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博簡望着被一片黑暗籠罩的千山湖,眼底卻陰噬一片。
“有消息了嗎?”他因爲感染了風寒,聲音有些低啞。
衛甲無法,只能陪他站在冷風肆虐的城樓上。
“主子,剛剛收到了消息,錦宜鄉君無事,只是腳踝受了傷,等我們收到消息,恐怕已經養好了。現在估莫着已經在涼州城了。”
蕭博簡陰寒的面龐終於柔和了一些,只是他的臉卻仍然陰冷,配上他過於美麗的五官,反而叫人生畏。
“吩咐下去,不管北境邊軍如何,都要保護璉兒安全。”
衛甲一臉爲難,嘴巴翕張,最後還是把勸阻的話嚥了下去,只留下一聲“是”。
蕭博簡一手放在脣邊掩了掩自己咳嗽發出的聲音,另一隻手卻伸到了自己腰間,摸到了楚璉“送”給他的那塊質地絕好的萬福玉佩。
萬福玉佩在昏黃燈火下泛着一層柔和的光暈,顯然是經常被人捧在手中把玩的。
蕭博簡陰冷的一笑,賀常棣,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楚璉總有一天是他的,想要她的女人,也要留下這條命才行!
兩個宿敵誰也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就要在古城宿城面面相對。
這日一早,立在城樓上的士兵突然看到被冰封住的千山湖上出現了一隊人馬。
衆人驚懼不已,忙派出探子探察並立即將情況匯於上官知曉。
半日後,賀常棣一行就被請到了駐紮在宿城內的大軍軍營中。
此時駐紮在宿城的是朝廷六部商議後調來的西北軍和兩萬湘軍。
統帥是西北軍的大將袁重,袁重原是魯國公錢大將軍手下,此時賀常棣來求援,若是從這層關係判斷,倒是對北境邊軍是有利的。
西北軍在宿城的大營,營帳結實,賀三郎到的時候正是軍中用飯的時候,跟着賀常棣來的一羣屬下瞧着西北軍居然還有乾飯吃,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直咽口水。
雖然羨慕西北軍,但是邊軍的漢子們也很是高興。
西北軍既然有乾飯吃,但就說明西北軍不缺糧食,如此他們此行就能順利許多。
西北軍的一個小將領將賀常棣帶到一處營帳前。
這處營帳明顯比其他的營帳豪華,恐怕就是西北軍的帥帳。
賀常棣、肖紅玉、張邁三人在營帳外等候着,他們三人利用陸舟經過五六日跋涉這才艱難來到宿城,現在滿是狼狽,就連平日裡最注重儀表的張邁都是滿臉胡茬,臉上還有三三兩兩的黑灰,手腳更是因爲平凡接觸冰雪都生了凍瘡。
一刻鐘後,賀常棣幾人才被領了進去。
袁重領着西北軍中的幾名將領接待的賀三郎一行。
賀常棣一進營帳,按照軍中規矩給西北軍大將袁重行了禮。
袁重見到單腿跪地,腰桿卻筆直的三人,頓了一頓,高興的哈哈大笑,隨即親手扶三人起來。
“沒想到錢大將軍會派三名如此年輕的將領前來,當真是後生可畏啊!”
本坐在袁重身邊的蕭博簡眼眸突然一厲,就落在營帳中央領頭的年輕男人身上。
他端着茶盞的手一瞬間捏緊,賀常棣!他竟然來了!
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賀常棣五感靈敏,立即就感覺到有一股陰寒的視線,他微微擡眸一掃,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蕭博簡,他薄脣微微一抿。
一瞬間,原本氛圍和諧的營帳好像要迸射出交鋒的火花。
袁重也發現了氣氛不對,他奇怪看了看兩人,“你們難道認識?”
兩人同時冷聲,“不認識!”
袁重只好咳嗽了兩下,非常識趣的把那句“難道有仇嗎?”給嚥了下去。
如果賀三郎聽到這句,定然會回上一句“毀家奪妻之仇。”
於是,營帳中的談話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進行了。
袁重給賀常棣一行人在西北軍大營中安排了住處,至於糧草他們負責籌措。
袁重留賀常棣三人用飯,飯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袁重的惡趣味,居然讓蕭博簡送賀常棣出帥帳。
出了營帳,互相看不順眼的兩人,臉上就像是凍了冰渣子。
蕭博簡冷聲,“好走,不送!”
賀常棣壓根與他說話的興趣都沒有,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視線一低從蕭博簡身上掃過。
突然,一個東西頃刻抓住了他的視線。
蕭博簡褐色的衣袍腰間垂下了一隻通體雪白的暖玉,那暖玉上的圖案,賀常棣簡直再熟悉不過。
那是祖母在他們小夫妻新婚敬茶的時候賞給楚璉的萬福玉佩,是祖父在世時身上常常佩戴的。
這塊玉佩怎麼會在蕭博簡的腰上!
