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武威?”四妹一怔,但很快便明白過來,紫蘇要去武威的目的,想了想,輕聲道:“你是想去找那個姓趙的秀才?”
紫蘇點點頭,“我已經寫了信給蕭鶴玉,只要找到那個姓趙的秀才,這次將陳家給砌底的整倒,弄垮了陳家,往後誰想再打我們的壞主意,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擒賊擒王,這事四妹到是認同的。以陳家的聲勢,若真是一舉給扳倒了,別說誰還來招惹她姐弟幾人,怕是來討好的人都要把門檻踩爛了。
“可是,一時間你去哪找啊!”四妹猶疑的道:“三哥那邊一點消息都沒,萬一你走了,姐夫使人送消息來,我一時間找誰拿主意啊?”
紫蘇聞言不由便默了一默,在知曉了安肅施家是個什麼人家後,其實她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猜想。只是這個想法有點大膽,又有點離譜。不過,憑着這個猜想,她下意識裡就覺得三弟眼下應該不會有性命之險。
只是,這事情,她也賭不得,眼下整倒陳家固然重要,不過三弟的安危卻是擺在第一位。想到這,她擡頭對四妹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樣吧,我在家再等等,先確定了三弟沒事,我們再做別的。”
“嗯,這樣最好了。”四妹點頭。
雖然是決定在家等消息,但紫蘇要做的事卻是不少。
先是將家裡的銀兩清理一遍,合計着如果找到那個趙秀才的父親,要扳倒陳家,得花多少銀子。在寫給蕭鶴玉的信裡她就言明瞭,蕭鶴玉出力,她出錢。
姐妹二人關起門,算盤敲了一夜,第二天總算是大致的理清了手裡的活銀。
待二人梳洗一番,已是早膳已過,用午膳的時候了。
廚房做了開胃的精緻小菜和軟香的粥送了過來,兩人胡亂的吃了點。四妹照例去後院查看釀酒之事,紫蘇則是重新回了書房,將那些理清的銀兩做了劃分,又算了算外面還有多少銀兩的進項。
一忙就又忙了半天,直到耳邊響起“撲簌簌”的聲音,她才醒過神來,對身邊一直幫着磨墨添炭火的青青道:“什麼時辰了,外面下雨了嗎?”
青青擡頭看了看多寶架上的沙漏,“奶奶,快申時了。”
“這麼晚了!”紫蘇站了起來,朝穿邊走去,擡手推開雕花窗扇,撲面的冷汽夾着一股溼冷直往脖子裡灌,她頓了頓神,看着地上白白的一層似鹽晶子一樣的東西,不由便失聲道:“下雪子了!要下雪了。”
青青幾步趕了上前,探手抓了一把窗臺上薄薄的雪粒子,放手裡捏了捏,眉宇間閃過一抹雀躍,正待開口,擡眼看到紫蘇緊蹙的眉頭時,那抹雀躍便頓時煙消雲散了。下雪了,三公子不知道有沒有棉襖穿,有沒有熱飯吃呢!
“去大門口看看,今天有沒有人來過。”
“是,奶奶。”青青急急的退了出去。
紫蘇站在窗門處,眼見得不多時的功夫,臺階廊檐上便落了白白的一層,天空中甚至已經開始飛起指甲片大小的雪花,想着毫無消息的三弟和邱燕竹,心頭由不得便是一層濃濃的悲涼之感。
而千里之外,安肅境內的一處茶樓雅舍內,邱燕竹此刻亦是臨窗而立,看着窗外如柳絮般飄飛的小雪,他的眉角眼梢凝了一抹淡淡的憂慮,擡手接了一朵雪花,不待他看清楚,那朵雪花轉瞬便化成了水,溼了他的掌心。
那種溼冷冰涼的感覺一瞬間,讓他想起了紫蘇那漆黑似墨的眸子,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溼冷冰涼。刺得,他的心一陣一陣,似針扎一樣痛!他的蘇蘇,他如珠如寶唯恐待她不夠好的女子,他發誓不讓她難過傷心的人,不但傷心了,還流淚了!
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爲那個陳季修!
邱燕竹緩緩的攥緊了那隻伸在窗外的手,脣角泛起一抹冷冽的寒笑。
“客人這邊請,邱公子吩咐過了,您來,直接請了您進去便是。”
邱燕竹收了手,斂下了脣邊的寒笑,轉過身,已是一臉溫文如玉的儒雅之態。而恰在這時,門被推開,小二引了一位年約三旬着一襲醬紫色鑲狐狸毛大褂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男子,方臉大眼,身形壯實,一看就是個練家子,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燕竹見過施大哥。”邱燕竹上前行禮。
施旺上下打量了邱燕竹一眼,雖心有疑惑,但看着邱燕竹一身細皮嫩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當下心頭的警惕便少了幾分,他拱了拱手,甕聲道:“在下施旺,與你素未謀面,你三番幾次託人請見,莫不是遇上什麼爲難事了?”
