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臘月,年味兒也漸漸的散發了出來,天氣也越發的變得嚴寒,前兩天才剛下了一場大雪,地面上覆蓋的白色,人一腳踩下去,足足淹沒了腳踝。
外頭刺骨的寒風,呼呼的颳着,天上依然在飄飄灑灑着一片一片的小雪花。
林小橋實在耐不住那外頭的寒冷,還是老老實實的窩在家裡頭,成天守着火盆過日子。
李氏眼瞅着自個兒小閨女,那副純屬‘冬眠’的樣子,真乃有些看不下去了。
“閨女,你也別成天窩在這裡不動彈啊,好歹出去走上兩圈也好啊!”這樣的話語,李氏幾乎每天都會重複的叨上一遍。
不過,卻是對於林小橋來說,完全是沒有殺傷力的,面對自個兒親孃李氏的唸叨,她自有一套說辭應付,只見她縮着個脖子,一副恨不得把自個兒縮成一團的樣子,說道:“娘是不是想讓我去當你院裡的景緻啊,還省了你們去堆雪人的功夫了。”
李氏笑言:“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了,外頭雪也不大,你出去走走轉轉哪裡不行了啊,要不到廚房去搗鼓搗鼓!你瞅瞅你自個兒這樣兒,每天除了從牀上挪到飯桌上,其餘的時間都是窩在這火盆邊上不動彈,這哪兒成啊,好歹去伸展伸展筋骨啊!”
李氏這番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話語,林小橋聽完之後,依然是不爲所動,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個兒這樣成天窩着,有什麼問題,反倒覺得甚爲享受也。
這樣的天兒,還出去走動,那不是自個兒找罪受嘛,於是林小橋堅定自個兒的信念,無論接下來李氏如何費盡口水勸說,她只是胡亂的點頭應是,但小小的身子卻依然穩坐不動。
李氏無奈,只能乾眼瞪着,看着自個兒小閨女正是花骨朵樣的年紀,卻成天像個老太婆一樣縮着,也是沒有法子。
心裡只能感嘆一句:唉,這丫頭也就只有學文那孩子,能夠治得住她了,自個兒這個當孃的,是一點兒也沒轍了。
俗話常說,這人啊,是經不住唸叨的,果不其然,李氏心裡感嘆了沒兩天的時間,就接到了陳學文寫來的家書。
一封是給鄭寡婦的,信上只是平常的問候,還有對親人的關心,除此之外便是交代了一下,他今年回來過年的日期,書院一般都是十六七的樣子放假,不過他們這些學子在回家之前,還要三五成羣的聚上一聚,再有就是要宴請一下自己的恩師,去先生家裡提前拜個早年什麼的。
如此行程安排下來,那麼陳學文啓程動身回來的日子,再早也是早不過二十的。
而另一封信便是寫給林小橋的,這封信相較下來,不論是語氣還是言辭,就顯得隨和或者隨意多了。
這也只能說是,陳學文是完全受了林小橋的影響,兩人互通的書信一般都是互訴一些家常,說說自個兒身邊平日裡發生的一些小趣事。
雖說平平常常,不過卻給人感覺十分的親切,林小橋一口氣唸完了來信,卻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回陳學文給她的來信裡頭,提到說他們書院外頭的那條‘學子街’,先正有一個鋪面在盤讓,因爲知道林小橋有過心思,想把生意做到省城這邊來,所以陳學文就留意了一下,問問小丫頭有沒有那個意向。
林小橋自然是頗爲意動的,書院的外面,能夠有固定的消費羣體,地理優勢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而且她仔細琢磨琢磨,再想想陳學文信裡頭與她提到的事兒,心裡頭原本七分的意向,這就昇華到了十分了。
信中有言,現在大郎二郎已經考中秀才,爲了二人的前途大計着想,實乃應該到省城這邊,尋求更好的書院求學。
林小橋也是早有這樣打算的,她不可能允許自個兒兩個哥哥,就止步於這小小的秀才上面的,大郎二郎兩兄弟也絕對不是,這樣容易自我滿足之人。
要想奔着更好的前途走,就不能蝸居在這小小的安平鎮,畢竟這兒的學堂和先生,在學識和眼界上也是有限的。
