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遠方的入侵(中)
三十九、遠方的入侵(中)
三十九、遠方的入侵(中)
伴隨着一聲沉悶的爆炸,鹽湖堡內殘餘的戰鬥聲,逐漸變得低落下去。
又過了片刻之後,隨軍出征的龍巫教特使艾克林恩法師,一手扶着粗糙的城堡外壁,腳下邁着略微有些踉蹌的步子,從硝煙瀰漫的鹽湖堡中踱了出來。他原本‘挺’括整潔的法師長袍上,此刻滿是煙塵和血漬,而臉‘色’也是蒼白得難看,不時還發出幾聲咳嗽,甚至低頭嘔吐一番。
這並非是因爲他還不習慣血‘肉’橫飛的可怕戰場——類似於這樣程度的血腥場面,艾克林恩法師在出徵東瀛列島的時候,就已經經歷過很多次,早已見怪不怪了——而是由於不得不進入這片死魔法區的緣故。
對於這個時代的普通人來說,死魔法區除了不能使用法術之外,似乎跟其它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太陽照常升起,莊稼一樣生長,人們的衣食住行也還是跟過去一個樣。而且,各種魔獸和亡靈通常都很難在死魔法區內出沒,論尋常凡人的安全係數,甚至比魔法網絡正常運行的外界還要更高一些。
但對於法師和牧師這些施法者而言,魔法網絡的驟然崩潰,卻當真是比割了他們的命根子還要難受。因爲這些人早已習慣了魔網的存在與便利,將其視爲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就彷彿魚兒不能離開水一樣——打個比方,想要讓一位法師長期呆在死魔法區裡,就如同某位早已患上深度網癮,一天不上網三小時就渾身難受的宅男宅‘女’,突然被丟到荒郊野外去當守林人。不要說網絡和電話,就連收音機和報紙都沒有……看看還在外面照常每夜網上衝‘浪’的朋友們,那是何等的“羨慕嫉妒恨,空虛寂寞冷”啊
如果真的到了那等空虛寂寞的境地,這個可憐的傢伙若是沒有渾身難受到撓牆,纔是奇了怪了呢
同理,對於依賴魔網多年的法師和牧師而言,魔網的斷絕實在是非常致命的打擊——也難怪那些世代定居在驪軒城的法師、牧師和德魯伊,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都無法忍受空虛寂寞的斷網生活,拋棄了自己的榮譽和職責,爭相恐後地逃出魔網破碎的故鄉,前去投奔有着網絡的美好新天地了
更要命的是,宅男的網絡畢竟是接在電腦上的,而法師的網絡卻是直接連到身體上的因此若是驟然斷網的話,這損害健康的程度,自然又要更上一層樓——其中某些身體虛弱的法師,在進入死魔法區之後,往往會患上名爲“魔法瘟疫”的可怕病症,輕則臥‘牀’不起,重則一命嗚呼,而且很難治療和恢復。
就算是那些身體素質比較好,並且事先做了防範措施的法師,在冒險進入死魔法區之後,多半同樣也會渾身不適,頭疼耳鳴,上吐下瀉,其症狀非常類似於高原反應,而常規的解決對策也很類似——吐啊吐啊的也就慢慢熬過來了,若是實在熬不過來,那就等着翹辮子吧……
而可憐的艾克林恩法師,此時不僅要承受“網癮”發作的難熬痛苦,還因爲騎馬長途奔襲,顛得屁股生疼,磨得雙‘腿’帶傷,胯下的肌膚上滿是血泡……能夠像剛剛被成羣流氓堵在小巷裡輪流施暴過的失足‘婦’‘女’一樣,一瘸一拐地扶着牆壁獨自行走這麼長一段距離,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喲艾克林恩,你這是怎麼啦?簡直就跟剛**的小娘們似的,還是前後兩‘洞’一起開的……”
看到原本總是風度翩翩、一絲不苟的艾克林恩,眼下居然以一副異常彆扭的古怪姿態,一步一蹭地向自己走過來,紇達虎力王子忍不住隨手丟下水囊,哈哈笑着咧嘴調侃起來。
實際上,在經歷了一夜的搏殺之後,紇達虎力王子的狀況同樣不怎麼好:一支折斷的箭頭,正卡在他的‘胸’甲上,肩膀部位的甲片被人砍得稀爛,血塊和衣物凝結在一起,看起來煞是可怖……但這一切的累累傷勢,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蓬勃鬥志,舉手投足之間,依然乾淨利落得宛如一隻敏捷的豹子。
看到王子殿下這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樣,神情萎靡的法師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隨後才硬撐着站直了身體,一板一眼地彙報說道,“……城堡內的殘敵已經掃‘蕩’乾淨,我們用烈‘性’炸‘藥’爆破了他們最後據守的地下室,又用煙燻的辦法把他們像老鼠一樣趕了出來……鹽湖堡守軍自司令官黑斯將軍以下,合計三百零五人,現已全部擊斃。殿下可否要去檢視一番首級,以覈實諸位勇士的功勳?”
