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萬軍雲集(下)
“……,這個麼……倒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啦……這既是過分貶低了我們的敵人,也是貶低了我們自己。
嗯,雖然從一個政fǔ,或者一支軍隊的角度而言,我們在東方世界遭遇的那些對手,往往都是可笑到了荒誕得無法形容的地步。但若是僅僅就個人角度而言,其實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都很‘精’明,非常懂得該如何趨利避害,爭取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ō了‘摸’鼻子,如此說道“……那些見風使舵的行家暫且不論,就連那兩個在上海把新徵兵員錄成光豬賣給我們當奴隸的金朝將官,就是那個王啓年還有另外一個誰,嗯,名字好像忘了,看上去既可笑又無恥還冷血,但其實也都是深思熟慮的頭腦‘精’明之輩一當時的帝國朝廷已經腐朽到了極點,明明已經亡國在即,還是根本不給他們這些將官撥發軍餉和軍械,只發了一張空頭委任狀,就讓這兩個倒黴蛋自助自費募兵保國,甚至連戰勝之後的獎賞許諾都沒有。
而我軍的新一輪進攻迫在眉睫,也沒有時間來讓他們把新丁‘操’練成軍。
在這種絕境一般的情況之下,他們爲了實現個人利益的最大化,自然不肯做朝廷的死忠之臣,把自己綁在一棵樹上吊死,而是打算藉着官府的虎皮最後大撈一把,什麼搶劫啦、收保護費啦、販賣人口啦,都要‘插’上一槓子反正等到朝廷倒臺之後,這些罪狀全都能扣在舊朝廷身上,他們的責任自然也就消失了。”
“……,照出看來,他們確實是有幾分狡黠不錯。”蕾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是,把這些‘精’明人集中在一起所構成的團體,整體上卻表現得異常拙劣呢,智商只怕是比幼兒園的五歲小孩還要低啊!”
“……,有什麼辦法呢?社會是很複雜的,一加一未必等於二,由一羣聰明人湊成的團體,也未必就是一個鼻智慧的團體!相反,正是因爲聰明人太多,‘私’心太重,沒有一個壓得住陣腳的領導者,於是就徹底陷入了無休止的內耗,博弈到最後滿盤皆輸。對外則表現得蠢笨遲鈍,嚴重缺乏行動力”菲裡撇了撇嘴,如此說道“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很難,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的努力,而讓人做不成一件事情卻很容易,只要稍微拖拖後‘腿’、磨磨洋工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只要真正動手做事,就一定會或多或少地出錯,給別人提供攻汗的把柄,而若是什麼都不做,卻反倒是絕對不會出錯,甚至還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大言不慚地指責那些做事的人……久而久之,組織內的全體成員自然就全都嘴炮無敵,動手無力了。甚至還會有故意給自己人下絆子的,以防對方取得能夠壓倒自己的功績!
所以,有時候,某些大人物經常會做出一些無法理喻的荒唐舉動,但這些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極爲荒誕的做法,其實對內卻是最明智的抉擇,只不過決策者和旁觀者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例如說東瀛朝廷那些吞了軍餉和軍費,把外國援助軍火賣給當面敵軍的腐朽公卿:還有那位把大批漂亮的‘精’靈‘女’同胞下了麻‘藥’打包出售,賣給我們人類做玩物和奴隸的金‘精’靈中將丹尼爾閣下等等。
甚至就連我們耐‘色’瑞爾帝國也不例外,撲街的圃事要多少有多少:前幾天的報紙上不是報道了嗎,南軍的墜星海艦隊官兵,居然因爲害怕落水淹死,而拒絕出海到深水區訓練‘操’船!”
“……,呵呵,這事情我也聽說了。,…蕾妮笑了起來“……身爲水兵卻不會游泳,本來就已經很可恥了。居然還有臉面以此爲藉口拒絕‘操’練………真不知這些傢伙的心眼兒是怎麼長的!”
