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惜!”“姐姐!”一大一小兩道呼聲同時響起。常威臉色陰沉,卻提着寶劍徑直衝進了樹林。而這邊,小皇帝抱着靈惜哭了起來,而他本人,毫髮未損。
“姐姐,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連累你的!對不起!”小皇帝瘋了一般,撲進代替他受了一箭的靈惜懷裡,哭得涕泗橫流。
“沒,沒關係。”靈惜努力對他笑笑,眼前卻變得有些模糊,身子也軟倒了下來。百小皇帝一邊痛哭,一邊徒勞地將手籠在她的傷口處,似乎想止住那流淌不止的鮮血。
這時常威也折了回來,臉色氣急敗壞,似乎在樹林裡一無所獲。想必那羣埋伏的人見沒有得手,便先悄悄離開了。
靈惜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頭也越來越昏沉。那箭上淬了毒,且隨行大夫的醫術也弗如宮廷裡御醫的好。她勉強看清了眼前景象:常威站在她身前,一臉愧疚;而小皇帝的哭聲就沒有止住過。
“別哭了……我沒事。”她勉強微笑道。她並不後悔替小皇帝擋這一箭,也不怕死。只是有些不甘心,她還沒有見到那個人,最後一刻,沒有那個人陪在身邊。
他們沒有注意到人羣那邊莫名有些騷動。頃刻,一道身影兀然閃現在幾人身前,一道冷冽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怎麼了?”
聞聲幾人心中都是一顫,不約而同的擡頭。眼前人身材修長,面容冷峻,正是甩脫晉陽王后匆匆趕來的藍摯初!
來得正是時候。藍摯初目光落到形容悽慘的靈惜身上後,渾身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猛然將靈惜撈到懷裡,厲聲道:“誰幹的?”
“你來了,真好……”靈惜看清了是他,微微一笑,忽然吃力地伸手勾住藍摯初的頸項,喃喃道:“之前一直都不敢說,現在不說,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罷。”
她每說一個字都要輕喘一口氣,藍摯初的心絃也隨之顫動,不過她還是微笑着把話完整的說了出來:“藍摯初,我喜歡你。”
他渾身一顫,眼裡彷彿有什麼碎裂開來,全身發抖,摟着她更緊。
這樣的表白話語,竟然是在這種時候被傾吐出,是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都怪我,怪我太弱小了。姐姐是爲了保護我才中箭的!”小皇帝抽噎道,死死握緊了拳。“如果我沒有這麼弱小,就不會讓姐姐受這麼重的傷……”他恨聲道,稚嫩的面容上浮現出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年紀孩子身上的恨怒。
忽然,一隻手卻輕輕地放在他的頭上。小皇帝愕然擡頭,卻見靈惜盡了全身力氣對他一笑:“沒事的,不是你的錯。”
小皇帝一愣,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這時,藍摯初似乎恢復了冷靜,將昏死過去的靈惜抱在懷裡,猛然立起身來。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面無表情,聲音裡像是封着寒川。衆人見他面容,均臉色微變。此時的藍摯初雙眼竟是泛着血光!
他封住了靈惜的幾處穴道,暫時緩解了流血趨勢,接着便要去找人爲靈惜救治。
那黑箭上淬的毒甚是厲害。雖然靈惜周身經脈都被封住,以緩解毒素滲入血液。卻仍是臉色發青,呼吸漸弱。隨行大夫對此手足無措。藍摯初對他們失去了耐心,轉身去尋更穩妥的大夫。而受到驚訝的小皇帝也被先送回休息了。
幾人經過前廳時,卻意外地被人攔住。藍摯初望着來人,臉色頓時變得可怕異常。“閃開!”他森然道。
柳如眉神情有些瑟縮,目光落到了他懷裡昏迷不醒的靈惜身上,遲疑道:“這位姑娘中了毒,我可以救她。”聞言幾人均是一愣。藍摯初的眸光一凝,眯起雙眼道:“你,可以救她?”
他言語間無端有一種駭人的氣勢,震得柳如眉臉色微變,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是,我可以解她身上的毒。”聞言,藍摯初低笑了一聲,明明只是尋常的笑,卻讓人無端覺得全身發寒。
“憑什麼我要相信你?”
