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和淡,晴風溫軟。街道某處不起眼的巷子裡,黑暗中,慢慢踱出了兩個步履輕捷的人。阿岑伸展了一下腰,有些懶散地道:“終於將閣主交給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可真不容易。”
阿琴行於他身側,低着頭望着地面若有所思,半晌道:“也不知道左兮靈現在怎麼樣了。”他們被派來完成千息閣的任務,便暫時沒有功夫去暗中保護左兮靈,心中略有牽掛,實屬正常。
被她這麼一提,阿岑的神情也嚴肅正經了幾分,兩人急忙向着街外走。眼角卻忽然掠過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待看清時,阿岑已愕然地叫出聲來:“左兮靈?”
果然是她。只見那張足以傾倒萬生的容顏此時正流露出慌急神色,步履雜亂,彷彿身後正追着窮兇極惡的洪水猛獸。
“這可是太巧了。”阿琴低聲嘆道。兩人望見左兮靈身後正緊追不捨的魏世龍和其手下時,均眼神一凌,動作裡帶了幾分殺氣。下一刻,魏世龍等人前進的道路忽然被阻絕。兩個身形細長的黑衣人宛如天降,面無表情地橫在了他們身前,手中亮出兵器半寸,寒光閃現。
“你們!”被攔截的魏世龍怒不可遏,一揮袖,衆手下頓時朝着阿岑阿琴二人撲了上去,戰成一團。刀劍銼響不絕,火星迸濺,寒光閃閃,不時還泄露出阿琴所扔的毒物藥粉。
聽聞身後異響,左兮靈早轉了身來,雙目微睜道:“阿岑阿琴?是你們?”聲音裡卻說不出是憂是喜。她雖知兩人身手高明,然眼下敵我人數懸殊,恐雙拳難敵四手。
然片刻,便見阿琴阿岑將魏世龍的數名嘍羅放倒在地,而後護在左兮靈身前,焦急問道:“你沒事吧?”左兮靈又驚又喜,略略搖頭,心下卻是鬆了口氣。幸好這兩人忽然出現幫忙打退了追兵,否則還不知道她下場如何。
另一邊,魏世龍俊朗的五官有些扭曲,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只聽他冷笑一聲,雙掌一擊,似乎放出了什麼信號,頓時,更多的人從街道各處蜂擁而出。魏世龍獰笑:“嗯?你以爲你跑的掉嗎?”
見此,左兮靈臉色微變,卻氣勢毫不下於他,嘲道:“以多對少,所謂王侯子弟的風範都被吃到狗肚子去了吧?”
魏世龍不爲所動。他手下那幫嘍羅迅速將左兮靈等人圍得水泄不通。只聽阿岑悶哼一聲,手中的劍頓時被人格飛了出去,捂住胸口,嘴角滲出血絲。阿琴大驚,陣腳微亂,不慎被人揪住時機,十餘柄利刃架到了她的脖頸上。
畢竟雙方人數實在差的太多了!
“你們怎麼樣了?”左兮靈顧不得交織的劍光,飛奔到兩人跟前,俯下身焦急地問。魏世龍揚了揚手,雪亮的劍刃便齊齊收停在她頭頂上方,只差毫釐觸及,分外驚險。
阿岑抹了抹嘴角的血絲,面露不甘,啞聲道:“沒事。”阿琴埋着頭給他裹傷,並未言語,然而那雙手卻在微微顫抖,平日裡溫和的眼眸也被慍色浸染。
魏世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你們再怎麼抵抗,也只是徒勞而已。”說着便大踏步走來,四周的包圍圈隨着他的腳步而散開,空出一條寬敞的道路。
腳步聲愈近。左兮靈望着他那張趾高氣揚的面容,有種想要一拳砸上去的衝動,不過她還是沒有這麼做,只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要怎麼做才能放過他們?”言語裡,卻只提到了“他們”,她也心知自己今天是走不掉了。
魏世龍哈哈笑道:“好說。你跟着本公子回去就是了。”臉上的笑容曖昧異常,言語裡全是挑逗,頗有幾分市井小人的下流。
聞言,阿岑阿琴大怒,兩人掙扎着就要抓着兵器撲上去,卻被四周揚起的森寒刀劍硬生生攔住,不禁向魏世龍怒目而視。左兮靈的臉色也微變,指節被捏得發青發白。
如果不是處在這種劣境裡,她纔不會選擇屈服!
