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公府,
秋蓮從外面抓藥回來,聽說姑爺竟然摔馬而死,抖抖索索的回到院子,院子花架下,大娘正跟女兒在研究花樣子,綠蔭蔭的花架子下面,大娘的氣色好多了,她猶豫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訴大娘,可是如果不告訴,紙包得住火嗎?
夏淑瑩擡頭,發現秋蓮正在小徑路口發呆,叫了聲,“秋蓮——”
“大娘!”秋蓮連忙回過神來,朝夏淑瑩勉強笑了一下。
“怎麼啦?”夏淑瑩見秋蓮臉色不好,關心的問道。
秋蓮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珠,“大概是天熱,出去一趟,中了暑氣!”
夏淑瑩說道:“屋裡有解暑湯,趕緊去喝吧!”
“那我進去了!”秋蓮拎着藥包趕緊進了內屋,把藥包遞當值的小丫頭,然後坐在桌邊傻傻的坐着,心想,大娘的家產和兒子這下能拿回了吧!
夏琰外書房
童玉錦的狀紙已經寫好,想了想沒有讓人遞出去,單騰問道,“夫人爲何不遞到官府?”
童玉錦說道:“我想等等!”
“等等?”
“嗯!”
“夫人的意思是……?”
童玉錦回道:“一方面,我們得照顧一下大姑夫人的情緒,另一方面,我想看看什麼人會跳出來。”
“也對,那呂大人那邊……”
“我去跟大姐說吧!”童玉錦嘆氣,“呂叢文畢竟是開公府的大姐夫,死後的事,還需要大姐操持。”
“好,夫人!”
晚餐後,童玉錦哄了兩個孩子,等他們睡着了,對夏琰說道,“和我一起去聽竹院!”
夏琰看了一眼童玉錦,點了點頭。
夏天的夜晚,月朗星空,淡淡銀輝閃爍,透過雲層,透過樹梢,顯得朦朦朧朧,清風徐來吹走白日的炎熱和煩燥,彷彿帶來舒暢、愉悅。
可是夏琰和童玉錦卻沒有心情舒暢、愉悅,他們肩並肩走着,沉默着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直走到聽竹院,夏琰停下腳步,“我在外面等你!”
“嗯!”
大晚上,夏琰不方便進長姐的院子,童玉錦帶着美珍進了院子。
秋蓮見童玉錦大晚上來,心下明白,定是爲了姑爺的事而來,不安的看了看大娘。
童玉錦看着氣色明顯好很多的夏淑瑩,輕輕問道,“感覺怎麼樣?”
夏淑瑩輕聲回道:“好多了!”
童玉錦笑道:“住在這裡,是不是想起了少年時代?”
夏淑瑩點頭:“是啊,彷彿只是轉眼間,我的女兒都我曾經的我一樣大了,日子過得真是快!”
童玉錦說道,“是啊,他們大了,我們就老了!”
“夫人,請坐——”
童玉錦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看着夏淑瑩嘆了口氣,心想早晚得說,拖延一會不說,根本無濟無事,抿了一下嘴,說道,“大姐,你也坐吧!”
夏淑瑩輕輕的坐到童玉錦的對面,說道:“夫人來有什麼事嗎?”
“夫君剛從衙門裡回來。”
“……”夏淑瑩不懂童玉錦爲何要對她說這樣的事,不解的看向她。
童玉錦舔了一下脣說道,“夫君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夏淑瑩怔了一下,“跟我有關?”
“是,大姐!”
“關於嫁妝的事?”夏淑瑩心想,難道連候爺弟弟都不能要回兒子、拿回嫁妝?
童玉錦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不好的消息?”夏淑瑩想不到自己這個內宅主婦還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大姐……”
看着欲言又止的童玉錦,夏淑瑩說道:“夫人,有事請說……”
“呂大人他……”
“他提出和離?”看着一直說不出話的童玉錦,夏淑瑩嗤嗤而笑,“他拿了我所有的嫁妝,竟敢提和離?”
“沒有提和離!”童玉錦搖頭回道。
“沒有,那是……”夏淑瑩不明白了,那還能是什麼事。
童玉錦呼了口氣說道:“今天白天,吉祥大街拐角處發生了一起馬車失控事件。”
“有人摔馬了?”
“是!”
“摔馬跟……”夏淑瑩停住了話,愣愣的盯着童玉錦,“你是說夫君他摔馬了?”
“是,呂大人摔馬當場身亡!”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身體剛剛好一些的夏淑瑩當即情緒就失控起來,“不……不會的,不會的,你這個冤家,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夏淑瑩抱頭,彷彿無所適從的難受,“不……不……就算你再壞,我也要你活着……活着……”
秋蓮連忙抱着夏淑瑩又拍又哄,一個人都抱不住她,其她丫頭也過來幫忙。
童玉錦算是看明白了,夏淑瑩爲何會被人欺成這樣了,她愛這個男人啊,因爲愛,所以才讓這個男人欺成了這樣,果真是誰愛,誰就是最卑微的那個,竟卑微到塵埃裡。
夏淑瑩當晚就病了,躺在牀上迷迷乎乎神智不清起來,童玉錦皺起眉頭迅速出來對夏琰說道,“趕緊讓人請太醫。”
夏小開回道:“是,夫人!”
