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家,一行人依舊是先給老兩口磕頭拜新年,打從進門開始,林小橋就覺得,自己的姥姥孫氏完全是一副,有孫萬事足的模樣,從始至終那一臉的笑意,怎麼掩都掩不住。
李老頭父子倆亦是如此,雖然眉眼間的喜意頗爲含蓄,但二人面上一派其樂融融的神色,卻是顯而易見的。
福哥兒現在兩歲多了,長得虎頭虎腦的十分可愛,小小的人兒,不用人教,就知道給人磕頭拜年要紅包了。
“福哥兒給大傢伙拜新年了,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兩歲多的福哥兒,穿得一身臃腫,跪在拜墊上,身子也是東倒西歪的,卻抱着兩個小拳頭,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口裡還脆聲聲的說着吉祥語。
李氏的小妹,見他小小的人兒,圓滾滾的模樣,竟然還知道向人討要紅包,便一把將福哥兒撈了起來,抱在自己的懷裡,很是揉搓了一番,直說他人小鬼大。
“姑姑,姑姑,我還要拜年拿紅包呢。”福哥兒始終惦記着自己還未到手的紅包,小身子扭來扭去的,掙扎着就想下去。
李氏的小妹見他如此,便有意想逗弄他一下,朝着福哥兒不安分的小屁股上,拍了兩下,笑着說道:“你回答小姑幾個問題,如果回答好了,咱們都給你紅包。”
福哥兒一聽這話,也不扭動了,便乖乖的坐在自己小姑腿上,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只咧着張嘴兒,露出兩個小虎牙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屋裡衆人的面上,掃來掃去的。
“剛剛咱們福哥兒說的那話,是從誰那裡學來的?是奶奶教你的啊,還是你娘教你的啊?”李氏的小妹撫着福哥兒的小腦袋,笑着問道。
福哥兒想都沒想,就指着林小橋,然後脫口而出:“我聽姐姐說的。”
林小橋經他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然後想了一下,她方纔給姥姥姥爺拜年的時候,胡亂說了一通的吉祥話,最後好像就是用了,那句‘恭喜發財,紅包拿來’結尾,沒想到這小傢伙竟然,就抓住了這最經典的一句,真不愧是個小人精。
屋裡的其他人,其實也都早就在小傢伙,奶聲奶氣的討紅包時,就已經憋笑不已了,此時皆是樂呵呵的看着,這一大一小耍寶逗樂。
“哦——,那福哥兒今年幾歲了啊?知道紅包是什麼東西嗎?”李氏小妹又笑着問道。
福哥兒略顯笨拙的掰了兩個手指頭,道:“兩歲了”,又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嗯——,福哥兒知道紅包是什麼,就是錢錢,可以拿來買糖糖的,今天爺爺奶奶,還有爹都給福哥兒紅包了。”
說完,便拍了拍自己襖子兩邊的小口袋,笑眯眯的說道:“福哥兒都裝在口袋裡了。”
“哇——,咱們福哥兒的紅包在哪兒呢?拿出來給小姑瞧瞧唄!”李氏小妹故作好奇的樣子,兩隻手就要伸進,福哥兒的口袋裡探一探。
豈料這時,原本還很乖巧安靜的福哥兒,卻是兩隻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口袋,小身子也不安分的扭動了起來,嘟着個小嘴巴說道:“不要,不要!這是福哥兒的紅包,不能給你們看!”
衆人瞧着小傢伙,那副守財的模樣,都樂開了懷。
李氏小妹看了一眼,已經笑得不能自已的孫氏,笑着說道:“娘怎麼把福哥兒,教的這麼精怪啊?這麼小小的人兒,竟然曉得護着自己的錢財了!”
孫氏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擡手揩了揩眼角,說道:“這可不是我教的啊,咱們也不知道這小傢伙,是從哪裡學來的。”
林小橋在一旁看着福哥兒那精怪的模樣,也是樂呵得不行,她瞧着大傢伙都笑哈哈的樣子,連李老頭子都是笑的一臉寵溺的模樣,便添趣道:“咱們福哥兒將來,是不用愁娶不到媳婦嘍!這麼小的,就知道開始攢錢了,等到長大了,這娶媳婦的錢,肯定是不用姥姥姥爺發愁了!”
衆人聽了這話,更是一鬨而笑,連李老頭子都笑的,那一茬花白的鬍鬚直髮顫,李氏小妹一手摟着福哥兒,一手捂着嘴笑道:“那敢情好啊,可不是讓咱娘省了不少錢,少操不少心嘛!”
孫氏聽她這樣說,更是樂的不行,瞧了眼也跟着傻樂的福哥兒,嗔道:“瞧瞧你們姨侄倆,一個是小姑,一個是表姐,哪有這麼打趣人家的。這是欺負咱們福哥兒年歲小,不懂事理呢!忒不厚道了啊!”
