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董剛提出要照顧那孩子,兩個小姑娘便開始咬耳朵,旁邊大人直覺好笑,誰也未將陳董的話當真,因陳董自己也纔是個七歲多的孩子。
正自談笑間,卻見那孩子走到陳董面前,大眼睛忽閃忽閃看着陳董,喚了一聲姐姐,一下子屋內寂然,就連陳董自己也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老和尚爽朗大笑:“哈哈哈哈,這便是緣分,這孩子極少講話,對人也是不理不睬,小施主你才一講要照顧他,他便喊你姐姐,往後,他便交由你照顧吧。呵呵,我實是不會照顧孩子。”內心也是鬆一口氣,自己終於得以解脫,從沒見過這麼好動的孩子,即便每日裡點了這孩子睡穴,照顧起他來,依然費神。
陳董起身拜謝:“謝大師。”
擡起頭,見老和尚雙眼緊盯自己,陳董心內打顫,莫非,老和尚已看出我有何異樣?
“呵呵,小施主莫緊張,老和尚觀施主身子有異,怕是有不該屬於你的異物,已侵入身體,若不盡快排出,必會損害健康,遺患終生。”
聽到老和尚的話,有點醫學常識的林芳,倒是想到了關鍵:“大師,司馬小姐可是已鉛粉中毒?你不是醫者麼,還請給司馬小姐診治。”
老和尚答道:“小施主中毒還不算太深,只是恐是要長日服藥,且飲食上要注意,若是小施主願意,老和尚這就開方。”
這老和尚也是越老越貪玩,他是看出陳董乃是異世魂魄,可他言中意思,正如林芳所問,是指陳董所用增白鉛粉,已經產生副作用。身子已有異樣,但偏不明說,而是故弄玄虛,在陳董聽來,就是暗示她自己魂魄侵佔別人身體。
陳董原地打晃,腿軟差點倒地,在大郎和李翠梅眼裡,是她被老和尚所描述病情的話嚇着了,那小孩雖是動個不停,卻是手快。立時扶住她,陳董感覺,自己已是冷汗溼透裡衣。
大郎夫婦立時站起給老和尚行禮。相貌有異於常人,這個苦楚,他二人深有體會,司馬小姐年紀尚小,還不能體會世人眼光。將來長大議親之時,又怎能受得了風言冷語。
應自行老和尚要求,大郎在山上起了一個小禪院,並將所有東西置辦齊備,至於藥材,大多是老和尚自己在山上所採。山上沒有的,老和尚列了單子,大郎派人出外採買。
與往常一樣。老和尚在山上種些蔬菜,或四處採些野菜,自給自足,嘴巴實在饞了,便找林芳要菜譜。林芳很是奇怪,自己與這老和尚也才相識。爲何老和尚知我曉得菜的做法。向爹孃講起,爹孃承認,是他們告知老和尚,自家女兒腦中主意多多,老和尚又好吃,自然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其實,自三年前林芳那次昏睡數日醒來後,李翠梅就懷疑林芳有異,跟大郎一起去山上找老和尚,老和尚又湊巧遠遊,這一次老和尚初一出現,便先聲奪人,稱自己法號自行。女兒與老和尚最是玩得來,可那日攀談期間,林芳看着老和尚眼神陌生,二人便心知必有蹊蹺。
林芳送司馬小姐回隔壁院時,離開片刻,大郎夫婦尚不及問,老和尚便低聲囑咐,往後再莫提慧圓此人,並再一次叮囑,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記住,時刻守候,親情才能使女兒平安,至於其他,天機不可泄露。
因此,林芳問起老和尚,大郎夫婦都將事情攬在自家身上,以免聰慧的女兒心生疑慮。
陳董曾問起那孩子叫什麼名字,那孩子講,家人都叫他省心,陳董想着,大概是孩子太不讓人省心,所以他家人才給他起這個名字。陳董不喜歡這個名字,便給孩子改名陳世緣,並將陳世緣三字寫在紙上,大興旗鼓,請自行老和尚做了場法事,以保孩子平安康泰。
陳世緣倒是跟陳董很親,陳董走到哪裡,他便跟到哪裡,雖不怎講話,卻是很聽陳董的。自從他跟了陳董,自行老和尚也不再點他睡穴,小傢伙又恢復了小孩子該有的活潑,不過,不會如以往一樣,不管不顧到處亂跑,而是隻圍着陳董轉悠,生恐陳董不再要他,大概是被家人丟怕了。
李翠梅見陳董帶孩子太累,要給她個下人幫忙,陳董沒要。這個結果也是林芳預料中的,這傢伙生活很是自立,而且有時候一根筋,一般不要人家的幫忙。
日子就在大郎夫婦忙於生計,林芳每日忙於上課,陳董忙於照顧陳世緣,還時不時上山找自行老和尚請教佛法中度過。