“……這就是他們的聰明之處了、這些水兵都是被桑比亞當局強抓來的外地人,南軍給他們的待遇極差,只管吃飯,連軍餉都不發,所以這士氣和忠心自然是一毫也無,只想着怎樣避戰保命。
然而,如果戰艦留駐港口或淺灘,水兵想要在戰鬥中趁‘亂’逃跑上岸固然容易,但萬一出了遠海,又跟敵艦隊遭遇,那麼就是想跑也未必能走得脫。即使是倒戈投降,也很難說會不會得到善待,萬一遇上某位兇狠的敵將,下令把俘虜統統丟下海喂鯊魚,或者流放到什麼荒島自生自滅,那可就慘透了。
所以,他們就藉口不會游泳,死活不肯出海。而南軍也會心疼這些昂貴戰艦,生怕損壞萬一被這幫滿肚子怨氣的菜鳥們觸礁上一兩艘,那可就虧大了。而若是要訓練他們游泳的話,又要耗費一些時日,總之就這麼儘可能地拖延下去,等到一切都準備齊全,這場戰爭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還沒打仗就想着如何逃跑,這樣的西方軍隊,恐怕也不會比東方帝國的八旗兵好多少……”
蕾妮把舵輪用木桃卡住,伸了個懶腰說道“……嗯嗯,聽你這麼一說,我對擊敗南軍就更有信心了!”
“……這個……最好別把事情想得太樂觀,這三年的分裂‘混’‘亂’和無政fǔ狀態,對南北雙方軍政體系的打擊,都是同樣嚴重的。
正如同一堆建材不能稱爲房屋,一盤散沙的帝國,也就無法稱爲帝國了。”菲裡挑了挑眉‘毛’“…南軍固然是爛泥扶不上牆,北軍內部同樣也是良莠不齊。同一份報紙上炒得沸沸揚揚的另一篇新聞,不知你有沒有看過,就是我們北軍的墜星海艦隊,被塞爾艦隊擊敗的事情。”“……,看過了啊!”蕾妮對此表示不以爲然“……北軍的墜星海艦隊實力單薄,給養彈‘藥’都很匱乏,塞爾人卻擁有龍巫教的骨龍亡靈騎士進行空中打擊,我方被擊潰並不值得意外。
“…沒錯,困守海盜羣島的北軍內海艦隊缺兵少將沒餉銀,吃敗仗並不出人意料。”菲裡對此是點點頭又搖搖頭“但真正出人意料的,是戰敗之後的那一樁咄咄怪事啊!”
一在南北分裂之後,耐‘色’瑞爾帝國位於內海(墜星海)的港口,大多被南軍控制,除了北面半封閉的月之海沿岸,北軍艦隊在墜星海就只剩下了孤懸海中的海盜羣島一處基地。
因此,北軍的墜星海艦隊既缺乏迴旋餘地,與後方的聯絡和物資補給也都十分困難,再加上戰艦數量處於劣勢,在條件簡陋的島上又找不到合適的船塢,沒辦法對戰艦進行妥善地維護保養,導致船體狀況很差,所以這支孤懸敵後的艦隊一直只能對南軍乾瞪眼,沒有能力發起主動進攻。
然而,雖然北軍方面只想着乾瞪眼,對主動出擊有心無力,但敵人可不是這麼想——在南軍對圖坎汗國發出進駐邀請之後,爲了打通塞爾與南軍控制地域之間的海路聯繫,安全地運輸圖坎鐵騎渡海進入耐‘色’瑞爾帝國境內,就必須拔掉卡在中間的海盜羣島這顆釘子。
由於南軍的破爛艦隊實在不堪用,所以,紅袍法師控制的塞爾艦隊,便獨自展開了攻略行動。
七日之前,塞爾艦隊主力與龍巫教的亡靈龍騎士和亡靈船從拜佔圖港出航,又聯合了一些遊‘蕩’於內海之中的海盜,總共湊齊了約‘摸’六七千人的兵力,趁着夜‘色’對海盜羣島的北軍艦隊發動了偷襲。
停泊在艦隊總司令部龍島港口的十八艘戰艦,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襲者迅速焚燬或俘獲,一千四百名水手和港口警備隊全軍覆沒,艦隊司令勞勃中將身中六刀斃命。而由副司令維拉少將率領的另一支北軍分艦隊,駐紮在普瑞司泊島的八艘戰艦,也陷入了十分危急的局面之中。
面對這種大軍壓境、獨立難支的危局,按照常理來推論,如果墜星海艦隊副司令維拉少將是一員勇將,或許會主動出海迎擊,拼死一搏:如果他是一員庸將,至少也該知道拔鐺撤退,以圖保存實力。
只要艦隊還在,就有機動作戰的能力,就能對敵人的運輸船隊構成威脅,就不會完全喪失制海權。
一正如菲裡先前所說的那樣,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很難,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的努力,而讓人做不成一件事情卻很容易,只要稍微拖拖後‘腿’、磨磨洋工就可以了。
而制海權的爭奪也是同一個道理~控制海上航路並不容易,但破壞海上航路就很容易了。只要讓幾艘襲擊艦不定期地出海‘騷’擾一下,就能使得航線受威脅的敵人陷入兩難境地:要麼撥出一支強大的艦隊,牢牢釘死在對方軍港外面,迫使這些寶貴的戰力爲了封鎖作戰而經年累月地無法動彈:要麼就是把海軍分散成無數支護航艦隊,爲商船保駕開路,結果是嚴重削弱其集團化作戰的能力,還有被各個擊破的危險。
——這也就是所謂“存在艦隊”這個軍事術語的基本含義。
結果‘弄’到最後,維拉少將確實是選擇了撤退沒錯,可他在撤退之前卻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決定。
——他下令把自己麾下的八艘戰艦統統鑿沉,與船上配置的上百‘門’火炮一起丟進大海!!!
