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坐着聊着一些女子養生化妝服飾之類的話題,實際上對於唐少夫人這樣還沒生孩子又新婚的女人來說,聊這個,在她們看來絕對是最合適的話題。
瞿凝自己爲了之前的報道,專門做過一番功課,對流行趨勢幾乎是瞭若指掌,加上之前皇室又有些常年流傳下來的秘方和經驗,她看着面前的女人都像是挺感興趣的傾聽者,索性一發不可收拾,口角生春眉飛色舞,那個如數家珍的勁兒,直把她面前的女人們給唬的一愣一愣的。
有幾位陸軍的夫人陪着說笑,眼底卻有輕蔑之色一閃而過:有句古話,叫做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這話大抵是沒錯的,因爲人只有那麼點兒精力,要是全盤只在意自己的容貌,那放在別的事情上的時間,就太少了。
今日一見,只能說見面不如聞名,眼前這位少夫人毫無疑問的妝容精緻面目明豔,但翻來覆去就是說些容貌妝容的事兒,問起其它來,就是一問三不知。
這幾個夫人其實好幾次試探性的想問一問軍中整.風的這股風什麼時候纔會刮過去----原以爲,以瞿凝受寵的狀況,小小透露點這些決不妨礙她在少帥心裡的地位,但誰知道,幾次巧妙的開了口,瞿凝卻好像完全沒聽出來,說着說着就又扯回誰的衣服還有誰家的八卦上去了。
幾次下來,這幾位夫人也就沒什麼耐心了。
她們今兒個來,一方面是想問點兒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來伸出橄欖枝的:哪怕是唐少帥,在她們心裡,日後也會有人往他房裡塞姨太太,在外頭送養外室,或者是讓他去應酬到逢場作戲,這些,男人在外頭要做大事兒,都是難免的。
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誰能真的霸着一個有野心有手段有本事的男人不放?
在她們看來,這位少夫人,遲早也要走這條路的。
不過也正是因爲男人的寵愛靠不住,所以她們女人才會串聯在一起。
等夫人們將彼此的關係結成了一張大網,同氣連枝同聲進退,彼此聲援,清楚知道枕頭風的厲害,那些男人就不會輕易的想着寵妾滅妻乃至離婚了。
所以說,她們今兒個來,這批本來就出身不錯的女人並沒把自己的身段放的很低,這會兒興沖沖的來,但幾次三番的看她不接茬,幾個陸軍軍官的夫人就漸漸敗了性子,沒了耐心,再陪着坐了一會,就放下禮物告辭了。
反而是以耿夫人爲首的那些中央軍老兄弟的夫人們,看她們起了身,卻還是坐的穩穩的,竟是死活賴着不走了---那幾個陸軍夫人死死瞪了她們幾眼,奈何告辭的話已經出了口,這會兒也不好收回來了。
瞿凝當然沒攔着她們留飯,見那夥女人走了,她倒也是暗中輕舒了一口氣---她們再坐下去,她就要沒話可說繼而沒話找話,想着把後世的化妝法之類的拿出來嘮嗑了,到時候萬一真勾起了她們的興趣,她還得覺得自己虧了口水還賠笑了呢。
還好這夥人的厚黑學還是學得不夠,她眯起眼睛看着那幾個人的背影消失,方纔瞧了一眼耿夫人笑道:“耿太太,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家耿副師長,對你那是隻有一個字能說,好!”她豎了大拇指,道,“若要我說,你耿夫人擇婿的眼光,大約是咱們中間最好的吧?耿副師長待你十數年如一日,平時有人叫他去喝花酒,他也是一概推了的?所以,軍中還一度叫過他妻管嚴?這樣的相公,說出去都叫人羨慕呢。”
耿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誰能想的到比她高了這麼多級別的上司妻子能對她們家外子的情況如數家珍啊!但旋即,她心底又閃過了一絲猜疑:她看得出來,這位少夫人忽然轉了話題,她是想表達什麼?