齊管家親自來傳話,齊彪精學成績優異,考取武舉,並已被授予官職。只是今年朝廷未給考取武舉者修養時間,而是令他們匆匆就職。林武仍住在齊彪在盛城買的小院,有專人伺候,請大郎夫婦放心。被齊彪派回來報喜的人還傳令,齊府所有下人,均無需跟隨他上任,而是留在齊莊,齊管家須將齊莊管理好,若是林家有事,須聽令於林家。
另外,齊管家還帶來王鴻文的消息。王鴻文進學成績未合格,他也未灰心,而是留在盛城繼續苦讀,他託齊家人轉告林翠娥,他會繼續努力,一定要取得功名,到了冬日林翠娥孝期一過,王家人必會來提親。
漸入深秋時,林翠麗派人送來十幾車羊毛,並讓來人先不急着迴轉,而是等着織好一批羊線衣帶回,因她家那裡已冷如初冬,等羊線衣治好運回去,恐已是冰雪覆蓋,進入苦寒之時,所以來人講,林翠麗催得很急。
李翠梅只得先將製衣坊和針織坊停工,全力紡羊線,織羊線衣,並在鎮上鋪子裡貼出告示,因拖延客人訂貨約定時間,每人附送一副羊線手套,或一雙羊線襪子,且可優先預定下一批羊線衣,不過,每人只限預定一身。
林家所有的下人,加三個月的月錢,只要有閒暇,便要去管家小耕家的那裡秤來羊線,織手套與襪子。因羊線所織衣物以前未見過,別看這手套與襪子是個小物件,若是賣出,價錢也不便宜。
齊彪的奶孃梁氏,也率着齊府下人衆女眷來幫忙。
說來奇怪,在齊府伺候的人,除奶孃和給奶孃配的兩個丫環外,清一色全是男人,下人女眷不進府內當差,卻也不可隨意出莊,所以齊府下人女眷是很閒的。不過,齊彪有錢,卻是不養閒人,不當差當然沒有月錢,一家人只能靠家裡男人養家。
說是來幫忙,李翠梅怎會讓人家白乾活,還是按件數給錢,這下那些女眷幹勁十足,晚上回家時,還要秤些羊線帶回去,儘管掙得錢不多,可也是一個進項,多少可補貼些家用。
緊趕慢趕,在入冬之前,林翠麗定製的羊線衣總算完成,此時第二批羊毛也到了,林家開始正式接受訂單。
經過跟齊管家和梁氏協商,齊府的下人女眷,專織羊線衣,待遇如同其他女工,而原招來準備織羊線衣的,全部編入製衣坊與針織坊,如此,也好管理一些。羊線衣坊管事,便任命梁氏。雖然齊彪交代齊府一衆下人聽令於林家,可人家也畢竟不是林家下人,李翠梅不好多管,還是交由人家自家人管好一些,她只要跟梁氏打交道即可。
林芳覺着孃親真是太聰明瞭,這樣做,相當於將羊線衣坊承包了出去,而財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且,對方連管事帶工人,全是奴僕,沒有人身自由,最是好管理。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是不要織了,這哪裡是衣服,分明就是蜘蛛網,還是被大雨點打過的蜘蛛網,哈哈,笑死我了,哎喲,肚子痛。”
林芳舉着陳董織的羊線衣,左一個小窟窿,右一個大窟窿,這是織的時候掉了針,等發現時,已是脫線到了底,補救都來不及,而且因織的時候手法不定,時鬆時緊,衣服便顯得皺巴巴的。
一把搶過羊線衣,陳董佯怒道:“不準笑,再笑我不理你了。”抽掉長針,便開始拆衣。
陳世緣覺着好玩,上手要拉線,陳董便交給他拉線,自己將線纏成線球。
“哎喲,不能笑了,再笑肚子受不了。”林芳捂着肚子,喘着氣道:“你手不是挺巧的嗎,我記着你織的那條裙子,村裡人看了都說好,好多人學你,都沒你織的好看,怎麼現在這麼笨,真是白擔了司馬茹素聰慧的名聲。”
“哼,聰慧有什麼用,”頓了一下,陳董憤恨道:“司馬伕人把她當白癡養着,不讓讀書,不讓接觸女紅,女子該學的,她一樣都不讓學,還想辦法不讓出門,說的難聽點,除了讓出氣,其他一概不讓,真不知這聰慧的說法,是從哪裡說起。到最後,要不是我來了,這個身子連氣都不會再出。”
林芳收住笑容,思襯:“是否因爲司馬茹素在司馬家幾姊妹裡,算是最聰慧的一個,或者,司馬伕人在外人面前使勁誇司馬茹素聰慧,然後等把她弄死了,再來一句天妒英才,哭他個天翻地覆,顯得她賢能無比?”
陳董作狀摸胳膊:“行了,越說越離譜,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有想象力,說的怪瘮得慌。”
陳董現在已恢復原來真容,倒是沒那麼白了,可是由於所用化妝粉裡有少量的鉛,她的容貌多少還是受了點影響,看起似乎有點早衰,可小小年紀,便有了色斑,皮膚暗黃。
林芳懷疑,陳董變笨,是不是也跟鉛粉有關係,但願自行老和尚的藥管用,不要讓陳董的生活再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