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微笑頷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不是你叔叔,又是什麼?”
經由他這麼一說,她似乎回想了一些模糊的畫面。
韓雲綺對於原主的父親,本沒有太多好感,可對這個王將軍,卻有一份特殊的親切感,只是很模糊。
她笑了笑,“只是回憶太久遠,許多東西已經物是人非,我也記得不多了。”
“無妨,這下王叔叔回了京都,一定會好好護着你,那些歹毒的人,再也別想欺負了綺兒。”王澤像對自己閨女一樣和藹可親。
韓雲綺看着他,彷彿看到了韓夫人,心裡的親切油然而生,彷彿原主本身就有。
“可惜,韓兄還遠在邊疆,”他嘆道,接着又看向天邊的皇宮,目色悠遠,“不過,如今朝局不穩,各種勢力已蠢蠢欲動,你父親在邊疆,如一頭猛虎盤臥在皇上身側,皇上不得不防,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召回京都了。”
韓雲綺頓時瞭然,此人能坐上將軍之位,不是憑藉過人的武力,而是有着無雙的妙計,和一雙獨到的慧眼。
難怪他頭疼病,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就在張府一家出事的那晚發作了。
“父親棄我十多年,我早已對他沒有絲毫感情。”韓雲綺直白道。
王澤聽了,不但不驚訝,反而笑了,“你呀,從小就和你父親不和,從小就不讓他靠近你,想不到長大了,還是這般任性。”
“小孩子心思最剔透,看得最真切,他若真愛我關心我,難道我會感受不到?”韓雲綺平靜地反問。
王澤神色變得有些無奈,搖了搖頭,似乎知道什麼隱情,他不願談下去,於是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她道:“這是昭兒傳給我的飛鴿傳書,是寫給你的。”
韓昭?
韓雲綺很快想起這個名字,就是上次韓雪姿利用韓府庶出一脈的韓莫林,交給她一封僞裝韓昭的家書,裡面還放了一支珊瑚玉簪,因此她與韓夫人一起捱了五十杖責。
接過紙條,只見上面的字跡依然是深沉內斂,雖然字跡很小,但下筆很重,皆透着一股勁道。
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了八個字:護好孃親,不日將歸。
短短八個字,瞬間讓韓雲綺感到一陣暖意,這是一顆深沉的孝子之心。
王澤看到她臉色稍平和了一些,於是笑道:“你呀,除了韓夫人,最愛黏的人就是你的昭兒哥哥,怎麼樣,是不是沒有提到你,不開心?”
韓雲綺將紙條塞進袖子,搖頭,“沒有,他能飛鴿傳書給我,就代表他心裡有我,有些感情,是不需要太多言語的。”
聞言,王澤笑得更開心了,“你從小就這樣,即使你的昭兒哥哥長期冷着一張臉,對你不言不語,你也要眼巴巴地湊上去。”
聞言,韓雲綺腦海裡,不禁回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畫面,笑道:“他表面看似沒有我,背後肯定爲我做了很多。”
“好好好,你的昭兒哥哥怎樣都好,兇也好,冷也好。”王澤笑着打趣。
韓雲綺也跟着笑。
她不斷重複那些模糊的回憶,心頭一陣溫暖,她漸漸地,也和王澤熟絡了起來。
王澤像變戲法一樣,不知從哪兒變來一串青葡萄,放到桌上的盤中,端到她身前,用下巴指了指,“喏,你的昭兒哥哥託人給你帶的,他果然沒有白疼你。”
韓雲綺什麼都好,卻唯獨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貪嘴,尤其喜歡這個時代的甜點和水果,全都是純天然的,格外鮮美。
看到晶瑩剔透的葡萄,她吞了吞口水,摘了一顆就迫不及待地放進了嘴裡,入口清甜多汁,分外可口。
王澤看着她嘴角因爲美味,微微上揚着,他不禁笑了起來,“叔叔怎麼記得咱們的綺兒不貪吃啊?”
韓雲綺在前世,活了三十歲,如今被一個不到四十來歲的大叔打趣,面子不禁有些掛不住,趕緊別開臉,“那是因爲你們都不瞭解我,還是昭兒哥哥懂我!”
王澤一聽,頓時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站在旁邊的王雯君也跟着笑。
韓雲綺見此,也拉着她一起坐下,“快來嚐嚐,邊疆的葡萄,可甜了!”
王雯君有禮地搖頭,微笑道:“前些年我和父親一直呆在那邊,吃了不少,雲姐姐不必同我客氣,你喜歡就多吃一些吧。”
韓雲綺納罕地看了她一眼,一邊吃,一邊笑道:“文子蘇那臭小子娶了你,還真是他的福氣。”
王雯君聞言,面色微紅,
王澤但笑不語,一副婚姻自由的民主模樣。
一盤葡萄,很快就消滅了大半,盤底還剩下零星幾個時,韓雲綺這纔想起竟然忘記給韓夫人留了。
前世她一個人,都是有福獨享,有難獨當,有什麼美食,都是一個人吃光光。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尷尬地停下去摘葡萄的手指。
王澤一看,好奇道:“怎麼不吃了?”