林小橋不以爲然,照樣笑嘻嘻的說道:“你們可別欺負咱們福哥兒年歲小,指不定人家懂那什麼,叫娶媳婦呢。”
福哥兒雖然一臉的懵懂,不知道旁人都在樂呵什麼,但是他還是聽懂了‘娶媳婦’這三個字,看大家一提到這個,好像都很開心的樣子,便以爲這娶媳婦,定是一件好事。
於是,也不待旁人問他,便拍着自己不怎麼鼓的口袋,笑呵呵的開口說道:“福哥兒的紅包,留給弟弟娶媳婦!”
此話一出,再次鬨堂大笑,林小橋指着一臉懵懂的福哥兒,笑道:“福哥兒可真是個好哥哥,這麼小就知道疼弟弟了!連娶媳婦,都得先緊着弟弟先來呢!”
福哥兒別的沒聽懂,卻是聽懂了表姐,誇他是個好哥哥,於是,便越發的得意起來,大聲說道:“福哥兒要做一個好哥哥,要有多多的紅包,給弟弟娶媳婦。”
一屋子的笑聲蔓延開來,李氏笑的臉頰都有些發酸,忙揉着自己的腮幫子,說道:“得了,咱還是趕緊把紅包給了吧!我可真的是已經笑的不行了,沒想到小弟那樣憨實的性子,竟然生出這麼個小精怪來。”
說罷,便對着福哥兒招手道:“福哥兒快到大姑這裡來,大姑要給紅包了哦!”
福哥兒一聽這話,連忙從自己小姑身上爬下來,屁顛屁顛的跑到李氏面前,李氏也不在逗他,立即從自己袖子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來,塞到他的小手上。
福哥兒得了紅包,自然高興,笑的一雙眼睛都眯在一塊,還不忘跟李氏彎腰道謝。
其餘長輩們,也都樂呵呵的給了紅包,連林小橋兄妹四個,也甚是大方的每人給了一個。
等到福哥兒在屋裡走了一圈,小傢伙那原本並不怎麼鼓的衣兜,已經是兩邊都鼓鼓囊囊的了。
福哥兒兩隻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口袋,歡快的蹦跳着就跑走了,口裡喊着:“娘,福哥兒得了好多個紅包哦,可以給弟弟娶好多好多的媳婦了。”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永遠都是天真無邪的,福哥兒的童真和童趣,也給大家帶來了許多的歡快,林小橋看着姥姥姥爺,那一臉歡愉和滿足的笑意,也是發自內心的,替兩個老人家高興。
衆人又在堂屋裡閒聊了一會兒,李氏便率着一衆女眷起身離開,去瞧了瞧剛生產了沒多久的小舅媽吳巧兒。
或許是因爲剛剛生產沒多久,屋裡還是瀰漫着一點淡淡的血腥氣,林小橋看着緊閉的門窗,便說道:“姥姥,可以把窗戶稍微打開一絲縫隙來,透透氣的,要不這屋裡空氣得不到流通,人待着也不舒服的。”
吳巧兒此時正躺在牀上,面色還有些蒼白,見着衆人來看她,神色顯得頗爲高興,聽到了林小橋的話之後,便笑着說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娘就擔心我坐月子,吹了風對身子不好。這屋裡都快悶得人喘不過氣兒來了,難爲你們也真是待的下去。”
林小橋眼睛一掃,見屋裡還點着兩個火盆,心裡暗想,怪不得小舅媽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還顯得有些無力的樣子呢,明擺着就是缺氧了嘛,於是,她趕緊走到窗戶邊,伸手將一扇窗戶開了條小縫。
孫氏見此,趕緊上前阻攔道:“不成,不成,這麼大冷的天兒,怎麼能開窗戶呢!你們小姑娘家家的不懂,這女人坐月子,是受不得一點點風,一點點寒的,否則要落下病的。”
“你們要是在屋裡呆不住的,就出去耍吧,這屋裡也不是你們小姑娘待的地兒。”孫氏又想着將林小橋姐妹幾個趕出去,免得她們在這裡受不住悶。
林小橋這會子也是急了,說道:“姥姥,這屋裡還點着炭盆呢,再把門窗關緊了,對人的身體不好,很可能會令人窒息的。再說了,這開一點點縫也沒事兒的,小舅媽產後虛弱,呼吸點新鮮空氣是有好處的。”
孫氏乍一聽到這樣的說法,倒是有些愣住了,她知道這個外孫女,是不會隨便興口胡說的,可是她自己的那套理論,也是祖上一直流傳下來的觀點,總不至於有什麼錯吧。
一時間,孫氏也有些沒了主意,便拿眼覷着自己大閨女,想聽聽看她怎麼說的。
李氏笑了一下,說道:“我旁的不清楚,但是知道,窗戶開點縫兒,是沒有問題的。之前我坐月子的時候,小橋丫頭也沒有把門窗關的死死的,每天白天都給窗戶開條縫兒,還常常摘點鮮花來放到屋裡,這屋裡的空氣就不一樣了,人也能舒服許多!我瞧着自己也沒落下什麼毛病呢,要不娘就按着小橋丫頭的話去做吧。”
吳巧兒躺在牀上,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娘,再這麼悶下去,我都快受不住了,就覺着自己越發沒力了似的。”
“這是因爲,屋裡點了炭盆,又關緊了窗戶的,導致人都缺氧的原因。”林小橋解釋道。
衆人也不懂,這缺氧是個什麼意思,但也沒問什麼,總之就是個不好的詞兒就是了。
孫氏也知道,這小外孫女懂得多,便笑着說道:“成,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聽你們的。”
林小橋見孫氏聽得進勸,趕緊走過去挽着孫氏的胳膊,說道:“咱姥姥就是個深明大義的,怎麼就這麼好說話呢!”