然後,已經沒有了戰艦的維拉海軍少將,才帶領麾下的六百多名士兵,划着單桅小艇逃離普瑞司泊島,前往北面的月之海“轉進”到欣布‘女’王駐蹕的散蒂爾堡去“堅持抵抗”了。
如此荒唐的作戰策略,令所有國際觀察家都爲之大跌眼鏡。
雖然在危急的情況之下,前線指揮官下令就地銷燬戰略物資以防敵人獲得,並非什麼稀罕之事。但維拉少將這一次銷燬的東西,既不是笨重的糧食和彈‘藥’,也不是無法搬動的營房、城池或堡壘,而是自己會動的船隻啊!就算你實在是打不過敵人,守不住港口,那麼開船逃跑總該沒問題吧?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在海島上,不乘船又該怎麼跑?
而且,當時普瑞司泊島的港口也沒有被封鎖,不存在無法出航的問題——塞爾艦隊和海盜們還在龍島忙着大肆劫掠,直到兩天之後,才慢悠悠地來到了普瑞司泊島“接管”了維拉少將留下的一堆廢墟殘骸。
可維拉少將卻偏偏選擇了最愚蠢的鑿船自沉從而讓北軍幾乎徹底喪失了內海的海上力量。
明明大戰當前,卻一炮未發,就這麼急匆匆地忙着自廢武功,實在令人歎爲觀止。
但如果說這貨是敵方潛伏的特務,似乎又不太像否則的話,他還逃回去向欣布‘女’王報到幹嘛?
對待這樣臨陣脫逃、自毀戰艦的懦夫,那位‘性’情粗暴的欣布‘女’王,怎麼想都應該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因此,對於此人如此不合邏輯的作爲,菲裡在看到消息之後也是一頭霧水,直到他去拜訪了新當選的渥金教會“聖幣”大主教,在東方世界曾經長期合作愉快的三井龍姬大小姐,才從這位在政壇上浸‘淫’多年的超級腹黑‘女’口中,略微推敲出了一點事情的真相。
然後,他就把這些別人總結出來的東西,得意洋洋地拿到了‘女’朋友面前去賣‘弄’:“…維拉少將之所以臨陣鑿船,其實並非是‘精’神不正常,而是也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首先,敵我雙方力量對比懸味,普瑞司泊島上又沒有堅固的要寒微沒有囤積足夠的糧食彈‘藥’,肯定是守不住了。
其次,他若是直接率領艦隊逃跑的話,那麼戰敗的責任就必然要扣到他的頭上——艦隊司令勞勃中將已經在龍島戰死,按照死者爲大的慣例,是無須爲戰敗負責的,所以這個屎盆子他不想接也得接。更要命的是誰也不知道軍事法庭會怎麼審判。雖然一般不太會‘弄’成槍斃,但萬一上面要殺‘雞’儆猴,給他判個流放、苦役或囚禁,外加罰款到傾家‘蕩’產,那也實在是夠受的。
但若是力戰一場再撤退固然可以擺脫罵名,可又有雙方在戰場上纏鬥在一起,無法擺脫,導致他自己被俘或被殺的危險——
海盜羣島上缺乏大型船塢,這些戰艦三年來恐怕保養得相當差,聽說就連水手都因爲生活困苦而逃走了許多因此航速估計也快不起來,未必能在敵艦隊的追擊之下突出重圍。
從實際表現上看,維拉少將的目標似乎並非是得勝,而僅僅是生存所以,他就選擇了“臨陣鑿船”這條貌似十分愚蠢其實非常安全的計策——一戰艦自沉之後,他的人就不再對塞爾艦隊和運輸船隊構成威脅,而敵艦隊自然也就失去了追殺他的興趣:更妙的是,在回到後方之後,因爲沒有了戰艦,欣布‘女’王也無法強令他們再度出海,去擔任襲擊艦,執行九死一生的海上游擊破‘交’任務。
而對於後方的質詢,他只要肯厚着臉皮,也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高聲辯解,說這是爲了不讓敵人俘獲我方艦隻的防範措施——
反正海盜羣島是明擺着守不住的!