邱燕竹笑了笑,對着施旺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施大哥即來了,且坐下喝杯茶,我們慢慢說,你看如何?”
施旺蹙了眉頭,實則家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他根本就沒有心思在這外面滯留,只不過幫着中間說項的人,交情匪淺,只得爲着面子跑一趟,原想三言兩語打發掉邱燕竹,可看着這邱燕竹的彬彬有禮的樣子,他又打消了原先的念頭。當下,便順了邱燕竹的意思,走到了桌邊坐定了。
照着施家討生活的方式,其實酒樓更容易增進彼此間的感情。但邱燕竹之所以沒有選酒樓,而選的茶樓做爲見面地點,便是因爲打聽過了,這施旺在施家排行老二,是個略通文墨之人,在施家除了老大施財,能拿主意的便是他。
待得小二上了茶,邱燕竹擺了擺手,示意小二退下,沒得吩咐不得上前打擾後。他方起身,對着施旺便是一個長揖。
“你這是……”施旺驚身而起,錯愕的看了邱燕竹,半響輕聲道:“邱公子,很抱謙,施家現在不接生意,你若是……”
“我沒有生意要與施大哥談!”邱燕竹一揖過後,直身,目光熠熠的看了一臉怔公的施旺,道:“我實則是爲我妻弟之事而來?”
“妻弟之事?”施旺臉上便生起警覺之色,目光之中也較初時多了幾分冷歷。
邱燕竹不避不懼,迎了施旺冷歷的目光,點頭道:“不錯,妻弟之事,我妻弟姓陶,名致遠,便是三日前好心救護施家小姐,而被你施家拿下的那位公子。”
“嘩啦!”一聲響起。
施旺霍然起身,目光猙獰的瞪了邱燕竹。因爲起身太急,而帶倒了桌前的茶盞,茶水順着桌沿流了下來,淌了他一身,他卻渾不太意,只是用一對瞪得圓圓的眸子,死死的盯了邱燕竹。太陽穴因爲情緒的激動,青筋一跳一跳的,甚是嚇人。
“你來得可真好!”施旺的聲音簡直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瞪了邱燕竹,猛的身子一傾,手便拎住了邱燕竹衣襟,低了頭,喘了粗氣,呼哧呼哧的道:“姓陶的那個小畜生做的好事,我們沒去尋你,你到是尋上門來了!”
雖是這被人像拎小雞崽一樣拎着,可邱燕竹卻是一點狼狽的意思都沒有,他擡頭迎了施旺,淡然道:“我小舅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爲人我十分清楚。卻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而讓施大哥如此惱火?”
“哼!”施旺一聲怒哼,手一甩,將邱燕竹扔到了一邊,重新重重的坐在了椅子裡,伸手撣了撣了身上的茶漬,半響,冷聲道:“他做下的腓漬事,我不想多說,不過,你想讓他好手好腳的回去,那也是不可能的。”
邱燕竹挑了挑眉頭,壓下心頭的慌亂,沉聲道:“施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湖人江湖規矩。”施旺看了邱燕竹,冷聲道:“要麼廢他一隻腳,要麼廢他一隻手,你們選一樣吧!”
“你們……”邱燕竹大驚之下,頓時失色,他瞪了施旺,好半響,才平復胸中的怒火,慢慢的冷靜下來,想了想,對施旺道:“我能不能知道我小舅子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們要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對付他。”
施旺卻是抿了嘴,不肯再說。
如果不知道三弟和那施小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麼想讓三弟完好無損的回去,就不可能!
邱燕竹當下起身走到門邊,將早就候在一側的二虎喊了進來。
“施大哥,這是當日隨我小舅子一同出門的夥計,他見證了當天發生的所有事。如果,你們執意要傷他,那麼你也別當我邱家沒人!作爲他的姐夫,總是要替他討回公道的。”頓了頓,見施旺臉上的神色沒什麼動靜,想了想,沉聲道:“當然,或許我一介書生是沒什麼本事,不過好在還有我大舅兄,說來,他斷也不可能讓人這樣平白的折辱了他的唯一兄弟,是不是?”
施旺原本一直沒什麼變化的臉上便有了一絲鬆動的神色。
邱燕竹看了,心頭一喜,再接再歷。
“令尊出身軍營,想必軍中還有知交好友一二,卻不知可聽過威遠伯陶彥武這個名字!”
施旺臉上的神色便不能用鬆動來說,而是相當的難看了!
邱燕竹搬出了陶彥武便不打算再往下說了,有些事說多了,便有威逼恐嚇之嫌!當然,他確實是明晃晃的威逼恐嚇。但好比張弓拉弦,總得有個度,過了這個度,便是絃斷弓毀,這沒必要!
眼下,是該給時間讓施旺考慮的時候。
晚上九點的樣子,會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