童玉錦想了想又說道:“子淳,派人去把大姐的兒子抱回來,可能對大姐的病情會好一些。”
夏琰凝眉:“這麼嚴重了?”
“嗯!”
“來人——”
“小的在,趕緊把小公子抱回來。”
“是!”
夏小開親自帶着衛隊到了文院路呂宅,敲門進了院子,也不管下人阻攔直接進了內院,準備抱回孩子。
竟然發現呂叢文寵妾正在掐打孩子,“你這個掃把星,一定是你剋死了你爹,我掐死你……掐死你……”四歲的孩子瘦伶伶的被掐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夏小開一腳踹開姚氏,“賤人,連小公子都敢掐,找死!”
姚氏彷彿發了瘋似的見誰都咬:“你還我夫君,還我夫君……”
夏小開冷冷看向姚氏,“誰是你夫君?”
姚氏根本不知道回話,嘴裡一直叫道:“還我夫君,還我夫君……”
夏小開感覺這個女人瘋了,不再多言,抱着四歲的呂寶弘轉身就走。”
“還我夫君,還我兒子……”
呂宅丫頭、婆子、小廝想攔夏小開,夏小開帶來的侍衛個個半抽着刀,露出的刀背在煤油燈下閃着幽暗的光芒,嚇得他們動都不敢動了。
夏小開帶着孩子迅速離開了,並沒發現衚衕另一端幾個夜行人正朝呂宅方向而來。
童玉錦一直沒有睡,當夏小開把四歲的寶弘帶回來了時,她才鬆了一口氣,抱着孩子準備去聽竹院,碰到孩子時,睡着的孩子張嘴就哇了一聲,童玉錦以爲他醒了,結查小傢伙根本沒醒。
童玉錦輕手輕腳的看了一下孩子,這才發現孩子身上都是淤青,“怎麼回事?”
夏小開回道:“回候爺、夫人,小的去時,呂大人的寵妾正在掐打孩子。”
童玉錦氣憤的叫道:“人渣——”
夏琰坐在椅子上,手拄着下巴,一身冷意,對夏小開說道,“這段時間可能不平靜,讓大家都警醒起來。”
“是,候爺!”
童玉錦抱着孩子對夏琰說道,“我準備把孩子送到大姐那裡,現在看來只能等孩子身上淤青退掉再給大姐了。”
“嗯!”
童玉錦抱着孩子準備去內院,臨走之前對夏琰說道,“讓人照顧好大姐!”
“嗯!”夏琰說道,“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直接去上早朝。”
“行,有時間就閉眼休息一會兒。”
“知道了!”
第二天,當童玉錦醒來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她驚了一下,問道,“什麼時辰了?”
春燕回道,“回夫人,辰時了!”
“都這麼晚了!”童玉錦連忙從牀上起來,邊起邊問,“大姐的孩子怎麼樣?”
“美珍姐帶着。”
童玉錦擔心的問道:“鬧不鬧?”
春燕回到:“醒來哭了一會,後來看到小公子他就不哭了!”
“真的?”
“是,夫人!”
“那就好!”
童玉錦放下一些心來,快速的洗漱一翻,然後到了孩子們專門玩耍的房間,看到三個孩子正坐在涼蓆上抱着水杯喝水。
朵朵喝一口後,朝寶弘說道,“小哥哥,你不渴嗎?”
寶弘愣愣的看着朵朵,也不說話。
朵朵見他不說話,放下自己的竹筒杯子,伸手把他手中的杯子往他嘴邊送,“有點甜喲,很好喝的!”
寶弘仍然木愣愣的也不張嘴喝水。
童玉錦搖了遙頭,走了進來,對朵朵說道,“也許,哥哥現在不渴,不想喝,你先喝吧,等渴了,他會自己喝的。”
“哦,母親,你醒啦!”朵朵甜甜的問道。
“是啦,寶貝!”
朵朵粘到童玉錦身上,童玉錦隨手拿了本書,給她念故事,“從前有……”
天天見童玉錦讀故事,也放下竹杯,爬到童玉錦身邊,鑽到童玉錦的另一邊懷裡,童玉錦邊讀書邊對天天笑了一下,天天滿足的倚在童玉錦身上聽故事。
童玉錦餘光注意着寶弘,只見他看了看他們娘仨個,又看了看手邊上的竹筒水杯,看了一會兒,又擡頭看童玉錦,見三個人都沒有看他,他低下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隔了一會,又拿起喝了一口,可能是瘦弱或是沒有拿過水杯喝水,喝得水都撒出來了,邊上的丫頭想過來給他擦水,童玉錦沒讓丫頭打擾他,一直等他喝完,纔給丫頭使個眼色,丫頭拿着布巾給他擦了擦,他有些抗拒,不過還好,還是讓丫頭擦拭乾淨了。
童玉錦並沒有刻意接近或是疏遠這個孩子,她給孩子適應環境的時間,她相信幾個孩子以後一定會處得很好。
淮東東州府山陽縣
於文庭並不相信女人懷中抱着的孩子是自己的,他冷笑一聲,“你說孩了是我的,難道就是我的了嗎?”
