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娥進得自己房間,總覺哪裡不對,仔細查看,發現,書桌上的書挪了位置,而且順序打亂,再看書櫥,原本排列整齊的書,此時擺放的歪歪扭扭,有些還耷拉在半空,畫軸也是一般,橫七豎八亂成一氣,不僅變得鬆散,還有撕裂之處,林芳大氣,厲聲喝叫:“劉媽,你且過來。
姑小姐從未發過如此大脾氣,劉媽嚇了一跳,立時過來問:“姑小姐,喊老奴何事。”
“查,給我查,是哪個膽大的,竟敢翻亂我房間,損壞我字畫,一經查出,重重懲罰。”
主子均是愛書之人,斷不會做出此事,那麼就是下人,在自己管制之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要知道,大老爺和大夫人對姑小姐的寵愛,不亞於六小姐,所給字畫,價值均是不菲,就是將下人們全賣了,也不一定買得到一副字畫,劉媽內心也是怒起,自去調查。
兩個丫環書琴與書棋此時已送回,進院便被告知,有人動了姑小姐的東西,且有損壞,姑小姐正大發脾氣,兩人急匆匆趕往內院。姑小姐的東西,平日裡不準別人亂動,屋子只有她倆整理,有些東西,連她倆都不能動,姑小姐親自整理,就像那些畫軸,還有古籍。
進得內院,林翠娥便吩咐:“你兩人回來正好,且跟我一塊看看,還有何不對之處。”兩人心中大定,姑小姐並未懷疑她二人。
如此大動靜,李翠梅和大郎不可能不知道,夫妻一同過來,李翠梅問:“翠娥,可有丟東西?”
林翠娥仍帶有怒氣,搖頭:“不知,正在查看。”
此時。就聽得書棋叫到“姑小姐,您繡給六小姐的彩星。”
不待林翠娥應聲,李翠梅已道:“拿來我看。”
書棋從窗臺上的花盆裡,拿來一個翠綠色小揹包,上面沾有泥土,還未完成的繡花已被揉搓的不成樣子。揹包只有成人拳頭大小,一看便知是做給林芳,背在身上,只做裝飾。
揹包上的花李翠梅認得,這是去大姐家時。女兒看到路邊有些小花,大的有黃豆般大小,小的只比米粒。顏色多樣,白色、粉色、黃色、紅色,紫色,細細密密鋪滿一片,葉子也是細長。女兒向來喜愛細小繁瑣之物,見了此花自是欣喜非常,下車採了一大把,自己跟大姐卻說不上花名,畢竟野地裡花草衆多,大多花草都無名字。女兒便給花兒起名彩星。
李翠梅問林翠娥:“此揹包可是芳兒央你所繡?”
林翠餓此時已是氣得臉色潮紅,氣哼哼道:“芳兒只是與我說起此花,言語中很是歡喜。妹妹想着,此花細密,繡起來必費工夫,芳兒既喜歡,就給她做個小揹包。將此花繡於其上,既可練我繡藝。又可讓芳兒高興,已是快繡完,卻沒想,是哪個如此無德,竟幹出損毀之事。”
大郎問:“你今日離開時,此揹包放於何處?”
“衣櫥內,因還未繡完,先放在線布籃裡。”
“且打開衣櫥看看。”
林翠娥走向衣櫥,卻見書琴雙手抓着衣櫥門,愣怔怔看着衣櫥內,自己走到跟前往裡一看,且沒將林翠娥氣炸,就見內裡衣衫被翻得亂作一團,只能看見線布籃跟亂衣混在一塊兒。
“欺人太甚,”林翠娥已不知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怒氣。
“翠娥冷靜,”大郎勸道:“若被怒氣衝昏頭腦,不但於事無補,還會亂了心神。”
林翠娥委屈:“大哥,此人欺人太甚,讓我如何能冷靜。”
李翠梅攬過她,輕輕拍背,吩咐丫環:“書棋,查看臥房,書琴,查看對間書房,你兩個查看仔細些,看是否少了東西,或多出東西,所有異樣處,均要稟報。”然後拉着林翠娥走到屋去。
還未進得主屋,劉媽過來,稟報:“大老爺,大夫人,姑小姐,週二曉講,她今日看見鍾家小姐在姑小姐屋內。”
李翠梅道:“喚她過來回話。”
週二曉見了李翠梅,直往後縮,李翠梅知她被自己整怕了,柔聲道:“你且莫怕,今日你要是立了功,獎你一碗紅燒肉,還可在漁場休息兩日,與那兩隻狗兒好生玩耍。不過,若是所講有虛,這一切可就沒有了。”
“不虛不虛,”有吃有玩,週二曉一時也不再怕,說起她今日所見:
“我今日劈好柴送進內院,見姑小姐屋門口站了兩個丫環打扮之人,很是奇怪,平日裡沒見過家裡有如此漂亮的下人呀,便走過去看,卻聽見屋內有響動,姑小姐天仙般的人,怎會弄的如此古怪動靜,二曉好奇過去看,剛走進,那兩個漂亮人兒便來推我,被我撥拉到一邊。姑小姐的屋子不是我能亂進的,站在門口往裡看,看見那個經常打聽事兒的鐘小姐在內翻東西,我問她找啥,她問我可知姑小姐賽品在哪裡,可知是怎樣的,我講不知,她揮手讓我走開,我說你又不是我林家人,爲何在我林家主人不在時亂翻東西,像做賊一般,不合禮法,她便走了。”
週二曉囉囉嗦嗦一大段,總算說明白,林翠娥的屋子是鍾美珍翻亂,目的只爲找林翠娥準備上交的賽品。李翠梅踐諾,讓劉媽將她交給周婆子領去漁場。
週二曉已近二十歲,智力還如同稚兒,最是喜愛與動物玩耍,說來奇怪,凡是她見過的動物,都跟她很是親熱,以林芳那點心理學知識來分析,大概就是因爲她心性純真,眼裡無有惡意,動物覺着不會受到威脅,才把她當朋友。
平日裡,週二曉只要不犯大錯,林家不管主人還是下人,都當她是孩子,不會與她較真。
李翠梅吩咐劉媽:“你帶幾人,去鍾家將七姑夫人接來,她婆婆要問起何事,你便講,是姑小姐急事脫不開身,此事須親姐姐幫忙才得成,其他勿多言。”
林翠萍接來後,幾日未回鍾家,也未給鍾家捎任何口信,鍾家老太派鍾美珍來問,卻是進不得林家大門,鍾老太只好親自上門,門房也未讓她進,轉告主人家原話,若問原因,且去問她自家女兒。
呆在大哥家,大哥大嫂每日裡噓寒問暖,吃喝用度比同十一妹,下人也對她恭恭敬敬,比在鍾家強上百倍,可林翠萍仍是惶惶不可終日,不知大哥大嫂爲何留她。大郎無奈,只得跟她明言,李翠梅接她回來,是實不想再忍讓鍾家,今日鍾美珍能擅自翻動並損壞林翠娥東西,明日說不準又會幹下什麼不可理喻之事,若一再忍讓,終將凝成禍事,若是不將她接回便與鍾家翻臉,她在鍾家日子會更艱難。
大郎問林翠萍,可有何打算,若是想即刻隨軍跟隨鍾大奎,李翠梅會派人將她送往京城,剩下事宜,李翠梅的大嫂郭佳怡會安排,若是還想回鍾家,自甘被人作踐,從此後,將不再管她。
林翠萍愕然,思索片刻,苦笑:“去軍中?那鍾大奎並無疼惜之意,只將我當那煙花女子般,只圖他痛快,對我卻是百般折磨,若是可能,我願和離。”
沒想到林翠萍會如此答話,大郎問她:“你可想清楚,你已年紀不小,且亦非女兒身,若是和離,再要找稱心好男人,不是易事。”
林翠萍慘笑道:“好男人?我嫁給鍾大奎之時,即是女兒身,年紀也不算太大,這兩年過得可是稱心?那年翠娥回家,出口訓我,道,大嫂所教,女兒家要自己學得管理事物,即便將來識人不清,婚後不如意,也可過得自在,我當日還嗤之以鼻,認爲荒謬,如今才覺有理。我自小自持美貌,以爲將來必會嫁得如意郎君,過得好日子,認爲學那些家事無甚用處,卻是將自己養成個廢物。還真得感謝我婆婆這兩年來的苛求,最起碼吃飯穿衣之事已可做得來,若再學點其他本事,便可養活自己。”
大郎聽得此言,心中百般滋味,言道:“你且仔細考慮,想學何手藝,或做何事,我便與你大嫂商量,看如何安排。”
晚間,大郎抱住妻子,任怎樣也不肯撒手,李翠梅覺反常,問他何事,大郎低聲問嘟囔,可是曾教導翠娥,女兒家要自己學得管理事物,即便將來識人不清,婚後不如意,也可過得自在。李翠梅好笑,言道,女兒家未嫁之時,不可只想着依靠未來男人,翠萍便是此例,可有錯處?不過,你我之間,經歷磕絆,已是心意相通,大可不必再爲此話吃味。
心意相通,心意相通?大郎大喜,與妻子百般纏綿。
鍾家老太帶着鍾美珍來林家道歉,鍾美珍承認,林翠娥的屋子確是她翻亂,那繡花也是她揉壞,她看那揹包上花樣難繡,以爲是林翠娥參賽作品,再想自己所準備繡品,與之相比,簡直拿不出手,因一時嫉妒,才幹下蠢事。
鍾家老太說的千般好話,甚至當着林家人面,將女兒掌嘴,可無論她母女怎樣相求,林翠萍下死心要和離,若是鍾家不應,即便上公堂也不改口。鍾家老太自知理虧,若是對薄公堂,家醜弄得人人皆知,鍾大奎前程必受影響,無奈只得答應。
且不管鍾大奎收到家信時如何捶胸頓足,得到鍾大奎親筆簽名及手印,林翠萍去官府辦理了和離手續,成爲自由人,在大郎和李翠梅的安排下,在出租區幫忙,大郎儘自己所能,每種行業均讓她試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