就拿他們現在的先生來說,就非常有自知之明,打從學堂的幾個學子考上秀才之後,先生就已經明說‘不想誤人子弟’,不讓他們在去學堂唸書了。
要不是大郎二郎兩個死皮賴臉的去求了先生,估摸着現在也就只能自個兒默默的在家啃書了。
因此,送大郎二郎兩兄弟去省城求學,這就變成了一條必然和必須的路。
再加上這回陳學文寫來的書信,林小橋的小腦袋瓜了,就已經迅速的生出了一個想法,自家人一塊兒遷到省城去發展,這樣既能照顧得到大郎二郎兩兄弟,又能讓自個兒一家人走出去瞧瞧看看。
免得一輩子都窩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裡,林小橋總覺得自個兒爹孃,身上老是脫離不了那股子鄉氣,尤其是林二牛,整天除了在地裡頭摸索,就找不到事兒可以做了,甚至是離了田地,就會心裡發慌。
或許等到到了省城待上一段時日之後,他們的眼界和心胸都能夠放的更寬了咧。
如此反覆思索了一下,林小橋便在一家人吃晚飯的時候,把這件事兒說了一下,跟他們着實費了些口水,分析了一通。
最先表示同意的就是,大郎二郎兩兄弟,林小橋也是堅定的表明了自個兒的立場,鄭寡婦默了片刻之後,也點頭同意了。
她是一直都知道小丫頭的心思的,所以從來都不覺得林小橋是個,安安分分能夠在安平鎮呆得住的人。
再加上這回自己兒子有意無意的攛掇,就更是不可能坐得住了,鄭寡婦表示支持,可不僅僅是爲了了卻小丫兒的心願,還是爲了滿足自己兒子的心思。
方纔小丫頭稍稍一提,說是學文哥哥來信提的,她就知道自己兒子是在打的什麼心思了。
無非就是一個人在省城,待的寂寞無聊了,想把這一大家子都折騰過去陪他了,尤其是想把這小丫頭,給弄到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去。
鄭寡婦一路看着自己兒子,從對什麼都不上心,到現在三五不時的就來封信件,還看不出來他現在心裡裝着的是什麼了嗎?
今兒個看了小丫頭拿出來的信件,瞧瞧那上面的言辭,哪裡會像是自己那個沉默寡言,性情淡然的兒子,寫出來的啊!
鄭寡婦柔和的看了林小橋一眼,這個愈發靈秀的小姑娘,已經在慢慢的在自己兒子心裡,佔據了不可磨滅的位子了。
即使她知道兒子或許,現在還不太清楚自己的情感,但是她這個做孃的卻是已經,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了。
鄭寡婦不由得由衷的覺得高興,看來這個兒媳婦是沒有選擇錯誤的,所以她便乾脆表示支持,幫幫這兩個小人。
而林小溪則是帶着那麼些許的嚮往,正處於猶豫不決的狀態,但是在自個兒小妹,不斷的引誘之下,沒過一會兒也是投了同意票的。
至於李氏和林二牛夫婦,卻顯得有些不大願意,畢竟這塊土地是他們待習慣了的,若是換個地方,而且是去省城那片比較繁華的地界,他倆總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恐慌。
爲了達到自個兒的目的,林小橋只得個個擊破,在李氏的耳朵,就總是念叨着兩個哥哥,以後去了省城唸書沒人照顧的話語。
李氏雖然性子有些軟弱,也忒容易知足,不過她卻是一個十分合格的母親,因此在自個兒閨女唸叨了沒幾句,就改變了想法,表示了支持。
而對付林二牛那就更加的簡單了,林小橋只告訴他,到了省城那邊,第一件事情就是買下幾十畝的良田,讓他有地兒可以去忙活就成了。
拿到全部的支持票以後,林小橋便說出了自個兒的打算:“既然兩個哥哥過了年,就要去省城求學了,那咱們也乾脆就跟兩個哥哥,一塊兒遷過去吧。”
“這咋可能啊,咱們這一大家子一起過去,到了那邊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咱這回遷過去,總不可能不帶些東西吧,行李啥的總是要搬一些的。”李氏聽了小閨女的話後,便首先回道。
林小橋看着李氏有些激動的語氣,笑了笑,說道:“我打算在年前在去一趟省城的,把那鋪子的事兒先給落實一下,畢竟那地段的鋪子可是不怕轉不出去的,還是得趕緊下手爲強。另外,順便買套小院子,就算是買不了,那也得先租下一套,這樣咱就不用擔心沒地兒落腳了啊!”