“……這種瑣碎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本王就不去多事添‘亂’了”
紇達虎力王子很豪爽地一揮手,不以爲然地說道,“……倒是你的身體究竟怎麼樣?能不能撐得住?是否要休息幾天再說?像你現在的這副模樣,可是沒辦法參加攻城戰的喲”
“……殿下勿要憂慮,在下這身子骨畢竟也是鍛鍊過的,只要忍耐上一陣子,自然就會慢慢恢復。”
艾克林恩搖頭說道,嗓音雖然疲憊,卻也充滿了自信,“……反正在接下來的三五天裡,咱們也需要駐留在此,等待後續的步兵和炮灰,不可能馬上攻城……所以,在下有的是時間可供休息呢”
關於紇達虎力王子的此次驪軒城攻略,艾克林恩這個兼職參謀制訂的作戰計劃,其主導思想實際上非常簡單——先用輕騎兵長途奔襲,掃清外圍據點,隔絕城內與外界的聯繫;然後集結王子帳下全部的兵力,統統拉到驪軒城下;最後就是展開反覆強攻,在給養耗盡之前,就用屍山血海堆出一條路來
在艾克林恩看來,只有邏輯思維簡單明瞭。讓所有人都能一看就明白的作戰計劃,纔是真正的好計劃。而那些‘精’妙複雜到讓人難以理解的作戰計劃,都一再被歷史證明是最壞的作戰計劃。
——連具體執行的人都‘弄’不懂,這計劃又如何能夠成功?
歷史上許多所謂的奇謀妙計,往往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硬着頭皮施展出來的。若是手中掌握着絕對優勢的武裝力量,不用什麼計謀就能推平對手,又有那個腦殘的傻瓜會喜歡去玩這種心跳遊戲?
嗯,大概也真的只有腦殘和傻瓜,纔會信奉什麼錦囊妙計了……
唯一令人感到遺憾的是,由於戰場位於一切法術都無法生效的死魔法區,草原上的龍巫教祭司全都拒絕隨軍出戰,而理由也很充分——自己到那邊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並且還有可能染上魔法瘟疫……
如此一來,軍隊在戰場上的法術支持就沒有了,而且戰後的醫療搶救也只能完全依賴不怎麼可靠的土方子草‘藥’——不過這並非無法克服的問題,以前的圖坎人可是連草‘藥’都沒有,不也彼此砍殺着撐過來了?
他低頭咳嗽幾聲,略微眯縫起眼睛,打量着遠方的驪軒城。然後便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毛’,看到孤零零的一騎信使從城內飛馳而出,朝着自己這邊奔來,後面似乎還跟着幾輛驢子拉的大車,上面裝滿了貨物。
“……喲呵似乎是求饒的傢伙過來了”艾克林恩吹了聲口哨,“……不知殿下打算如何應付?”
“……先聽聽這幫懦夫們在臨死之前,究竟想出了些什麼有趣的說辭吧就當是解悶好了”
紇達虎力王子咧嘴一笑,滿是老繭的大手卻按上了刀柄,“……唉,不過說真的,長生天在上,我實在不願意看到這些猥瑣的卑賤傢伙前來搖尾乞憐,跟吝嗇鬼似的獻上一點兒可憐巴巴的東西,或者把他們最難看的小妾送來陪我睡覺——你願意跟這些哀號的婆娘上‘牀’麼?”
