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蠻族逞兇(下)
次日中午,伴隨一連串悠長的號角,以及震天動地的馬蹄聲,無數騎着草原矮腳馬的圖坎騎兵,氣勢洶洶地闖進了深林谷,撞開低矮的柵欄,一直策馬狂奔到了首府高月鎮的〖廣〗場上。
這些騎兵約有六七千人,看上去頗爲彪悍,卻沒有統一的軍服,有些人身穿粗糙的牛皮甲冑,更多的人身上則披着不知從哪兒搶來的‘亂’七八糟的衣服,‘花’‘花’綠綠各式各樣都有,甚至還有‘女’人的衣服,也不管不顧地穿了上去。這在早已習慣於軍隊統一着裝的文明國度居民看來,實在是有些滑稽搞笑。
而且,他們大多數看上去都蓬頭垢面,渾身骯髒,油膩膩的頭髮幾乎站不住蒼蠅,老遠就散發出一股撲鼻的臭氣,彷彿一輩子沒洗過澡似的,怎麼看都像是一羣乞丐更多過軍隊。
但也有幾個貌似貴族的騎手,胯下騎着神駿無比的高頭大馬、雕‘花’彩繪的‘精’美鞍耩,身上穿着綴滿了寶石瓔珞和金銀掛墜的華麗甲冑,還有豹子、雪狼、老虎等猛獸的‘毛’皮作爲裝飾,長矛和頭盔上掛着染成鮮‘豔’赤‘色’的犛尾,一看就甚是華貴顯耀。
只是他們的衣冠服飾雖然豪華,身上卻和其他的遊牧民一樣骯髒,倒是在頭髮上噴了香油或香水作爲掩飾,然而與他們的濃烈體臭‘混’合在一起,就變得異常刺鼻和怪異,簡直能催人嘔吐。
但無論這些圖坎人裝扮和地位如何,在此時此刻,他們都是一羣殺氣騰騰的征服者和勝利者,全都耀武揚威地騎在馬背上,向四周的房屋揮動馬刀作勢吶喊,恐嚇着‘門’窗後面那些瑟瑟發抖的鎮民們,並且似乎頗爲享受這些“懦弱者”的恐懼。
“……這個……諸位大人,本鎮已經準備了許多美酒和烤‘肉’,請諸位下馬享用……”
在其他長老不約而同的推攘之下,大長老不得不顫顫巍巍地拄着柺杖走出議會廳,硬着頭皮擠出一個笑臉,向領頭既位貌似軍官的圖坎人騎士說道“還有孝敬諸位的金幣,也已經都在籌措之中”
幾個衣帽豪華的圖坎騎士彼此看了一眼,輕蔑地哈哈大笑幾聲,然後又互相做了幾個手勢,似乎是就什麼問題達成了一致,便有一名騎士跳下馬鞍,指着大長老的鼻子,用口音很是怪異的通用語呵斥道:“…老頭!快把你們整個鎮上的人統統都叫出來,然後從鎮子裡滾出去!這座鎮子已經被我們徵用爲宿營地了!所有的房子都要騰出來,用來給我們的勇士就寢和休息!”
大長老原本就僵硬的笑臉,頓時彷彿被膠水凝結住了,直到被不耐煩的圖坎騎士用馬刀抵住鼻子,這才結結巴巴地把話說了下去:“……
那個既然貴軍想要徵用鎮上房屋休息,我們當然也會配合。只是你們先前說的,只要繳納一筆贖金,就保證我們全鎮百姓的平安……”“真是羅嗦!我們草原上的雄鷹,從來都是一諾千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了?”那位軍官把馬刀從大長老的鼻子底下移開,不耐煩地作勢揮舞了一下,滿臉不屑和輕蔑地回答“只要你們能夠按人頭繳納每人一個金幣的贖金,偉大的汗國軍隊就不會傷害你們一根毫‘毛’!”其實,早在那位圖坎軍官剛剛開口發號施令的時候,滿街的圖坎士兵就已經開始動手趕人了。
他們罵罵咧咧地踢開房‘門’,把仍然縮在家裡的居民們一個個粗暴地拖出來,連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未曾留下,甚至還搜走了他們身上的錢袋、匕首和手槍,只留下一件衣服,這才統統驅逐到鎮外的曠野上。
而鎮上居民早已被嚇破了膽,見這些暴徒人多勢衆,也不敢反抗,只得自認倒黴,窩窩囊囊地離開宅院,一邊小聲暗罵着野蠻人的貪婪無恥,一邊也覺得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一整個鎮子都被你們徵用了,家裡的東西根本沒來得搬走,也都落到了你們手裡,除了預先埋到地‘洞’裡或藏進山中的一些糧食和值錢貨‘色’,其餘的東西看樣子都要被搜刮乾淨……你們還想怎麼樣?
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圖坎人無恥和兇殘的程度。
“……,所有人都出來了?很好!很聽話!我很高興!
望着眼前這一片黑壓壓的除了身上衣服什麼都沒帶的鎮民,領頭的那位圖坎騎士頓時‘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眼角更是顯示出一股嗜血的狂熱,1“現在,就應該開始繳納你們的贖身錢了!每人一個金幣,拿出錢的人可以滾,沒有錢的人,就把腦袋留下來吧!”
霎時間,毫無思想準備的鎮民們一片目瞪口呆。
——喂喂,你們已經沒收了整午鎮子上所有人的財產,什麼東西都沒給咱們剩下,然後又說現在‘交’出贖金,否則就去死我靠,這不是流氓嗎!