“啥?這麼快?”李氏到現在還有些雲裡霧裡的,雖然口上已經答應了這事兒,但她心底深處還是有些抵抗情緒的,因此一聽到小閨女,已經把事兒都安排好了,還弄得這樣急急呼呼的,她就覺得有些接受不了。
李氏的這番心思,林小橋也是一眼就瞧出來了,她這樣急切的要趕在年前,去省城把事兒都辦好了,除了不想錯過那個鋪子之外,還不就是防着李氏搖擺不定的,又猶豫起來嘛。
因此,接下來林小橋也沒再多勸李氏,而是跟林二牛商議起了,他們出發去省城的日子。
現在已經是臘月了,林小橋想了想,乾脆就把出發的日子,定在了十四五日這兩天,這樣正好可以去辦完事情之後,跟陳學文同路一起回來。
臘月十四,林小橋便帶着林二牛和滿子,三人輕裝上陣,出發去了省城。
一路上走的都是管道,不過這雪天行走,還是將行程拖延了一天,他們花了四天的時間,才走到了省城。
依然是尋的上回住的客棧,安頓好車馬之後,林二牛便領着林小橋和滿子,去書院找了陳學文。
陳學文似是知道了他們要來的樣子,見到林二牛父女一點兒都沒顯得驚訝,寥寥幾句話彼此寒暄了一下。
接下來,陳學文便領着三人先去飯館,吃了頓熱騰騰的飯菜。
用過飯菜,又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林小橋這才覺得自個兒渾身都舒坦了起來。
結了飯錢,緊接着陳學文便領着他們,去了那家鋪子瞧瞧。
“我都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家鋪子的老闆想在年底之前,把鋪子轉讓出去,然後帶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去,說是年歲大了,不想再做生意了,半生漂泊在外,到了老年只想回鄉……”陳學文一路簡單的交代了下,那家鋪子的情況。
林小橋聽得滿意,便加快步子進了那家鋪子,該瞭解的信息,陳學文都已經花了心思,替他們瞭解了。
她相信陳學文的眼光,既然他都覺得不錯了,林小橋看了一圈下來,也覺得很好。
所以,以林二牛爲代表,幾人便迅速的與那老闆,談妥了鋪子盤讓的各項事宜,用五百兩銀子,盤下了這個鋪面。
雖然價錢相較於安平鎮的那家鋪面高了許多,但是林小橋並不是那等沒有眼界的,她清楚的曉得這是在省城的地界,而且鋪子還在書院的外面,所以價格高些也是正常的。
拿到了地契和房契,原先鋪子的老闆第二天,便帶着一家老老小小,收拾好行李啓辰離開了,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心急回鄉過年的。
雖然人家已經急着騰出了地方,不過林小橋並沒有急着搬進鋪子的後院去住,畢竟那裡還是殘留着原主人的氣息的,所以林小橋不想那麼早的住進去。
總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再把傢俱牀鋪啥的換了,再搬進去住,她纔不會覺得彆扭。
買下了鋪子,接下來便是要尋找合適的小院了,現在陳學文已經停了課,書院大部分的學子,也都已經踏上了回鄉之旅,所以他便成日陪着林小橋幾個,到處轉悠尋找合適的房子。
沿着書院的附近轉了一圈,他們幾個打聽詢問,跟着牙儈看了不下十來套院子了。