不過她對自己的眼光是十分自豪的,所以點了點頭,胖胖的小圓臉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不過要說眼光好,又有誰比得上少夫人呢!少帥這樣的夫婿,要我說,纔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呢。咱們家老耿也就是愛吃,跟我一樣肥肥胖胖,這纔不招外頭小姑娘的眼罷了,這要是他跟姓雲那個一樣長得人模人樣的,我還不知道他有沒有現在這麼老實呢。”
瞿凝聽得笑了出來,衝耿夫人眨了眨眼,透出了這麼個意思:你啊,就別裝了,就是故意把自己男人給養成癡肥的,這也算是一種智慧吧,雖然說,瞿凝想着她是不忍心把唐少帥的腹肌給變成肥肉的,也沒勇氣讓一個大胖子在她身上xxoo,但有時候想想,與其要一根公用黃瓜,那還是養成一隻小肥羊的好一點……
就着這個“自家男人如何”的話題,瞿凝和她們聊了好一會。然後她發覺,果然該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在場的這些和耿夫人聚在一塊兒的夫人們,大部分都是臉頰微圓,說話直爽,皮膚略黑,手上有繭子,做事風格明快,平日裡在家裡也算是頗得男人敬重的。她們對付自家外子,都各自有自己的訣竅,這會兒談笑之間說起來,倒是逗得瞿凝狠狠笑了一番。
“對了,方纔那幾位夫人明示暗示叫我去參加她們的那個什麼聚會,她們說的那個,是不是有什麼具體的名字?”瞿凝此時不過是隨意的這麼一問。
誰知道,耿夫人的臉卻瞬間白了一白,瞿凝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個聚會,不是這麼簡單的。
耿夫人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想,那幾位夫人想推薦少夫人去的,應該是她們中間的那個……叫做共濟會的組織吧?不過少夫人若是肯去,可能也可以拿到一個極爲上層的,譬如名譽會長之類的位置。”
“共濟會,共濟會……”瞿凝彷彿是要將這個名字咀嚼一般,無聲的唸了幾次,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眸裡已經帶上了寒霜,“那麼,進這個會,都有些什麼要做的,和有什麼好處呢?”瞿凝生恐自己說權利和義務她們聽不懂,便稍稍解釋了兩句,問道。
“這……”耿夫人微微一滯,偷偷瞅了一眼瞿凝。
瞿凝這會兒容色平靜,但她看得出來,對這個問題,這位少夫人是很看重的。
共濟會本就是些高級軍.官的女眷們纔能有資格加入的,以少夫人的身份,能加入沒什麼稀奇的,這個組織很是嚴密。耿夫人以前也被介紹過,但她素來跟他們家老耿作風一致,萬事先求一個“穩”字,對於這種頗有點詭異性質,連創始人都搞藏頭露尾,但偏生瞬間像一陣風一樣的刮過軍中,又吸納了一大批成員迅速膨脹起來如今又發展的極端龐大畸形的組織,她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饒是如此,共濟會的名頭偌大,她自然也聽其他一些夫人們說起過個子醜寅卯。
稍稍一頓,耿夫人咬牙道:“不敢瞞少夫人,那共濟會的頭頭是誰,咱們也不知道。好像除了幾個上層負責人之外,沒人見過,只聽說是軍中一位高級長官的夫人。共濟會呢,主要還是講一個同氣連枝,一方面,共濟會教那些夫人們如何約束住自己的男人,另外一方面,在成功約束住了男人,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之後,她們也得有所反哺,那就是,約束着那些男人們互相之間也講一個共同進退,彼此互相支持。”
頓了一頓,小心的看了一眼瞿凝變得愈發沉沉的面色,耿夫人小心的說道,“共濟會也是常常做一些好事兒的,常有慈善晚會,捐款,發米等等……”
瞿凝這會兒已經收起了臉上方纔陰沉的表情,微微向着還在替共濟會說好話的耿夫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其實女人的組織本就不好辦,這共濟會能做成這樣,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只可惜這共濟會就是建立在畸形土壤上的毒花---它的養分,不是來自於別的,而是來自於男女之間的不平等。
但那個創始人明明手握着這樣巨大的資源,卻根本不想着如何填平那等不平等的溝壑,而是隻想着給自己謀利,這樣的共濟會,根本就已經走偏了道路---瞿凝一聽就已經聽出來了,這共濟會的背後,有着何等巨大的利益相關。
在其中得到了蠅頭小利的女人們還算不得什麼---她們得到的只是妻子的名分,但共濟會絕對不可能給她們相公真正的愛慕和尊重,真正得益的,卻反而是因着共濟會而連接在了一起的那些男人們。
耿夫人從她短短一句話裡已經聽不出什麼情緒來了,她卻還是有些心驚膽戰,囁嚅着還想說些什麼,瞿凝已經笑了笑掃了她們一眼:“我其實是明白的,像耿夫人你們這樣,不需要什麼外力就能約束住自己丈夫的女人,是不需要加入共濟會的。但很可惜……我在那些人眼裡,卻是屬於……”婚姻隨時可能會破裂的可憐人呢。
她搖頭輕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越發多了幾分嘲諷:唐少帥,你到底是裝了多久的小綿羊,收起了多久的屠刀,這才讓你的那些下屬,忘記了你曾經有着何等雪亮的獠牙!
今日一聽,她就愈發意識到,唐家軍現在的腐化已經到了一種什麼樣的程度,她甚至很是懷疑,這批軍隊的戰鬥力還剩下幾分,甚至若是真的開戰,唐少帥還能不能,打出像十年以前那樣漂亮的,以少勝多的經典的教科書式會戰來。
瞿凝想了想,沒再說共濟會的事兒,反而是把她跟姜娟那邊關於“華夏婦女權益聯合會”的事情跟在場的說了。
耿夫人爲首的一衆人面面相覷,耿夫人更是隱隱苦了臉:這下可好,簡直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啊。這位少夫人倒是不進共濟會了,她說的那個……什麼什麼聯合會的又是個什麼東西?
瞿凝看着她們的臉,只是笑:“我也不是強迫各位,不過我們的第一場聚會,是在法庭上。”
對上衆人驚愕的眼光,她解釋道,“就是雲夫人姜娟的離婚法庭。到時候我會親自去旁觀,諸位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