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心底一痛,連忙輕笑答道,“母妃用的香啊,叫做荷間清露。等你再大些,讀書學武閒暇之時,母妃也可以教你配香的,省得你長大後也似你皇帝老子那般清冷。”
“皇帝老子是誰?就是父皇麼?”旭兒果真被歡顏的話引導開來,嘻嘻笑着問道。
歡顏忙捂住旭兒的嘴,“這是旭兒與母妃的悄悄話,可莫讓你父皇知道了去,若是他聽見了,便會這樣。”
說罷站起身揹着手來回溜達,愁眉緊鎖眼神冰冷。旭兒大笑着拍手,“母妃學得好象啊。”
於是永禧宮暖閣裡,一大一小皆揹着手皺着眉,滿屋裡亂走着。鶯鶯在一旁強忍了笑,笑罷後心中念道,小姐,你安心吧,貴妃娘娘是真心疼愛小主子的。
帶着旭兒溜達了片刻,想必那奶黃酥角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歡顏問道:“咱們去瞧瞧你皇祖母可好?想必老祖宗也睡醒了,咱們去叨擾叨擾,沒準兒晚上便可以賴在那兒用晚膳了,省得回來見你父皇的冷臉。”
旭兒張着小嘴點頭,點罷頭笑着說道:“剛剛學了父皇一回,便也覺得父皇不那麼可怕了。母妃,咱們還是回來用膳好了,省得父皇一會子回來了,撲了個空。”
歡顏拉了他的小手半蹲下瞧着他,“旭兒真乖,又如此懂事,你父皇聽了會高興得發瘋呢。”
“發瘋是什麼,母妃?”旭兒問道,睫毛不停的忽閃着。
歡顏再也忍不住笑,鶯鶯也在一旁持了帕子掩住嘴。
笑罷後說道:“發瘋便是跳腳拍手,旭兒剛剛就有些發瘋呢。”
旭兒抿着小嘴兒低頭想了想,“旭兒還小,發瘋便罷了。父皇都大了,想必是不會發瘋的,母妃騙人。”
歡顏一邊忍住狂笑一邊點頭,“還是旭兒說得對,你父皇是大人了,不會發瘋的。可母妃也不是騙人,等旭兒上了學便知道了,這是一種修辭方式,叫做:誇張。”
“比如說:春天來了,御花園裡的花兒開得萬紫千紅。實際上呢,御花園的花兒是五顏六色的,並不是只有紫色與紅色,也沒有一萬朵那麼多。可是誇張一下,聽起來便覺得御花園裡好美,對不對?”
“還可以這麼說:春天來了,御花園裡的花兒開得奼紫嫣紅。同樣還是紫色與紅色,沒有說別的顏色,只因爲紫色與紅色是很喜興的,便可以忽略別的顏色不提。”
旭兒小大人般沉思了片刻,點頭道:“旭兒明白了。誇張便是爲了聽起來更美,是不是,母妃?”
誇張自然還有別的用處,比如說令一個人的罪惡聽起來更是深重。可是這些話,又不能說給一個小孩子聽。
歡顏拍手道:“旭兒好聰明。”
旭兒紅了臉:“母妃又誇張了,旭兒尚未上學,還不夠聰明。”
不滿四歲的孩子,便學會了舉一反三,還懂得謙遜地說自己不夠聰明。怪不得皇家血脈由不得混雜,這種萬里挑一的優生優育,還真是絕大的好處。
歡顏忍了笑,讚賞的看着旭兒,“嗯,旭兒未上學便懂得這麼多,今兒晚上母妃給旭兒講個好聽的故事作獎勵吧,現在先準備準備去看皇祖母可好?”
鶯鶯在一旁取了歡顏與大皇子的披風,心頭舒爽。雖說小姐仙去,大皇子看起來卻比以往快樂得多,都說有所失便有所得,眼前這情景便是了吧。
顏貴妃在人前冷硬堅韌,在大皇子面前卻慈母般的憐愛,這還真是大皇子的福分呢。鶯鶯懸了些許日子的心終於落下,心頭直念菩薩保佑,小姐,你選對了人呢。原來,重新認主並不是很難。
一大一小相攜着到了慈寧宮,鶯鶯身後跟隨。太后的暖閣裡,立時多了歡聲笑語。旭兒乖巧的給皇祖母行了禮,立刻便脫靴上了軟榻,與太后一同偎在暖被之下,又擔心歡顏受冷,大喊着讓鶯鶯給母妃搬過那薰籠來。
太后微笑着望着自己的長孫,這小小年紀便知道心疼養母,看來顏丫頭對他很是上心,甚至待他比親生母親還要親近。
“顏丫頭,你的肩傷可好得利索了?”太后轉頭看向歡顏。
“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已經大好了,只留了個小小疤痕,正在用着去痕膏調理,想必過了這一春一夏,便無痕跡了。”歡顏輕笑道。
“母妃的肩膀怎麼了?還受過傷?”旭兒緊張的擡頭問道。
歡顏擺手笑言,“旭兒莫擔心,是母妃太笨,年前摔了一下磕破了肩膀,早就養好了。旭兒以後走路可要小心,莫要像母妃這般冒冒失失的纔好。”
旭兒連連點頭應着,小小的頭晃得像個撥浪鼓般,又引得太后笑了一回。
皇后健在時,身子但凡爽利便也會領了大皇子一同過來看望太后,那孩子卻總是拘謹的很,端坐在一旁半晌也不說上兩句話,見了什麼好吃的,也是隨便拈來適可而止,從不像一般孩子那樣喜愛零食。
太后還曾擔心過,旭兒是否隨了他父皇的清冷性子。如今一瞧,卻是自己多餘的思慮了。
小小年紀便失了親人,若不是心思太重性子乖戾,一般的孩子都會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與撫養他的人甚是親近。
旭兒便是如此吧,聽他直接稱呼這顏丫頭爲母妃,太后甚覺欣慰。轉瞬間卻又怕起來,心道不知顏丫頭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後,是否還能對旭兒一如既往?
歡顏好似看出了太后的憂慮,依舊對着旭兒笑道:“等母妃過些日子生個妹妹給旭兒作伴可好?旭兒走路穩重,便可以給妹妹做個榜樣呢。”
旭兒咧開小嘴笑着,“好啊好啊,母妃若生個妹妹,旭兒便是既有長歌姐姐,又有小妹妹了。”
“旭兒以後一定好好讀書,便能教妹妹識字啦。還把奶黃酥角與松子糖留給妹妹吃。可是母妃爲何不給旭兒生個弟弟呢?生個弟弟,旭兒便可以帶他一起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