最後,林小橋速戰速決,幾相比較之下,在離着書院比較近的地界,選擇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兩進小院。
瞧着面積啥的,是肯定夠他們一家人住的了,雖說價錢貴的有些離譜,但是林小橋仔細思量了一番,這書院周圍的房子,貴些是肯定的了。
按着她前世的經驗,只要學校旁邊的房價,總是比別的地界貴的,甚至比市中心的還要貴些,不過還是會有許多人搶着去買。
這還不是因爲,那邊地界的房子,升值的空間更大嘛,因此在林小橋從陳學文的口中,再三的確認了他們目前這個書院,不會輕而易舉的倒下去的事實之後,她便果斷的掏了銀票,一千兩銀子,買下了那個附近的院子。
以後即使是他們一家子不住這裡了,也不愁這院子會空在那裡,至少是可以租賃出去的。
林小橋想着她爹當時掏銀子時的,那副心疼的樣子,便忍不住想笑出聲來,估摸着回去被李氏知道,她花了一千兩銀子買了座小院,那神情肯定是跟她老爹差不多的。
說不準,還得再給她安個‘敗家’的名頭,林小橋想象着自個兒親孃李氏,到時跳腳的樣子,就覺得有些頭疼。
買下了院子之後,林小橋當即便僱了兩個婆子,把院裡院外的簡單收拾了一通,還跑了傢俱鋪子,買了幾套傢俱,這最重要的就是把每個屋裡的牀,給換了。
除此之外,她還尋了一個名聲不錯的繡鋪,在那邊定製了幾牀被子鋪蓋,等到正月二十左右取貨。
原本老闆在這年關底下,是不打算在接單子的,但是林小橋額外多給了十兩銀子,才把這事兒給搞定了下來。
臘月二十二,啓程回家,沿路都在下着大雪,所以路程便顯得更加難行了一些,直到二十七日,林小橋一行人才到了家裡。
去的時候,懷裡揣着兩千兩的銀票,現在卻只剩下不到四百兩了,那一千六百兩的銀子,便換來了幾張薄薄的紙片。
林二牛一到家裡,便跟李氏一一的交代了,他們這回花出去的銀子,當李氏聽說他們用了一千兩的銀子,買下了一座小院時,果然就跟林小橋想象的一樣,那臉色真的不大好看。
雖然口上沒有罵她‘敗家’,不過那瞧着她的眼神,卻分明寫着‘不懂事’,‘敗家子’,而且責怪的話語,那是真的沒少說。
不僅如此,李氏是個疼孩子的,對於林小橋這個閨女,沒有捨得多罵兩句,但是對林二牛,可就沒有那麼客氣,直怪他這個大人,沒有管好孩子。
林二牛被數落了一大通,還有冤無處申,心裡頭不停的叫囂着:咱這個家,啥時候輪到我做主了啊!
不過,這話他也只會在心裡頭嘀咕兩句,面對自個兒婆娘中氣十足的數落,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用着極其哀怨的眼神,瞅着罪魁禍首——自個兒的小閨女,林小橋。
林小橋接到自個兒老爹的眼神,卻是一點兒內疚的心理也沒有,依舊是一副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瞅着她爹那無奈又可憐的小樣兒,最終還是遞了個眼神過去。
那狡黠得小眼神,似乎在說:老爹,不過就是數落兩句嘛,你就替你閨女先受着吧,以後等你媳婦看到那套院子的價值,你這數落也就不算白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