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音薇的丫環邊倒茶邊講,這是自家五小姐自制的花茶,林娟好奇喝了一口,便上了癮,一口一口慢慢酌飲,花香自然,口感剛好,卻是說不清是何花所制,可見不止一樣。童氏曾講過,林芳臉上血瘤,最忌刺激,尤其是花粉,若是過敏,將會雪上加霜,所以林芳雖羨慕,卻不敢嘗,她平日裡只喝白水,或喝童氏給她配製的藥茶。
李音薇去洗葫蘆棗,林娟喝着茶問李音薇的丫環:“有你二人在旁,爲何你家五小姐凡事還要自己動手,她常日如此?”
“回三表小姐,”其中一個精明的小丫環道:“我家五小姐講,人生在世,富貴難料,要居安思危,莫把自己養成廢人,只要是五小姐自己的事,我家五小姐都親力親爲。奴婢多嘴一句,其實,五小姐平日裡極少與人如此親近,待客時更是極少自己動手,今日五小姐待六表小姐事事親爲,奴婢兩人也是極少見。”
“真的咧,”李音華用嘴吸着被棗刺扎痛的手指,也湊過來:“平日裡我支使音薇,她還不一定理會我這個當姐姐的,今日倒是對芳兒如此好,真是怪事。”
林芳一臉瞭然:“因五表姐平日裡是妹妹,今日卻當得姐姐呀。”
“小人精,就你懂得,”林娟說着話來捏林芳鼻子,道:“說不準這就是緣分,你投了你五表姐的眼緣呢?”
“哎呀,”把自己的鼻子從林娟的魔掌解救出,林芳埋怨:“三姐,若再捏鼻子,芳兒早晚會變醜八怪,長大若是嫁不出去,到時小心芳兒賴着你。三姐可得養活芳兒一輩子。芳兒可最是貪吃,你若拿那一般吃食應付芳兒,看芳兒不把你家鬧個雞犬不寧。”
鬆開林芳鼻子,林娟又來扯林芳的臉,咬牙道:“這臉皮是越來越厚,哪有姑娘家整日嘴上嫁呀嫁呀的,即便你不變醜八怪,就你這厚臉皮,將來怕也沒人敢要,還不早早被你嚇得快跑。”
“跑了更好。芳兒纔不稀罕,芳兒要自力更生,纔不要那般累贅。”
“哼。不成體統。”
表妹來做客,做爲長姐,自己一人躲在屋裡,置妹妹們於不顧,李音容自覺不合禮數。本要邁步出屋去作陪,剛好聽到林娟和林芳戲語,李音容皺眉,想起剛剛林娟問她可要參加才藝比賽之事,李音容更是內心厭煩,如此拋頭露面的做爲。哼,李音容轉身,重新坐於繡架前。她不屑與這些個不知廉恥之人爲伍。
葫蘆棗分兩頭,笑的一頭沒核,棗核在大的一頭,且很小,棗子吃起來又脆又甜。見林芳吃的意猶未盡。李音薇拿了個小籃子,又去摘了一籃。清洗乾淨,讓丫環去清林院給姑姑們送些嚐嚐鮮,囑咐不可直接擺放桌上,而是先稟告三姑一聲。自己又在石桌上擺了一盤,剩下全裝起來,留給林芳慢慢吃,囑咐林芳,此時卻不可再吃。
吃了幾個棗子,林娟猶猶豫豫問林芳:“妹妹,你向來主意多,你說,若我去參賽,真的可行?”
林芳使勁點頭:“當然可行,三姐,孃親不是講過,參賽只爲體會,況三姐繡藝得郭四娘真傳,三姐又勤練不息,怎會不行?芳兒若不是怕上臺摔跤丟人,也會報名。”
林娟哂道:“你報名?是何項目。”
呃,林芳想想,除了背書很快,自己還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能每日少摔幾跤,少讓爹孃擔心,少給家裡添麻煩就不錯了,再說,大賽又沒有比賽背書這一項,林芳一時頹然,問林娟:“三姐,芳兒可是很無用?”
六妹平日裡都是笑嘻嘻的,無論怎樣開她玩笑,都不在乎,家人都稱她厚臉皮,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惹得六妹如此,祖母講,六妹先天發育不好,這已是無可奈何之事,林娟不安。小小人兒已經很是努力,平日裡爲練身體,不知摔跤何幾,若是換個幼童,必哭鬧不止,寸步不行,妹妹非但不要幫忙,凡事必親力親爲,林娟後悔玩笑過頭,嬉笑哄道:“誰講妹妹無用,妹妹小小人兒主意多多,若非如此,小人精此名從何而來?”