孫氏順手將窗戶開了條縫,聽到林小橋給她帶高帽,便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姥姥知道自己沒讀書,也不識字兒,不比你們都是有出息的,懂得也多。雖說,有些事兒是祖上傳下來的說法,但姥姥也不是那等一味守舊迂腐的,只要對你們小輩好的事兒,姥姥都是願意聽的。”
這時,衆人也都走到了吳巧兒的牀前,這窗戶一打開,大傢伙頓時就感覺,呼吸都不一樣了。
吳巧兒聽到孫氏這樣說,也覺得自己婆婆,是個十分好相處的,至少不迂腐,不像有些人家的老人,成天倚老賣老的,做些讓人膈應的事兒,於是,她便笑着說道:“娘是這天底下最明事理的婆婆了!”
“那可不是,咱娘這麼好的性子,可是千里挑一的難尋啊!”李氏小妹,也跟着湊趣說道。
孫氏被這些小輩捧着,心裡自然也是高興,不管你做的再好,若是沒有人識得這個好,難免會讓人覺得難過。
接下來,大家又說笑了幾句,李氏便讓林小橋幾個,在屋裡給她們的小舅媽拜了新年。
等到天黑之際,因爲吳巧兒生了孩子,自是不能下牀幹活,所以,晚飯便是由孫氏領着李氏姐妹倆忙活的。
過了正月初五,李氏的小妹一家惦記着,鎮上乾貨鋪子的開張,想着要早些回去,李氏見此,覺着自己老爹老孃,這兩年有了孫子陪伴,再不似從前那樣寂寞,便也領着全家人一塊回去了。
林小橋一家子回去之後,便接到了好幾戶人家的帖子,都是邀請他們一家子去府上做客的。
林小橋拿着帖子看了看,在看到每張帖子上,自己兩個哥哥也在邀請之列時,便猜到了這些人的打算,一時間也覺得有些好笑。
鄭寡婦與林小橋姐妹倆商議了一番,撿着幾個沒法推託的人家,應下了帖子,領着他們上門去做了幾回客。
對於這樣的赴宴,林小橋也不是頭一回去了,相對於李氏的拘謹和不自在來說,她自是應付的得心應手,面對着那些大戶人家的鶯鶯燕燕,她總是保持着一個態度,少說少做,裝淑女便成了。
而大郎二郎兩兄弟,先前雖是一心埋首在書本里面,從沒有經歷過這些,但是兩人卻並不拘謹,面對那些所謂的長輩,也是應付的頗爲遊刃有餘,禮數從來都不失周全,行爲舉止也是有條有理,回話條理清晰卻也不顯木訥,贏得了一片好評。
接受了旁人家的邀請,按着規矩,林小橋一家自是也要下帖子,邀請別人來自家走上一回了。
於是,就這樣忙忙碌碌的,一晃眼就到了元宵節,這天也是大郎二郎兩兄弟,在家裡待着的最後一天時間了。
晚上,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元宵,大郎二郎兩個便帶着林小橋姐妹倆,出去遊了一圈。
或許是由於少了兩個人,所以,今年的元宵燈會,雖然一如往年的熱鬧,但是,林小橋卻是覺得提不起什麼勁兒,一路走馬觀花的逛了一圈便回家去了。
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大郎二郎兩個再次離家回了省城,繼續他們的求學之旅。
出了正月,李氏尋了個空閒的時間,邀上了鄭寡婦,帶着林小橋姐妹倆,又去廟裡拜了一回菩薩。
李氏覺得,去年一年他們一家子,萬事諸順,喜事連連的,所以,十分感恩於菩薩的照顧,不去添點香油錢,心裡也過意不去,順便也是想祈求菩薩保佑,希望今年自家人也能順順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