女人朝於文庭一笑,“那官人你自己看看,這個孩子是不是你的?”她朝客棧走廊裡站了站,避開陽光,揭開孩子的蓋頭,一個胖乎乎可愛的女嬰出現在於文庭眼中,乍看之下,還真像自己最小的兒子四郎,怎麼會這樣,難道那天晚上自己真……他不相信的擡起頭說道,“這天下像相的人何其多,你想幹什麼?”
“官人,我能幹什麼,你有正妻,爲了孩子,我只能給你做個小妾了!”女人可憐兮兮的說道。
於文庭喝道:“放肆,不可能!”
兩人站在客棧門口挺吸引人,男人雖值中年,卻風度偏偏,儒雅穩重;女人雖抱着孩子,卻梳着姑子頭髻,花容月貌,楚楚動人,猶其一雙眼睛,水漾嫵媚,看得男人心都軟了。
路人好奇停下腳步,不知不覺竟圍了一圈,見於文庭不承認,個個伸頭看了看。
夏天跟冬天不一樣,這個孩子穿得不多,頭髮揪成一個小髻,養得白白胖胖,很可愛,有好事者就把孩子拿着跟於文庭相比,驚喜的叫道,“哎呀,這不是父女是什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啊,經你這麼一說,孩子跟這個男人長得很像啊!”
“我看也像,不知這位先生爲何不認?”
於文庭氣得想罵人,孃的,像個屁,自己的酒品自己知道,大多數男人酒後會亂來,可是自己絕對不會,因爲要做夏琰的史官,夏琰讓人測過自己酒後之事,在男女方面,自己是絕對過得了關的,是絕對不會讓女人懷孕的,難道三年前的事情只是個引子,三年後,也就是此時,這個女人抱着孩子來找自己,要認親?這事怕是沒這麼簡單,那究竟爲了什麼,難道爲了查賦之事?
看着跟三年前幾乎沒有變化的溫秀秀,於文庭雖沒有刻意尋找過,但爲了三年前的事,他一直留意此人動靜,一直沒有發現她的蹤跡,今天居然又出現在山陽縣,難道她沒有回過京地,一直在山陽,可是山陽之地是個小縣郡,來自繁華京城的她怎麼呆得下去?
於文庭徑直走過人羣,準備去會會山陽縣新任縣令——黃獻德,抱着孩子的溫秀秀跟在了後面。
丁小十手扶佩刀,擋住了她的去路,“這位大嬸,請自重!”
溫秀秀的眼淚馬上如水般就下來了,她本身就生得漂亮,美人流淚,猶如梨花一枝帶春,簡直誰見猶憐,紅脣輕啓,聲音如澗如翠:“官人,你就這麼狠心!”
於文庭轉頭,眉頭凝得能打結。
圍觀的衆人,都是小縣郡的人,溫秀秀一出現,就吸引了他們的目光,現在見美人流淚,正義感不要太爆棚,個個呼道,“這位先生,這孩子明擺着就是你的,你爲何不認?”
“是啊,多美的小娘子,多可愛的小娃,要是我立馬就認了,做個美妾,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是啊,先生,我看此小娘子手指蔥蔥,定是風雅之人,何不收了,做個美妾!”
……
法不責衆,再說自己的事可不是跟路人說幾句,就能讓路人信服,於是對小廝說道,“安排她先住進客棧。”
“老爺——”長興不想。
於文庭叫道,“趕緊去!”
“哦,老爺!”
丁小十說道,“婦人請!”
衆人見此,彷彿促成了一件美事,個個樂呵呵的走了,邊走邊說,“我就說嘛,這樣的美人,只要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
“那是自然,可惜我們沒銀子呀,有銀子也去搞一個……”
“哈哈……對,有銀子也去搞……”
……
於文庭甩着袖子出去了。溫秀秀抱着孩子如願進了客棧。人羣中有人悄悄隱去,不知去了何方。
山陽縣縣令黃獻德接到於文庭的貼子,一點都沒有驚訝,嗤笑一聲,“請他進來!”
幕僚提醒:“老爺,你看貼子後面!”
“後面……”黃獻德翻到背,“城外風迎亭見!搞什麼花樣?”
“老爺去不去?”
黃獻德笑笑,“去,怎麼不去,難道想讓我跟上個縣令一樣等他走後,就丟了官?我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麼!”
幕僚不安的叫道:“老爺……”
黃獻德眯眼笑笑:“也許我的機會來了!”
幕僚再次提醒說道:“老爺,怕不是這麼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