主意多是因爲自己是成年人,有着和這個世界不同的見識,就自己本身來講,林芳有自知之明,她什麼都不行,所以,無論林娟怎麼哄,林芳的情緒始終低落,林娟無奈,只得提議去找大伯孃,大伯孃最善引導,說不準妹妹見了大伯孃便會喜笑顏開。
李翠梅的說法和林娟大同小異,只不過語言更加婉轉,語氣更加溫和,潘氏和李翠紅李翠蘭也是輪番勸哄,甚至以美食相誘,林芳知道是自己心理原因,誰說什麼都沒用,不想孃親擔心,林芳恢復往日嬉笑。到底是母女連心,李翠梅又怎能看不出女兒強顏歡笑,可女兒自小主意就正,要想解開此心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李翠梅心裡暗暗發愁。
李翠紅將林娟好一通埋怨,林娟本自後悔,聽得孃親埋怨,心緒也是很差,屋內一時有些沉悶。
“芳兒,你過來。”李翠蘭朝林芳招手。
“何事?大姨。”
李翠蘭抱林芳坐在膝頭,柔聲問道:“芳兒可願去大姨家?大姨的村子雖小,卻是極美,有山有水,山上不僅有很多美味野果,還有漂亮鳥兒,機靈小動物,芳兒若去,讓你大姨父捉來給你。小河離大姨家不遠,下個坡便到,每日裡有鴨子在河裡遊,還可釣魚抓蝦,很是好玩,不過,不能光腳丫在河邊走,河邊有小螃蟹,最是喜歡小娃娃的嫩腳丫,若是誰的腳丫被它看上,它會毫不客氣拿大夾子夾住,小娃娃的腳丫就開了花。”
潘氏嗔怪:“哎喲翠蘭,你這是哄孩子,還是嚇唬孩子,前面聽着還可,說到後來,哪個孩子聽了還敢去?芳兒,別聽你大姨胡說,那河裡的螃蟹,小小的一個,稍不注意,便會踩扁,即便是到了秋日肥美之時,也無多大,芳兒儘可放心。”
“呵呵,”李翠蘭無奈孃親故意揭穿自己,苦笑着問道:“芳兒可是願去?”
很久沒有體會過如此悠閒的田園生活,林芳心動,問李翠梅:“孃親,你可去?”
聽大姐的話音,李翠梅就知,大姐這是要轉移女兒的心思,笑眯眯問道:“芳兒可願去?”
“孃親去,芳兒便去。”
潘氏好笑:“小人精,自己想去,偏還要拿你孃親說話。今日已晚,明日裡你幾個都去翠蘭家,我老人家也好耳根清淨。”
衆人莞爾,幾個孩子一走,李翠梅便將潘氏一通好說,直到潘氏保證往後不再貪玩,李翠梅還不罷休,又是一番威脅嘮叨。李音薇使丫環送來葫蘆棗時,潘氏大樂,本想好好解饞,誰知才吃了幾個,三女兒便將盤子挪開不准她再吃,言道,母親年事漸高,腸胃比不得年輕時,還是少吃爲好,若是滑肚,孃親受罪,兒孫們也是難過。潘氏向另兩個女兒及兒媳求助,卻無人替她說話,她此時如此說,明顯是怕了女兒們囉嗦。
見林娟愁眉不展,林芳不忍,拉着林娟出去,安慰林娟:“三姐莫要爲芳兒擔心,是芳兒自己無用,不關三姐之事,三姐喜好繡藝,此是三姐所長,三姐只管按自己心意即可。”
一把抱起林芳,林娟嘆道:“是三姐不對,嘴拙亂講,妹妹反而來勸導,倒似你是我三姐,三姐真是沒用。”
“嘻嘻,三姐怎可如此說話,三姐很是能幹,聽孃親講,三姐雖年幼,繡藝卻少有人比得過,若是參賽,必不輸於人,芳兒卻連繡花針都拿不得,三姐莫要妄自菲薄。”
將林芳放下,林娟喜道:“大伯孃真如此講?那我便試上一試。呼——,芳兒越發沉重,三姐一時抱不住了。”
當晚,李翠梅姊妹三人住在疊翠院,她幾個未嫁前,此院便是她們閨院。本該和妻子同住的大郎和二郎,卻硬生生被李青雲安排住在客院,美其名曰,三姊妹要說些體己話,男人家還是避嫌爲好。姊妹三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林霞好奇,問李翠紅,何事好笑,李翠紅笑而不答。
“莫不是外祖父輸了棋?”
林芳一句發問,姊妹三人放聲大笑。
第二日,李翠紅講,難得回家,她想多些時間陪婆婆,反正到了冬日,大姐會給她菜館送菜,少不了相聚。林娟要練繡藝,林霞要習醫術,也各自留下,二郎自然是跟着自家媳婦,大郎放心不下林武一人在家,回了鎮上,只有李翠梅帶着林芳,跟着李翠蘭回家。
李翠蘭問李音容姐妹三個,可願去玩,李音容很是客氣,言道,大姑農忙,太多人去打擾不好,李音華直言怕曬黑變醜,李音薇很是乾脆,回答簡練,就一個字:“去”,收拾好衣物,不顧孃親和祖母反對,執意將隨身丫環留下,自己很是利索上了馬車。
潘氏鬆口氣,三個孫女,音容最是會討好自己,凡事都投其所好,音華好玩,嘻嘻哈哈卻是沒心沒肺,只有這小孫女,別看不喜言聲,見自己這當祖母的哪裡不對,出手就管,根本不管自己是否生氣,只管木着一張小臉,我行我素,跟翠梅雖非親姑侄,脾性倒是相像,都是自己的剋星,哈哈,這下無人管我,又可好好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