賀三郎眼眸一瞬間深濃,他垂落在身側的雙手剎那緊攥,彷彿是要將拳頭捏碎。
不過賀常棣還留有一絲理智,並沒有立即失控的抓住蕭博簡的衣領怒聲質問。
可賀常棣這突然波動的情緒也足夠讓蕭博簡察覺到不對了。
蕭博簡瞧他表情瞬間變得隱忍,似笑非笑的看着賀常棣,“怎麼?賀三郎這是身體不舒服?可要我調派軍醫給你瞧瞧?”
蕭博簡說着話,還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間暖玉。
賀三郎臉色黑沉,轉身就離開了帥帳。
蕭博簡盯着賀常棣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卻突然笑出聲來。
跟在他身後的衛甲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每一次主子大笑總是沒什麼好事。
蕭博簡轉身,一邊把玩着暖玉一邊道:“我們先回營帳,看來這形勢是越來越有趣了。”
之前楚璉一聲不響的離開趕往北境的氣惱好像瞬間被賀常棣鐵青的臉色給安慰了,蕭博簡當然知道賀常棣是爲了什麼不高興。
他雖然不知道這塊玉佩的來源,但是能讓賀常棣黑臉,那定然不一般。
璉兒既然能將這塊玉佩贈給他,那說明璉兒心裡的人還是他,他賀三郎恐怕還什麼都不是。
回營帳的路上,蕭博簡那張比女人還精緻的臉上佈滿陰狠的神色,“衛甲,我讓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樣了?明明大雪封山多日,雪積到膝蓋了,他們是如何帶着馬車趕來宿城求援的?”
自從蕭博簡高中後,衛甲對這個陰晴不定的主子是更加小心伺候。
他答道:“賀三郎的隊伍用的並非是馬車,還是一種叫陸舟的工具,據說可以在雪地冰原上飛馳,絲毫不比馬車慢。”
“什麼!”蕭博簡一瞬間驚疑不定,這樣的東西,他怎麼從來都未聽說過!
“屬下現在就查到這些,他們所乘陸舟已經被賀三郎命人嚴格看守了起來,即便是我們的人,也不能在短期內接觸到。”衛甲低頭補充。
“繼續查!”蕭博簡的聲音因爲不悅變得嘶啞。
這樣的利器,賀常棣不可能是早就有了,不然的話,北境邊軍不會拖到今日!
定然是有什麼人在暗中幫助他們。
蕭博簡緊緊捏起了拳頭,先前的計劃因爲賀常棣帶着隊伍突然到來,全部被打亂。
賀常棣幾人被帶到安排的營帳中。
一路上,肖紅玉和張邁都感覺到了賀常棣心情不好。
張邁知道賀三郎是個悶葫蘆,即便是有心事,也只會憋在心裡,一個人生悶氣,從來不會向人坦露。
他拍了拍賀常棣在肩頭,“趕了這麼久的路,洗個熱水澡歇歇吧,不管什麼事,許是睡一覺就能想開了。”
話畢,拉着肖紅玉離開了營帳。
張邁肖紅玉一離開,賀常棣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淤塞,將身邊的小几一把掀翻。
他現在很矛盾。
明明剛剛確定自己的心意,可轉頭來就被打了響亮的一巴掌!
這個毒婦楚璉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剛剛相信她,就在蕭博簡身上看到祖父的玉佩!
賀三郎痛苦極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現在和楚璉的感情,讓他去裝作無視又怎麼可能!
他現在恨不得飛回楚璉的身邊,當面質問那個毒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隨着幾聲悶響,小几摔落在地,上面的茶盞也摔的粉碎。
可能是這樣刺耳的聲音讓賀常棣心中洶涌的情緒平息了幾分,他疲憊地躺到在牀榻上,一隻手臂蓋住那雙深邃的眼眸,他胸膛微微起伏着,腦中不斷回放着前世今生的片段,這時的賀常棣,顯得迷茫不已。
兩日後,蕭博簡終於得到了陸舟的消息。
衛甲將一根小小的鐵管交到蕭博簡手中,“主子,這是北境那邊潛伏的人傳來的。”
蕭博簡輕輕一按上面的機括,小小的鐵管就被彈開,裡面放着一張小小的紙條,只有一行小字,卻已經讓蕭博簡顫抖起來。
璉兒!果然是璉兒,他就知道,這樣新奇的法子,北境的那羣大老粗怎麼能想的出來,也只有他的璉兒纔會有這些奇思妙想!
蕭博簡興奮的顫抖,恨不得此時能在楚璉的面前,將她困在懷裡,將吻落在她那張花瓣一般的櫻脣上。
可是還不等他興奮完,他渾身就開始冰冷徹骨起來。
他突然想到,這麼神奇的陸舟並不是楚璉爲他製造的,而是專門爲了賀常棣!
他不甘地捏緊了雙拳,因爲情緒太過起伏,都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