此外,他沒有臨陣脫逃,而是繼續回來參加抵抗,也足以證明他不是逃兵,更不應該爲戰敗負責——雖然墜星海艦隊因爲沒有戰艦,已經根本無法出海迎敵,只能坐在岸上看熱鬧了。
這樣一來,維拉少將的命保住了,以後的仗也不用打了,對上級也有辯解推脫的說辭,就算有懲罰也不會太重,頂多是強制退役,這豈不是實現了個人利益的最大化——這纔是官場老手的風範嘛!”
“……這個‘混’蛋確實是夠油滑的。”蕾妮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嘆息着搖了搖頭“但若是人人都這樣想着個人利益的最大化,那麼戰爭也就沒法打了!”“沒辦法,所謂的北軍,就是這樣一個鬆鬆垮垮的聯盟體系,充滿了權謀和‘私’心,卻缺乏團結和凝聚力。否則也不會在坐擁全國幾乎所有正規軍的情況下,還讓國家分裂的狀態持續上整整三年了。”
菲裡聳了聳肩膀,接口應道“當然,南軍更是悲催,先在渥金教會的銀彈攻勢和大力扶持之下,被忽悠着豎起了分裂帝國的大旗,接下來卻馬上被一腳踢開——
看到這幫蠢貨終於上鉤,渥金教會立即翻臉,宣佈加入維護帝國統一和正義的北軍陣營,並且把這支沒了財源奄奄待斃的南軍,作爲跟魔法‘女’神教會之間的‘交’易籌碼玩政治玩到這等絕境,也實在是夠悲催的了……”
“…按照這樣的說法,財富‘女’神纔是魔法‘女’神爭奪未來主導權的真正對手?”
蕾妮聽得似乎有些納悶“既然渥金教會的目標是打倒我們,那麼現在又爲何要加入我們?”“…正是爲了打倒我們,所以纔要加入我們。嗯,或許用“推倒,這個詞會比較合適。”
菲裡眨了眨眼睛,補充說道“魔法與金錢的競爭,永遠都不會停止。但雙方無論怎樣鬥爭,其目標都是“共同發展”而不是消滅對方……,嗯?這是哪兒發來的消息?”說到此處,他突然注意到了通訊水晶球亮起的閃耀紅光,頓時就收住了話頭,伸手按在水晶球上方,閉眼接收起了訊息,然後便開始眼皮一陣狂跳,似乎是得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消息。
“…怎麼了?親愛的?”蕾妮一邊重新轉動起舵輪,一邊隨口問道“……是誰發來的魔法傳訊?”
“…艾拉斯卓‘女’士發過來的,命令我艦載着巨熊軍團脫離大部隊,全速起航,先行出發突入帝都……”菲裡有些糾結地說道“總之,我們被命令去打頭陣了!”
“…打頭陣?這到底是怎麼了?”蕾妮感到頗爲好奇“爲什麼要改動事先制定的戰術方針?”
“…是因爲帝都的南軍爆發了內訌!”菲裡皺着眉頭,繼續略顯糾結地回答說“根據潛伏特工發來的緊急消息,桑比亞和科米爾兩邦的軍隊不知爲何,正在帝都大打出手!而我艦速度又最快,所以艾拉斯卓‘女’士命令我艦脫離編隊,全速突入帝都近郊,然後根據局勢獨立行動,看看能不能趁‘亂’獲利……”
他放開水晶球,擡頭望了一眼前方的湛藍蒼穹“這樣一來,似乎又要冒一回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