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才藝大賽,林家出租區早在幾天前便已住滿,尚還源源不斷有人來問,大郎只能表示愛莫能助。鎮北出租區經前兩年教訓,此時已是秩序與治安大有改觀,這幾日客也住滿。有那心思活泛的居民,騰出自家一兩間屋子,租給客人,也是一項收益。
再有晚來者,只好租住周邊村鎮房屋,大賽當日,也好及早趕來。
大郎給十郎找彈棉花師傅之事,也有迴音,那人不用十郎上門拜師,他自會過來。此時已有棉桃陸續張嘴,過不了幾日,棉花便會大量開放,等那位師傅到時,便可開張做生意。林芳好笑,爹爹此舉屬引狼入室?還是招商引資?呵呵,兩者皆不恰當,應屬互惠互利吧。
而此時,史廖良老爺則是在家後悔得捶胸頓足,月餘時間,良平鎮地價已是翻了一番,他當日賠林傢什麼不好,偏鬼迷心竅,被那大郎繞得將一片良田賣給林家。他原以爲,林家必在良田上建造房屋,擴大出租區生意,卻沒想,林家將那田地外沿,砌起一圈圍牆,而後便再無甚大動靜,只是聽講,林家最近新買一批下人,各個要擅種田者。
史老爺心癢難耐,曾派人賄賂護衛,打聽良田爲何要圍起來,到底要作何用,那人卻被護衛遣送回史家,落了史老爺老大面子。就此,史老爺仍不甘心,將自己心腹混在人市,設法讓大郎買下那人,可史老爺還未來得及高興,便被告知,此人已被賣到不知何處。折騰來折騰去,直到進入冬日,藥材生意繁忙起來,史老爺纔不得不先放下此事。
且先不說史老爺那點小心思。他兒子史斌華,日子卻是過得精彩。
自放暑假以來,因外地參賽者陸續來到良平鎮,良平鎮日漸人多,一些小商小販看準商機隨之而來,更爲鎮上增添熱鬧。林芳日日纏着爹孃要出外閒逛,家人都知她嘴饞,是想着那些稀奇吃食,便也隨她,只是多加派人手跟隨。劉媽請示過李翠梅,培養小耕家的逐漸接手她大管家差事,她則一門心思伺候林芳。
“劉媽。我要吃那個煎餃。”
“六小姐,二太夫人講,煎炸之物,吃多上火。”
“劉媽,那個可是糖葫蘆?”
“六小姐。你今日已吃一串,再多吃對牙不好。”
“劉媽,我想喝羊骨湯。”
“六小姐,秋燥未過,且過些時日再喝,可好?”
“劉媽。你去給我買些麥芽糖,上要沾芝麻。”
“呵呵,六小姐。老奴不放心六小姐,釺兒跑一趟即可。”
唉,劉媽對自己萬般貼心,就是一樣不好,吃食上總也考慮太多。林芳也知劉媽是爲自己好,可每回只要劉媽跟隨。必不能盡興,幾番下來,便悶悶不樂,不再多言。
見小姐失了活潑,劉媽也是不忍心:“六小姐,可是悶了?”
“劉媽,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這不行,吃那也不可,人活來還有何意義。”
劉媽一時語塞,心下卻是哭笑不得,六小姐小小年紀,哪來如此怪論,語氣聽來倒似李家太夫人般,不由笑問:“六小姐想吃什麼?”
林芳氣悶,我什麼都想吃,可即便講出,你還不照樣囉嗦。
“六小姐,前面有家餛飩攤,齊彪吃着尚可,可願前去?”
黑皮?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齊彪,林芳訝然,這傢伙打哪兒冒出來的,身後還跟着那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跟班。
街上人太多,馬車走不動,林芳人小,腿腳又不靈便,所以每日出來,都是釺兒線兒輪流抱着,劉媽也想抱她,不過到底年紀大了,林芳又是個小肉墩,劉媽抱不了幾步,便已是氣喘吁吁,只好又交給釺兒。釺兒這兩年個子猛竄,據林芳目測,釺兒個頭已有一米七,剛纔跟劉媽生氣,自己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劉媽,在釺兒身上,自己做爲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子,藉着優勢,將街前街後看得很是清楚,根本沒有看見黑皮這號人。
對齊彪在林家的存在,劉媽已是習慣,齊彪雖非林家人,卻是日日報到,仔細想來,倒是將他自家當成旅店般,只是晚間睡覺之所。即便如此,在這大街上,劉媽還是覺着齊彪有些唐突,即刻站於釺兒身前,將齊彪與自家六小姐隔開。
餛飩?林芳最喜某津特色,林芳曾去那裡出差,一個禮拜之內,有七天早餐都是吃的餛飩,同事笑話她,不吃死不吃,要吃吃個死,意思是,不喜歡的東西,一口不沾,要是喜歡,能把自己撐死。
