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夫人雖曾講過,所有的因果,皆是由於林伯嗣不慈。王鴻文也一次次讓人捎話給林翠娥,她孝期滿,必會迎娶。可若是王家內裡不如外表看起那麼大度,細究林家子女如此多不足,推及到林翠娥身上,成親後對林翠娥百般挑剔,到時林翠娥必是會受衆多苦楚。
林翠娥來白水鎮之前已是答應,若是王鴻文能等她三年,她便嫁給王鴻文。如今人家已上門來提親,此時反悔已是來不及,因此纔有大郎對林芳的囑咐。前事已是無法補救,也是無可奈何,若是唐曼雲在林家的這幾日,能讓她覺着林家家教甚好,從而能不低看林翠娥,也能讓林翠娥在王家過得好一些。
弄清楚原委的林芳,覺着童氏的話有道理,並不是講自家人平時不端莊穩重,大郎的意思是,讓林芳這幾日言行舉止時刻注意,莫要如平時般任性,要收斂自己的性情,林芳則覺着,這樣做對林翠娥不一定好,過日子是長久的事,此時可以收斂,時日長了,必會露出真性情,到那時王家人再來嫌棄,豈不更糟。
林翠娥本身性子活潑,還有那麼一點潑辣,不管在良平鎮時,還是來到這裡,她的性子一直就沒有大變化,當初王鴻文看中她,也是應該知道這一點的,如果她壓抑自己的真性情,那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真的和王鴻文生活在一起時,性情已變的林翠娥,王鴻文是否還喜歡,那可就不一定了。即便王鴻文還如以前一樣喜歡林翠娥,可是不能活回自己,生活還有什麼樂趣。
衆人在此商議,而此事的正主林翠娥。只是沉默不言,李翠梅看着心疼,問林翠娥:“你有何想法,便講出來,我們都不是那不思變通之人,要成親的人是你,與那王鴻文過日子的人是你,一切還是以你的想法爲主。”
林翠娥苦笑:“叔父,嬸母,大嫂。大哥,莫要再爲翠娥的事分神,我既已答應王鴻文。不管成親後會怎樣,也不會反悔,況且,這一切也都只是咱們的猜測而已。即便他家真不會善待於我,我另嫁一個不知咱家情況之人。誰又能保證,那家人就比王家人待我好。”
她這話說來就是賭運氣了,可在場的人卻沒誰能有異議。
林仲嗣與童氏,是共事時相知相戀,大郎與李翠梅,自小就有接觸。可這種際遇又有幾人能得幸擁有。自古以來,盲婚啞嫁,林翠娥與王鴻文之間。還算是比較幸運,因爲李翠梅與王家的親戚關係,兩家平日裡互相有來往,王鴻文與林翠娥之間還算互相瞭解一些,大多夫婦成親前。根本連面都未見過。
童氏結束這場沒有結果的討論:“算了,唐曼雲懷有身子。一時半刻我還不會放她走。明日大郎派人去趟良平鎮,告知王家唐曼雲有身子的事,即便她家人聽得消息,日夜兼程快馬趕來,一來一回,也要好幾日,這幾日,大家多與唐曼雲攀談,試探王家到底是怎麼個主意,實在不行便明言。記着,她有身子,不能累着她。”
事到如今,只能聽童氏的,在場人各自沉默,倒是林芳聽出童氏話外之音,興奮問道:“二祖母,你言中之意,可是會呆在芳兒家,不會即刻離開?”
攬過林芳,童氏笑道:“是呀,小人精,二祖母會等你六嬸生完孩子,看情況再決定何時回返,若是芳兒對二祖母好,二祖母還可多呆些時日,芳兒可是高興?”
這下不僅林芳高興,大郎夫婦更是激動。林仲嗣與童氏,於大郎夫婦,形同親生父母,如今父母與之同住,二人怎能不爲之動容。
等陳董拉着使勁往後縮的陳世緣過來,一家人情緒已是平靜,下人正忙着擺飯。林芳回來之前,童氏跟林仲嗣曾進食一些點心墊飢,對於體型高大的二人,那點心簡直就是杯水車薪,飯菜擺好,兩人也不客氣,沒有形象的自顧大吃,那吃相,陳世緣看得都忘了害怕。
飯後,童氏給陳董把脈,眉頭深皺,弄得陳董滿心忐忑,卻是不敢出聲,唯恐自己打斷童氏思路,診露了哪項。
診畢,童氏問陳董:“芳兒既與你相好,我想你必不是那扭捏之人,我便直言問你幾個問題,你須得實言回答。我只是聽芳兒爹孃簡單提了一下你的事情,知你曾有過白化,老和尚已經給你用過藥,且恢復的不錯,不過對於婦科,老和尚不如我擅長。我且問你,之前你可是受過大寒?”
陳董震驚,老實回答:“是,一年多前,我曾掉入家中水塘,那時正值冬日。”
“嗯,出水之後,吃些什麼藥,可曾記得?”
“藥是熬好後端來,我不識藥理,不知都有些什麼藥材,且大多時候,藥湯都被我偷偷倒掉。”
“嗯,掉入水中之前,可曾吃過什麼藥?比如,補身子的。”
“也曾吃過,卻也不多,大多也被我趁機倒掉。”
“小時可曾發過大的病症?”
“幼年之事已是不記得,記憶中常得風寒,每回須得拖上月餘才得以好轉。”
“嗯,好轉之後可有何不適?或是異樣。”
“越發畏寒,每每覺腹部比別處涼些,似有冷風灌入。”
童氏爲人診病,閱人無數,陳董將藥湯倒掉,於她而言,已是不足爲奇,唯一爲難的是,童氏不知該不該告訴陳董診斷結果,若是實言相告,即使是大人,都不一定接受得了打擊,何況是小女孩,畢竟,在她眼裡,陳董只是個不滿八歲的孩子。
問了一堆的問題,童氏卻沉默不語,雖面上無甚表象,似在沉思,前世曾在外闖蕩近二十年的陳董,卻不會認爲事情有這麼簡單,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忐忑不定,莫非這個身子有問題?便開口問道:“二太夫人,是否我的身體有不妥?”
童氏回過神,點頭:“嗯,是有不妥,你體質奇寒,應是與冬日掉入水中有關,而後又未好生調養,之前的事,你既講不上來,我也不好妄加斷言。”
只是如此?陳董內心疑惑,關礙自己的身體,陳董不敢馬虎,起身行禮,道:二太夫人,茹素雖年幼,卻也不是那經不得事的稚童,若是還有隱情,二太夫人還請直言,茹素經受得住。”
沒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竟能猜出自己有未盡之言,童氏不由陳董另眼相看,實言相告:“唉,也罷,此事你早晚會得知,此時告知與你,早生調養,興許還有望好轉。”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聽童氏如此講,陳董內心還是一驚,強自鎮定問道:“還望二太夫人直言,莫要顧及茹素年幼而有所隱瞞。”
童氏不再猶豫,直言道:“我觀你脈相,你此等體質並非一日所成,既有外侵,也有內因。簡而言之,外侵便是受寒,內因麼,可能你幼時所服湯藥,內有致人體寒藥物,幸你未有全部服用,否則早已性命休矣。儘管只是少量服用,毒素卻是沉積體內,長日下來,對一幼童而言,着實不算少。你冬日跌入水中,整個將體內所積毒素激發,對女子而言,身子會越發不堪。”
言至此,童氏打住未再往下講,陳董雖不懂童氏言中之意,到底有多嚴重,觀衆人神色,卻知自己身子必是有大不妥顫聲問:“何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