“……這個麼……我更願意先砍了這些吝嗇鬼的腦袋,然後摟着他們最漂亮的‘女’兒睡覺”
艾克林恩也冷哼了一聲,隨口附和道,“……哼哼,真是膚淺莫非他們以爲只要拿出這點東西,就能把我們像叫‘花’子一樣打發走麼?我都快要替他們感到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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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地平線另一端的驪軒城中,在經歷了一夜的驚惶和魂‘亂’,甚至釀成幾起踩踏事故之後,等到黎明日出的時候,也漸漸地鎮定了下來,基本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一縷縷做早飯的炊煙,又一次像往常那樣,在城內各處街區冉冉升起。
——鹽湖堡的陷落,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既然情況都已經這樣了,再害怕又有什麼用呢?
透過望遠鏡的居高觀察,以及少數勇敢斥候的打探,驪軒城方面很快就初步確認了來襲者的身份和兵力——去年秋天在城下鎩羽而歸的紇達虎力王子,如今又一次捲土重來了
不過,雖然在鹽湖堡外的營寨裡,豎立着代表紇達虎力王子親臨的黑綢金邊華麗旌旗,但他這一次帶來的士兵數量,目測下來倒是很有限,總共就是兩千輕騎兵而已。沒有攻城的笨重器械,也沒有運輸糧秣的輜重車隊。看上去似乎只是一次草原遊牧民尋常的“打草谷”,也就是例行的燒殺劫掠搶東西而已。
當然,若是在措手不及之下,讓郊外那些來不及收拾的田野、莊稼和穀倉,被他們像蝗蟲似的洗劫一空,那麼也要不了多少次,驪軒城就會因爲饑荒而陷入困境了。
所以,如果是在平常情況下,爲了避免更大的損失,驪軒城方面應當主動出擊,驅逐這些劫掠者。
但眼下既然這些驪軒市民都已經決定放棄城邦,舉族遷移到費倫大陸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爲了保衛家園而決一死戰、浴血犧牲的多餘心思。而前來救援他們的菲裡.泰勒元帥,更是不願意在這裡莫名其妙地折損自家嫡系士卒,打一場毫無收益和意義可言的愚蠢戰爭。
至於前一夜慘死在鹽湖堡的三百將士,雖然他們的死訊讓城內的親人們扼腕嘆息、痛哭流淚,但也不能僅僅是爲了替他們復仇,而讓已經山窮水盡的驪軒城,還要搭上更多的人命吧
於是,驪軒城內的諸位執政權貴,在定下心神吃過早飯,然後聚集在元老院內進行了一番商議之後,便確定了破財消災的總方針。爲了避免更多的流血犧牲,諸位元老貴族紛紛搜刮家底,想方設法湊了一筆金銀財寶、布匹綢緞,還有若干酒‘肉’糕點,一起裝上大車拉出城去,向紇達虎力王子“進貢贖罪”。
此外,元老院還用克萊爾.貝爾‘門’g特‘女’王的名義,寫了一封卑躬屈膝的書信,天‘花’‘亂’墜地許下了一堆根本不可能兌現的條件,例如臣服效忠、定期進貢、‘交’出人質,允許圖坎汗國在城內進駐稅官和軍隊之類……總之就是一心想着先把這夥強人哄走,讓開一條出城的道路。然後麼,自然就是大家一起打點行李跑路,永遠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從此再也不管帳了
很遺憾的是,他們這一次所面臨的兇殘入侵者,並不是只要用卑辭厚幣就能輕易打發走的……
於是,在派出了求和使者的半天之後,城內諸位望眼‘玉’穿的元老們,便收到了一個令人心碎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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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午時分,諸位城邦權貴和被困城中的耐‘色’瑞爾援軍將校,在驪軒城的元老院會場之內濟濟一堂,圍着一封剛剛從城外紇達虎力王子大營內收到的回信,一個個彼此面面相覷,怔怔地直髮愣。