她訕訕道:“王叔叔,我忘記給母親留了。“
王澤和王雯君一看,當場又是一頓大笑。
“你呀你,早知道你昭兒哥哥給你的東西,你就沒有想過給人分,所以叔叔早就備好了兩份,”王澤覷了她一眼,接着不知從哪兒又拿出一大串包好的葡萄,“記得是你孃的,不準偷吃!”
韓雲綺連忙罷手,“不會了不會了,絕對不會!”
見她一副如同偷吃被人抓住的小老鼠樣兒,王澤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韓雲綺接過葡萄,看到二人笑得開心,頓時滿頭黑線,原來他們邀她來這裡,就是看她笑話的。
得了,她今個兒也沒有吃虧。
她好心情地起身告辭,“我就先回府了,下回再來看王叔叔。”
“快將這饞人的葡萄交給韓夫人,免得你看着難受。”王澤忍住笑,罷了罷手,“回去吧。”
韓雲綺覷了他一眼,轉身出了院子。
這時,王雯君趕緊追了上去。
韓雲綺聞聲停下腳步。
她略微有些着急道:“雲姐姐,別忘了去襄王府。”
韓雲綺向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
“多謝。”她靦腆一笑。
韓雲綺回之一笑,接着提着布囊,走到了牆根處,估摸了一下高度,直接翻牆而出,前往襄王府。
與此同時。
京都最好的茶樓中,一間雅室內,呂治和原清煜一同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擺着一壺飄香的茶水,可此時二人眉頭微蹙,神色凝重,似乎並無心品茶。
“如此說來,皇上明日將會下發聖旨,一個月之後,韓烈風就會帶着韓昭歸京?”原清煜問道。
呂治頷首,“據宮中傳出的可靠消息,此事無假。”
原清煜思索了片刻,問道:“可否阻止這道聖旨,抑或拖延一陣子?”
呂治明白,一個月的時間,要想剷除韓雲綺,壓下韓夫人在府中的地位,確實比較緊促。
“皇上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懂,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將韓烈風召回京,再也容不得他這隻猛虎留在邊疆。”他沉聲道。
“如今韓府兩個位分尊貴的女兒即將下嫁,這正好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皇上定會利用它召回韓烈風,而韓烈風也再無藉口推脫,不得不乖乖回京。”
原清煜微微頷首,表示贊同,“如果拖延不了這道聖旨,那就只能加快我們的計劃。”
“韓烈風爲人耿直磊落,又同老丞相極其不和,韓昭又是韓夫人所出,一定會傾向韓雲綺,這二人要是一回來,再想一舉扳倒韓雲綺,恐怕難上加難。”呂治分析道。
原清煜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今晚就行動。”呂治眸色閃過一絲陰冷。
原清煜看着他,腦海裡瞬間想到了什麼,繼而淡然一笑,“呂兄好計謀,這一次,韓雲綺恐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呂治勾起一邊脣角,神色陰毒狠辣。
雅室對面,另一間茶舍內,同樣隱秘、華貴。
可裡面坐着的人,身份卻明顯要高貴許多。
一個身着皇子衣袍,一個身着錦緞華服,相對而坐。
此二人,正是即將被逐出京都,一臉垂頭喪氣的三皇子夏桀,以及笑如春風,從容淡然的夏瑜。
“二哥,明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了。”夏桀頗有些感傷道。
夏瑜卻是沒有絲毫愁緒,笑了笑,“不出一年,便會再見。”
“不出一年?”夏桀微驚,不解道,“爲何?”
夏瑜爲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身邊,慢條斯理道:“父皇這是明罰暗賞,三弟難道沒有看出來?”
夏桀精通商道,可朝堂裡面的門道,他卻是一竅不通,抓耳撓腮地搖頭道:“那樂陽是極其貧瘠、苦寒之地,我犯了錯,父皇將我貶到此處,怎麼看都是罰,不是賞啊。”
夏瑜問:“樂陽封地,毗鄰的是什麼?”
夏桀思索了一陣,“毗鄰的是邊疆。”
夏瑜繼續問:“邊疆毗鄰的又是什麼?”
夏桀想也不想,直接回道:“毗鄰南遼國和靖國。”
夏瑜再問:“你精通什麼?”
夏桀漸漸明白了一些,回道:“我精通商道。”
夏瑜待他回道完,抿脣喝了一口茶水,淡然一笑,不露山不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