“要不然的話,這兩人的下場,我可就很難說了。”魏世龍神情愉悅,言語裡流露出的威脅甚是明顯,聽得阿琴阿岑兩人又是一陣躁亂。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頓時幾名手下一併上前,將二人捆成了糉子,這下是真真切切失去了行動力。
冷風掠過。左兮靈漆黑的長髮被風帶起,襯得她那張小臉益發蒼白,良久,那沒有血色的脣瓣才輕輕動了動,低低地道:“我和你走。”
地上被五花大綁的兩人宛如被雷劈中,臉色齊刷刷的白了,都開始奮力呼喊起來。然而,左兮靈彷彿聽不到他們的叫喊聲般,只是一步一步,腳步沉重而緩慢地前行。
前方,便是帶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的魏世龍。
就在這時,衆人耳邊卻兀然響起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別過去。”接着,一道修長的身影穿過重重包圍的人羣,徑直攔在了左兮靈身前,仿若一道清冽的風。
藍摯初微微蹙眉,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眸與左兮靈對視了一下便轉開,向着一旁的魏世龍看去,淡聲道:“放了他們。”這個他們,自然是指的左兮靈一行人。
左兮靈卻沒有收回視線,仍是定定地望着他那張清俊容顏,眸子極亮,輕輕喚了一聲:“院長。”聞言,藍摯初沒有回頭,卻也輕輕迴應了聲:“嗯。”得到迴應之後,她微微一笑,似乎安下心來,不再言語。
不遠處的魏世龍看着這一幕,眉宇間的陰鬱彷彿能滴出水來,咬牙切齒道:“藍摯初,又是你!”末了,語氣又陡轉森然,“別忘了你也只是一個人,就不怕我把你們一起留在這兒?”
藍摯初上前一步,將左兮靈更嚴實的護在身後了,這才微微一笑道:“恐怕不能。你留不住。”這種雲淡風輕裡渾然天成般的輕視,幾乎是瞬間讓魏世龍扭曲了臉。
想都不想,他就指着藍摯初等人暴喝道:“來人啊,快給我抓住他們!”
一聲令下,魏世龍的手下們頓時蜂擁齊上,飛舞的刀光劍光令人眼花繚亂。左兮靈早已趁亂先解開了阿岑阿琴身上的繩索,兩人雖已受傷,武功底子到底還在,還能勉強帶着她躲避敵人的亂刃。
塵煙四起,場面亂不堪言,然而許多人都提着刀劍涌向藍摯初那邊,偶爾還有被撞歪了的劍刃從中飛出。左兮靈見此不禁有些臉色發白,眉宇間顯出焦急之色。一旁的阿琴察覺到了她心緒的變化,安慰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話音剛落,卻聽藍摯初這邊打鬥的聲響漸止。待風煙安落,眼前場景徹底明晰時,包括左兮靈在內,幾人都露出了一副愕然的神情。
只見藍摯初衣衫上沾染了些許灰塵,略微凌亂,額上滲出了層薄汗,愈發襯得其面如敷粉,卻從容淡定如初。然而那些方纔還在與他纏鬥的人,此時竟全都被放倒在了地上,而這其間只不過用了片刻功夫。
相對比起來,魏世龍看上去還要比他更狼狽一些。只見他不可置信地望了藍摯初半晌,忽然反應過來,怒喝道:“你們還不快上去把他給抓住,都杵在這兒做什麼!”然而這聲音卻顯得虛浮無力,極沒有底氣。
遂一擁而上。藍摯初又開始從容不迫地與人交手,手裡的摺扇忽高忽低,卻總能精準地敲中對方。衣袂飄飛,摺扇輕舞,看似竟有別樣的雅緻風流。
“他之前到底怎麼做到的?”這邊,阿岑略微失神地喃喃道,一邊與阿琴對視了一眼,兩人俱是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這藍摯初平時看似不顯山露水,沒想到身手竟如此高明。要知道他們二人方纔也是以少敵多,卻均敗下陣來,而這藍摯初卻應付得似乎很輕鬆。此人果然不簡單。
左兮靈這會兒顧着藍摯初的安危,並未察覺到這些,只是蹙眉憂慮道:“這麼多人,院長一個人應付的過來嗎?”聽聞此言,身旁的阿岑阿琴不禁眼神古怪地對視了一眼。
眼見諸多人一起上都無法將藍摯初拿下,魏世龍的臉色愈發難看,索性指揮着更多的人一窩蜂涌上去。這藍摯初身手再好,也還是個人,會感到疲累,總能被一點點拖垮。然而藍摯初看穿他的意圖後,只是微微冷笑了一下,身形一晃,竟是果斷脫出了那邊戰圈,徑直向着魏世龍這邊奔來。
瞬息間,他已閃到魏世龍的肩後,臉上猶帶着溫雅笑容,彷彿與其是多年的老友:“魏世龍,近來可好?”那修長明晰的指節有意無意地按在了魏世龍脖頸血管處,後者僵在原地不敢再亂動。這問候在此時顯得格外虛假。
“你們的主子現在在我手裡,如果你們不好好聽話,我可不能保證他的安危。”藍摯初這次是對着周圍人道。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面露猶豫之色,手裡揚起的兵器也收回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