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廊,還未踏進院門,就聽到了一陣有力的“刷刷”聲。
三人走到院門前一看,雙眸頓時閃過驚豔之色。
雪花飛舞中,韓雲綺手執長劍,雙腳半走半飛在雪地之上,輕盈敏捷,運足內力,當空一劃,飛揚的雪花,瞬間砍成兩半,猛地朝兩邊飛散,絕美而霸道。
她縱身一躍,踩上宮柱,用力一蹬,整個身子當即飛在半空,快如閃電,急速射向第一孤雪。
她目光凌厲,脣角帶着一抹弧度,劍尖直指第一孤雪。
“雲妹妹!”冷姬和梅妃當場失聲尖叫。
第一孤雪卻是絲毫不亂,他右手將冷姬和梅妃護在身後,飛快地伸出左手,在劍尖即將沒入他的喉嚨前一刻,兩指輕輕一夾,劍鋒轉眼被夾住,紋絲不動。
韓雲綺落地,收回長劍,“雲邪王,果然不是一個花架子。”
冷姬和梅妃見她原來是開玩笑,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臟,這才撲通撲通地放了下來。
“雲妹妹,你下次要同大王比武,能提前通知一聲嗎?”梅妃嗔了她一眼。
冷姬亦拍着胸脯道:“是啊,這樣我們也好走遠一點,免得被你們給嚇死。”
“哈哈哈......”第一孤雪忽而笑了,一手攬上韓雲綺的肩膀,一手將那枝硃砂梅遞到她眼前,獻寶似的一笑,“雲美人,這是本王特地爲你選的硃砂梅,怎麼樣,喜歡嗎?”
“比起這些花花草草,如果能送我一把稱手的寶劍,我會更加感激大王的,”韓雲綺接過硃砂梅,一笑,“不過能得大王親自選花,也是我的榮幸了。”
說完,她將劍遞給了一旁的侍女,帶着大家進了客廳,隨手將花插進了一個白色的花瓶。
第一孤雪湊近她身邊,溫柔而嫵媚地笑道:“今晚,本王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你一定要來。”
“今晚不是要給冷大人踐行嗎?”韓雲綺挑眉。
冷姬早已知曉第一孤雪的心思,聞言一笑,“雲妹妹,你就快要高升了,到時候可要多多照拂我們啊!”
韓雲綺聽出了她的意思,臉色的笑意淡了幾分,想不到即墨琉羽如此迫不及待,不過也好,買賣就是這樣,她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好,今晚我一定來。”她爽快地回道。
第一孤雪紫眸一笑,隨即將她攬到身邊,柔聲道:“雲美人,本王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冷姬和梅妃坐在一旁,自顧聊着,也不當着第一孤雪的面爭風吃醋,聽到他說這話,冷姬不禁笑道:“早就聽人說,大王有意迎娶雲妹妹爲王后,想必大王是想趁着今晚的踐行宴宣佈此事,可要好好準備一番了。”
“今夜的踐行宴,是臣妾負責,不知雲妹妹喜歡什麼?”梅妃開口問道。
最喜歡什麼?
當這個問題出現時,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畫面,就是曾經同夏玉崢、夏陌風、夏辰翊、文槿荷和百里蘭若在淮南寺後山烤野豬的場景。
她感慨一笑,一切都已變得物是人非,那樣簡單快樂的畫面,也許再也不會有了。
“雲美人,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第一孤雪打量着她的神色,關切道,“若你喜歡,大可說出來,本王定會爲你辦到的。”
“我......”韓雲綺抿了抿脣,看向一臉期待的大家,笑道,“我想召集大家一起狩獵,然後將得到的獵物,圍着火堆燒烤。”
梅妃莞爾一笑,“雲妹妹的想法果然不同尋常,與一般的女子就是不同,難怪能得大王喜歡。”
“可惜今晚就要舉行踐行宴了,時間太過倉促,實在沒有辦法實施。”冷姬也覺得可惜,其實南遼的女人大多豪放,還未嫁人時,經常跟着父親狩獵燒烤,可自從入了宮,這樣的機會便少了。
第一孤雪見韓雲綺神色有些悠遠,便知道勾起了她的回憶,於是大手一揮,“這有何難?推遲踐行宴,明天我們就出發去蒼山狩獵,踐行宴就在蒼山舉行!”