“…鄉親們!全完了!我們上當受騙了!不管是否屈膝投降,我們都是要死的!”片刻的沉默之後,突然有個清醒過來的年輕人‘激’動地大喊起來,隨手撿起了一塊石頭就向着那個圖坎騎士砸了過去“……這幫野蠻人從一開始就鐵了心要殺光我們啊!
其餘鎮民也都恍然大悟,立即一邊悲憤地叫罵着,一邊絕望地開始了自發的抵抗。
由於他們此刻已是手無寸鐵,只得紛紛從地上撿起石塊,朝着押送他們過來的圖坎騎兵丟去,敲得盾牌和頭盔叮叮咚咚直響,彷彿只要這樣就能抵擋住野蠻人的屠刀一般。
“…現在才明白過來嗎?真是一羣白癡!”剛剛開口的圖坎軍官將腦袋一偏躲開一塊飛來的石頭,然後冷哼了一聲,高舉起馬刀大喊着發佈了屠殺令:“動手吧!勇士們!殺光這羣懦夫,一個不留!”於是,伴隨着一聲〖興〗奮的吶喊,早已渴望着殺戮的圖坎騎兵們紛紛策馬拔刀,向着人羣衝了過去,毫不留情地砍向了他們的頭顱。
一蓬蓬嫣紅的血霧,頓時伴隨着慘叫聲沖天而起,幾個站在最前面的鎮民一下子就被戰馬的鐵蹄踐踏成了‘肉’泥。
而最先丟石頭的那個年輕人,則是在無比恐懼的眼神中,看到一名圖坎騎兵獰笑着揮動馬刀,砍向了自己的脖子……並且當他的腦袋落地之後,又被不知是誰的馬蹄猛地踩了下去,頓時就“噗嗤”一聲,如同熟透了的西瓜一般被搗得稀爛,連腦漿和血液都飛濺了開來!
“…啊啊啊!哇啊啊啊!!大家快跑啊!蠻族殺人啦!!!”短短的瞬間,就有數十名鎮民慘遭屠殺,平凡的田野變成了血腥的屠場!其他人見狀嚇得屁滾‘尿’流也不敢再徒勞地丟什麼石頭,紛紛轉身拔‘腿’逃散,企圖趁‘亂’求生。但問題是兩條‘腿’實在跑不過四條‘腿’,何況還有更多的圖坎騎兵,已經從鎮上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宛如狩獵一般〖興〗奮地追殺起了這些鎮民……
“……,哈哈哈哈哈……這纔像話。這纔對嘛!之前嘮嘮叨叨地磨這麼久的嘴皮子幹嘛啊?!全都殺了多好!長生天保估,把整個世界都變成我們圖坎人的牧場!”另一位圖坎軍官狂笑着猛灌了一口剛剛搜出來的葡萄酒,然後隨手將剩下的半瓶酒丟進屍體堆裡“啪啦”一聲摔得粉碎,讓嫣紅的酒水和同樣鮮紅的血水緩緩‘混’合在一起顯得異常刺眼一場圖坎人各個千人隊之間的屠殺競賽開始了,高月鎮的所有居民,就這樣在蠻族的獰笑中被屠戮一空。所有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大人還是小孩,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一番血光飛濺的追殺之後圖坎騎兵們終於意猶未盡地收兵回來,開始熟練地進行屠殺的最後一步工作——當然不是掩埋屍體,而是把死者的腦袋都收集起來,除了一部分實在被砸得稀爛不像樣的之外,其餘的腦袋都被當成了建築材料用於壘砌征服者的象徵:用血水粘着首級而凝結成的骷髏塔!
——這是一座由數千具死不瞑目的猙獰人頭所構成,散發着森森死亡氣息的勝利紀念碑,毫不掩飾地宣示着草原遊牧民的野蠻、血腥與殘忍!
像這樣的骷髏塔,在帖木兒可汗征伐四方的戰爭中,已經被修築了不知多少座。少則壘砌了數千具首級,多可達數十萬顆人頭!每一座骷髏塔的矗立都意味着一座城市或鎮子的徹底毀滅!
而這一次入侵耐‘色’瑞爾帝國的圖坎騎兵,更是將自己的毀滅天‘性’發揚到了淋漓盡致。這支軍隊似乎從出征之前就沒有想過要依靠後勤補給線來維生,而是瘋狂地蹂躪着沿途的城鎮村莊,如蝗蟲般走一路吃一路無論是抵抗還是投降,都將居民殺戮殆盡房舍焚燒一空,除了少數被擄掠爲營妓的年輕‘女’子之外,根本沒有人能夠在他們的屠刀面前活下來…在圖坎大軍的推進箭頭後面,留下了一道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的大毀滅帶,幾乎所有的城鎮村莊都無一倖免,可謂是比地震海嘯破壞後的廢墟還要悽慘。
——這既是爲了發泄他們的獸‘玉’,也是爲了清理後路——與其在背後留下一羣心中滿懷怨念,並且發誓要在日後讓這些野蠻人付出代價的居民,倒不如預先就把他們統統殺光,這樣就沒人能夠‘騷’擾後方了。
但這也導致圖坎人總是無法在征服地域建立有效統治,只能搶一把就走——人都死光了,還統治什麼?
於是,當先前躲避入山的老弱‘婦’孺,又一次膽戰心驚地潛回婁月鎮之際,這裡已經變成了屍山血海的無人荒地,和餘煙嫋嫋的瓦礫廢墟。除了漫天盤旋的烏鴉和啃噬死屍的野狗,幾乎再也見不到什麼活物。而鎮外那座骷髏塔中間死不瞑目的鄉親頭顱,更是讓所有幸存者都淚如雨下,發出了絕望而又悲憤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