“齊少爺,那餛飩攤子在哪裡,可否帶芳兒過去?”語氣中滿是興奮。
不知何時起,林芳在齊彪跟前,不再自稱全名,而是芳兒,連她自己都無察覺。而齊彪每每聽了,總覺內心塌了一角。劉媽欲要阻止,小姐年紀雖小,也是大家女子,就這樣跟着男子而行,怕是不妥,可想起剛纔小姐悶悶不樂,還是忍了,給齊彪行禮,麻煩齊彪帶路。
餛飩攤設在小河邊上,這幾年良平鎮欲見繁華,鎮子不斷擴大,原本離鎮子稍有距離的小河,如今已是包攬於鎮子邊上。餛飩攤的主人也許是來得晚了,未佔得好攤位,只好將攤位擺在河邊。
賣餛飩的是一對老年夫妻,老夫手腳麻利,包餛飩,煮餛飩,老妻只負責收碗,客人吃完,便將碗筷收起,看那動作,步態蹣跚,只用右手幹活,左臂似固定住一樣,向前彎曲,貼於腹部,左手彎起,姿態怪異。右手也不靈活,每次只收一副碗筷,且用力緊抱在身,唯恐摔到地上。那老夫幹活之餘,不時囑咐老妻,小心着點,莫要摔着,稍有閒餘。便自己將一切包攬。
攤前擺有長條桌,由四條桌子接起,桌前放有長凳,鬆散着坐,至少也可同坐八人。
林芳一行到雲吞攤前,開口要了幾碗餛飩,因無空座,便站着等其他客人吃完。
此時,史斌華由一衆下人族擁着,也到了餛飩攤前。那幾個家丁氣勢洶洶將本在吃餛飩的客人趕走,史斌華似未看見林芳一行人一般,大搖大擺坐於長凳中間。兩邊各坐一美貌丫環,嬌聲嗲語,令人噁心。家丁站於史斌華身後,虎視眈眈盯着路人。如此行徑,還有哪個客人敢來。那老夫妻也是不敢多言,忙不迭給史斌華下餛飩。
林芳內心反感,想要即時離去,又擔心老夫妻受史斌華欺負,一時也未吭聲,待要看接下如何。爲保女眷安全。林芳所帶下人,都經大郎特意訓練,各個不是弱手。若是史斌華真要行兇,兩廂對比,史斌華未必佔得了便宜。
齊彪皺眉,向跟班使個眼色,那跟班則笑眯眯走向史斌華。家丁欲要阻攔,卻發現。不知怎的,自己還未出手,那小孩已到了自家少爺身後,家丁就覺兩眼一花,自家少爺連同小孩已不見蹤影,兩旁丫環也是滿眼莫名,正說話間,少爺去了哪裡。
不待史家一衆下人發愣,那小孩卻又突然出現,頃刻間只聽得噼哩撲通一片響,接着便是此起彼伏喊救命,那幾個家丁和丫環已悉數被丟與河中。
這邊熱鬧尚未來得及看,只聽河對面一聲連着一聲:“救命啊,放我下來,爹爹,救命啊,娘,啊,救,命,啊……”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史家鴿樓上,一個人影,手腳並用,使勁抱着塔尖,嘶喊中,塔內鴿子被驚得紛紛飛走,看那哭喊之人穿戴,正是剛剛耀武揚威的史斌華。
河內水不深,成人站起,只及腰部,等驚恐中的史家一衆下人從河中爬出,史斌華已是力竭,順着塔尖下滑,雖有掙扎,卻是作用不大,塔尖越是往下越是抱不住,眼見着史斌華便要掉下。
這鴿樓是史家三年前所建,有四層樓高。那時林家正在建造南北出租區,房子最高是三層樓。原本史家是良平鎮第一首富,仗着有錢,橫行鄉里,林家若是真的成事,史家豈不要被壓一頭,史老爺自知,若是招惹林家,自家絕對討不了好,便找那算命之人出主意,經過一番請神問卦,算命之人告訴他,只要想法壓得林家風水,那林家用不了多久,即會敗落。
史廖良覺得此主意甚好,問算命之人,如何才能壓得林家風水,算命之人便給他出了這個主意,建一座高於林家最高房屋的塔樓,且要建於河對面。這下倒好,人家就是想救史斌華,都得先費一番功夫。
劉媽怕弄出人命,雖然不是自家人做的此事,可鎮上幾乎人人都知齊彪與林家關係,此時齊彪又與自家一行在一起,若真出事,林家也是麻煩,便請示齊彪:“齊少爺,您看,這——。”
齊彪淡然道:“莫要擔心,史少爺會無事。”然後催着老人快點下餛飩。
果真,史斌華實在堅持不住往下掉時,小跟班已站於鴿樓之下,接住史斌華,看也不看,便丟向哭爹喊娘般跑過去的史家下人,本就已狼狽不堪的史家下人,又一次當了人肉墊,旁邊觀看之人轟然大笑。
林芳看的興趣盎然,以前在電視上看劇中人物高來高去,很是羨慕,再看片花時,才發現,那都是用細鋼絲吊着演員飛,便覺無趣,此次親眼目睹真正的輕功,雖然什麼也沒看清,林芳還是很興奮,真是真人不露相,她懷疑,那跟班是否真如面貌上看起來那般年紀小,先不管他,回去一定要問問爹爹,看爹爹是否也會輕功。
劉媽雖也覺史斌華活該,卻沒林芳這番好心情,內心思索,這齊少爺行事狠辣,不定哪日便會惹禍,往後還是要自家六小姐離齊少爺遠些,省得禍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