話語中*裸的懷疑,讓柳如眉瞬間白了臉。不過說的也對,她平素裡身爲金枝玉葉的王妃,五指不沾陽春水,這會兒忽然稱自己會醫術,這樣的反差,的確讓人難以信任。
儘管藍摯初的態度十分不友善,但柳如眉還是沉默着隱忍了下來,道:“我說的是真的。”她的眼神微微飄忽,似乎回憶起了往事,輕聲道:“因爲,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藥仙谷的隱退弟子。”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藍摯初脣色愈發蒼白淡薄,低頭看了一眼懷裡形容慘烈的靈惜,那雙寒潭般的眼眸讓人不寒而慄。
藥仙谷弟子,這個身份是可以唬住許多人的,而且柳如眉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撒謊。在這種時候,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用靈惜的安危來忽悠藍摯初,那純粹是找死。
但這畢竟是柳如眉的一面之詞,無人可以證明,萬一她是沒安好心故意這麼說的呢?要知道,柳如眉可是晉陽王妃。
“是的,我可以爲她作證。”就在這微妙關頭,一道清亮的聲音突兀響起,擲地有聲。循着聲音望去,近處不知何時並肩站了一對男女,白衣飄飄,氣質出塵。
“沈清風?”藍摯初黑眸一凝,方纔開口說話的正是那兩人中的男子,同時也是藍摯初許久未見的好友,沈清風。沈清風身旁的少女則是其小師妹,莫菁菁。
“好久不見,我們是特地來幫你忙的。”沈清風溫雅一笑,隨即斂了笑容,望着中毒昏迷的靈惜如是道,看來他們已經知道靈惜受傷的事情了。
原來沈清風二人在了卻藥王谷那邊的瑣事後,便動身前來尋找藍摯初。誰知到了以後卻發現皇城大亂,他們聽說了靈惜中箭的事便匆匆趕來,恰好撞在了柳如眉主動提出幫忙的這個時機。沈清風與莫菁菁都是藥仙谷弟子,既然他們能爲柳如眉作證,那麼想必柳如眉說的就是真的了。
柳如眉本處於尷尬境地,忽然有人幫她解圍,一臉感激。藍摯初見到好友後臉色緩和了些,沙啞着聲音道:“多謝。”
此時的他總算是恢復了些冷靜,一雙混濁的黑眸逐漸清明。然而清醒過後,心口上卻傳來一陣疼痛,無法忽略,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他沒能將靈惜保護好?
藍摯初捏緊了拳,眉目陰沉,猛然轉身向外走去。剩下的幾人一方面要查看靈惜的情況,也心知他此時情緒不穩,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沒有阻攔。
這邊,藍摯初折回了靈惜中箭的地方,走進樹林,尋找着敵人可能留下來的蛛絲馬跡。四周安靜地有些詭異。他暗暗提高了警惕,然而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什麼線索,只得放棄了這個打算,退出了樹林。
此行一無所獲。他回想起靈惜的傷勢,心中煩躁和殺意漸漸涌了出來。就在這裡,身後的樹林裡忽然響起簌簌風聲,一股寒意瞬間竄上了後背!
“有人在後面!”腦海裡剛竄出這個念頭時,他的身體已經搶先一步作出了反應。轉身,橫劍!視野頓時被一片雪亮的翻涌着冷厲殺意的劍光鋪滿。叮!兩劍相交產生的巨力將他震得虎口一麻,那本就是倉促拔劍的手險些抓不住劍柄。
“果然是你!”看清來者何人後,藍摯初面容霎時扭曲,一雙如霜似雪的漆黑眼眸盛放出滔天怒火。
而他的對面,晉陽王百里墨謙怪笑一聲,瘋癲乖戾,極不正常。他將寶劍狠狠壓下,神情如同厲鬼,怪笑道:“去見閻王吧!”
處於瘋狂中的百里墨謙此時手上爆發出一股怪力,狠狠一劈,當真想讓藍摯初橫死當場。而藍摯初的劍果然勢頭一弱,只聽一聲銼響,那寶劍竟被彈飛了出去,下一秒,藍摯初就會被一分爲二!
大仇將報,百里墨謙雙目燃起了殘忍興奮的笑意,然而還沒等他笑出聲,整個身子卻猛然懸空!
一隻堅硬如鐵的手掐上百里墨謙的脖頸,藍摯初不知何時閃身至他的肩側,面無表情,手上發力,將百里墨謙直接提了起來。而他的另一隻手則被百里墨謙的劍刺中,血流如注。
“你纔是,去見閻王吧。”藍摯初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冰冷笑意。百里墨謙一臉不可置信,因爲喉嚨被掐住,十分艱難道:“你……”
咔擦。伴隨着殘忍的骨節錯位聲,他的話戛然而止,雙目圓睜,抽搐幾下,最後頭軟軟地歪在了一邊。藍摯初漠然地看着他一點點停止呼吸,然後將冰冷的屍體扔在了地上。
可憐他恨藍摯初入骨,苦心算計,卻落得這樣一個可憐可笑的結局。從頭到尾,都只是自不量力而已。
亂臣賊子一死,叛軍大亂。
軍帳中,常威小心翼翼地向藍摯初彙報眼下情況。總而言之,現在叛軍是一片散沙。藍摯初聽着這些,神色平靜,只在聽到靈惜情況暫時穩定下來時,才略微有了生氣。
“無妨。叛軍那邊由我去整頓。”他淡淡道。常威點點頭退出議事廳,然而在離開時,卻忍不住回頭看了藍摯初一眼,目光裡透着深深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