——在數個小時之前,盤踞在城外鹽湖堡立帳的紇達虎力王子,很高興地收下了驪軒城內送來的金銀財貨、美酒臘‘肉’,並且直接用它們來犒賞將士,但卻斷然拒絕了驪軒城當局的求和條款。
奉命出使的那位倒黴鬼,被紇達虎力王子親手割掉了耳朵和鼻子,然後帶回來這樣一封傲慢的回信——是這位“毀滅王子”用手指蘸着信使臉上流淌的血,在一張粗糙的羊皮紙上寫成的:
“……城中諸位的禮物,本王已經收到,但在不久的將來,你們的財物將皆爲本王所有,而你們也將成爲本王的奴隸和俘虜。所以,眼下根本無須你們多此一舉,把財物搬出寶庫,運送到本王的軍營裡來——雖然本王驚訝於你送來的禮物竟如此之少從現在開始,請你們做好守財奴的本分,替本王看管好各自的寶庫。當本王想取走它們的時候,自然會親自動手
至於有關貴國‘女’王向我臣服效忠的意願,本王也已經知道了。但是請務必告訴她,本王如今不接受一般的宣誓效忠如果她真的希望保留下‘性’命,成爲我的臣僕,就給我脫光所有的衣服,自己給自己戴上手銬、腳鐐和項圈,最好再‘插’上一條狐狸尾巴,然後乖乖地洗乾淨身子,到我的寢帳裡來跪着等我對於她傳聞中的‘花’容月貌,本王已經感興趣不是一天兩天了,今晚正想要‘抽’出時間,好好地玩賞一番……”
看完這封傲慢到令人髮指的最後通牒,衆人全都被嚇得夠嗆,只得收起了破財消災、委曲求全的心思,全心全意的秣馬厲兵,徵發壯丁,佈置防務,準備迎擊紇達虎力王子的進犯。
但與此同時,不少人其實也在心中存着一分僥倖——或許這位兇暴嗜血、狂傲自大的圖坎人王子,只不過是說說大話而已,其實並沒有強攻驪軒堅城的打算?
畢竟,如今在他身邊只有兩千輕騎兵相隨,卻沒有攜帶什麼糧秣輜重和攻城器械,不要說攻打防禦堅固、地勢險要的驪軒城,就是想要長久地在郊外駐紮圍城,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在提心吊膽地等待了幾天時間之後,這一份消極避戰的僥倖心理,又一次徹底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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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裡.泰勒元帥站在驪軒城頭的一座瞭望塔上,靜靜地俯瞰着遠方那沙塵瀰漫的戈壁曠野。
嶙峋的怪石、飛揚的沙礫和低矮的多刺灌木之間,一片無邊無際的帳篷之海,已經蔚然成型。
在紇達虎力王子率領輕騎兵襲佔鹽湖堡之後的幾天內,越來越多的圖坎軍隊,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
在他們當中,既有少量騎着高頭大馬,甲裝整齊的圖坎汗國王庭‘精’銳騎士,也有更多服飾雜‘亂’、武器各異的附庸部落助戰騎手,還有身披亞麻布長袍,乘坐在駱駝上,用以代替馬匹的附近沙漠部族騎兵,可以認出其中有不少驪軒城附近的鄰居,顯然是被圖坎遊牧民強迫着裹挾而來的。算上先前跟隨紇達虎力王子已經抵達城下的那一批,總計約‘摸’四五千騎。
至於跟在這些威風凜凜的騎士們後面,和運載輜重的“勒勒車”一起抵達的步兵,雖然爲數衆多,但軍容風貌相對來說就要寒磣得多了——能裝備上藤條盾牌和鐵頭長矛,再加上一身皮甲或一塊‘胸’甲,就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上乘‘精’兵。剩下的很多人不但沒有任何護身的頭盔和鎧甲,而且衣衫破爛,雙腳赤足,手裡多半僅僅握着一些已經生鏽鈍斷的朽壞刀槍,甚至乾脆只拿着根本不能稱之爲武器的草叉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