴裡灌,想必是太大口了,有的順着他的下巴流下來,滑到他的鎖骨,再滑到他髒兮兮的衣袍。
夜闌人靜,星月交輝。
人們都在舒適的牀榻與周公幽會,然而謝婉君與農夫只能流落街頭,在沾着污漬的牆角下度過泛着冷意的夜晚。
涼風颳過臉頰,裙角獵獵揚起。謝婉君蜷縮着身體,維持在母體時的動作,手環着彎曲的雙腿,忍不住涼意便將臉埋進去腿間,這樣能稍稍減弱些許的涼意。
農夫忍了幾日,終於不甚耐煩露出真面目,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入謝婉君的眼底,穿得破了洞的舊草鞋一腳踹到牆壁。
牆壁雖是老舊式的,勝在牢固,並沒有因農民踹那一腳而崩壞,農民卻疼得齜牙咧嘴苦不堪言。
“要不是有你,我又何苦在這地方受苦!”農夫詭譎的責罵道,“臭婆娘!老子這腳都疼死了!”
謝婉君臉色突變,變得很是蒼白,甚至還有細細的無可奈何浮現,早知就不該與農夫同行。
她完全沒有想到,原本那個願意跟她一起逃離的農夫會變成這樣暴怒不堪、怨天尤人。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農夫,宛若是一條失去理智在嘶鳴的瘋狗。
或許這纔是一個人的真面目呀……
“哼!沒有你,我現在定然在舒服的牀榻睡覺,哪裡需要像現在這樣受這等苦?”農夫絮絮叨叨地抱怨。
這回農夫不敢再踢牆了,他怕疼。他習慣了在家好吃好做,絕對不是像這樣顛沛流離地過日子,這日子他受夠了,可他現在也沒有抽身離開的法子。
路是他自己選的,再怎麼樣是徒勞無功罷了。
謝婉君一整晚她都沒有睡,只緊緊依靠着身體在牆壁上,靠着身體緊依牆壁的溫度,纔沒有凍死街頭。
蒼穹灰濛濛亮的時辰,農夫醒過來了,精神氣比漫長夜無眠的謝婉君要好上幾倍。
農夫伸展腰肢,活動活動筋骨後,瞪了謝婉君一眼:“怎麼?還都天亮了還要賴在這?”
謝婉君不想回農夫的話,仍也整理衣裳跟農夫一起走。
蘇青喝了不少酒,酒罈子逐漸空了,他腦子還保留着絲絲縷縷的清醒,或者說是他強制性不想直接醉死。
誰也攔不住蘇青,特別是醉酒的蘇青。
一襲白裳如雪,喝了酒的緣故頓覺悶熱,將衣領往下拉扯,露出迷人且好看的鎖骨,是個女人都會被這鎖骨的深邃卻迷住。
蘇青舉着酒罈,視線模糊又清晰,在人不多的街道遊走。
幸好街道人不多,否則姑娘家看到蘇青這幅樣子,非得用瓜果拼命往蘇青身上砸不可。
走幾步,蘇青就灌一口酒,步伐踉蹌,像是下一步就有可能會摔倒的樣子。
驀地,蘇青杵着不動了。
謝婉君那道身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看錯。
蘇青狹長的睫毛輕顫,漆黑的瞳眸散發出異樣的情緒。
“謝婉君。”很是冷靜地念出她的名字,略帶嘲諷的口吻讓人誤以爲他還是清醒的。
謝婉君原本想要假裝沒看見,這會兒被喊了名字,就算想要糊弄過去也是沒有可能了。
農夫用手肘捅了捅謝婉君,農夫自然知道眼前錦衣華服的男子非富即貴,得罪定然不會有好果子,更何況還在他手下吃過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