冷姬和梅妃齊齊一驚。
韓雲綺當場拒絕,“這行不得,耽誤了戰事,恐怕會引得百姓怨聲載道。”
第一孤雪不以爲意,“不過就一天,沒什麼影響,何況就區區幾個部落,本王還真畏懼他們不成?還是雲美人要緊。”
冷姬趕緊附和道:“那就推遲一天吧,這樣父親便不必急着出發,也能慢慢準備了。”
“大王心疼雲妹妹,雲妹妹就別推辭了。”梅妃也笑着勸道。
韓雲綺見大家盛情難卻,反正呆在王宮裡也悶了,走走也好,便點頭同意了。
隨後,大家在她宮裡又閒聊了一陣,接着便各自回宮了,第一孤雪也開始下去準備明天的行程。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韓雲綺坐在軟榻上,抱着暖爐,望着紙窗外的雪景,形單影隻。
一瞬,身後傳來一道微風。
她眸色一顫,立刻迴轉頭,只見百里華卿赫然站立在了眼前,她頓時不悅道:“你來做什麼?”
“帶你走。”
他面色平靜,語氣淡然,一襲白衣,筆直地站在殿中,一如從前般清雅,只是褐眸中的清淺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墨色。
韓雲綺握緊手中的暖爐,“這裡不是容國,我也不是你說帶走,就能帶走的人。”
他視線轉移到了那白色花瓶中的硃砂梅,“何時,你竟也喜歡梅花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韓雲綺語氣不太好。
“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將百里府的桂花,全都換成硃砂梅。”他溫柔地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準備去牽住她。
豈料韓雲綺一手打開他的手指,怒道:“百里華卿,你究竟想做什麼?我說過,我不想跟你回去做你金籠裡的寵物,你爲何還要一意孤行地強迫我?!”
“不想做我的皇后,你就甘願做第一孤雪的王后?”百里華卿難以置信,語氣卻絲毫不強硬。
韓雲綺轉移視線,冷冷道:“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
“雲兒,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可這一切值得嗎?”百里華卿緊緊盯着她。
韓雲綺笑了,狠狠對上他的視線,“值得!”
“如果你想殺了我,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百里華卿一把抽出手中的寶劍,扔到她手邊,刀身撞到茶几,發出“哐當”一聲響,在空蕩蕩的大殿裡,響亮刺耳。
韓雲綺被激怒,起身拿劍,瞬間抵上他的喉嚨,“百里華卿,你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想要我停止殺戮,放過所有妄圖佔有你的男人,除非讓我死!”百里華卿褐眸洶涌,如黑夜般風起雲涌,毫不掩飾,完全釋放了自己的欲/望。
韓雲綺緊緊攥着長劍,指關節發白,雙眸深沉,渾身細細發顫,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二人就這樣僵持着,屋外狂風大作,窗戶被吹得“啪啪”作響,二人的長髮被吹向天際,戰火一觸即發。
半響。
“殺了你,只會讓你痛快。”韓雲綺語氣低沉,雙目寒冷,一把將劍扔到了他身上,“我們之間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不要我死,你就永遠別想嫁給第一孤雪。”百里華卿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說,當即就往殿外走去,“跟我回容國!”
韓雲綺腳步一頓,迅速從頭上抽出那支曼陀羅金簪,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的脖子,鮮血瞬間流了下來。
“雲兒!”
百里華卿一聲驚呼,慌忙抱住了下滑的她,一手奪過她的金簪,一手按住她的脖子,掀開珠簾,立刻將她抱進內室的牀上。
扯下一塊乾淨的白布,他手指微顫,褐眸微紅,趕緊替她包紮止血,同時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迅速將藥粉倒在了她的傷口上。
韓雲綺一動也不動,躺在牀上,雙眸清冷得可怕,看着他滿目焦急和慌張,再也沒有往日的從容鎮定,她卻無動於衷,眼中沒有一絲漣漪。
百里華卿忙完一切,整個人都虛脫了。
韓雲綺脖子上的血,終於止住了,要不是她本身擁有的自愈能力,這一簪下去,直中要害,傷及了動脈,尋常人早就喪命了。
他包紮好傷口,顧不得拭去額頭上的薄汗,一把就將她抱進了懷中。
扔在發抖的雙手,使用了全部的力氣,就這樣緊緊抱着她的身子,既害怕又後悔,雙眸深沉痛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體驗到了嗎?”
韓雲綺冷冷開口,眼中含笑,“你現在所承受的痛,卻不及我當初失去韓夫人和玉崢的萬分之一。”
他身子一顫,脣色一片冰白。
“我們屬於一類人,你不怕死,我不怕痛,卻都唯一害怕失去,”韓雲綺繼續冷冷說道,“你讓我失去了一切,奪走了我最心愛的人,我剛剛只是讓你稍微感受了一下,怎麼,你就開始慌亂了?”
他張了張脣,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麼,最終閉上了雙眸,沒有作何解釋。
雲兒她不會懂的,她就是曾經的自己,沒有經歷過被全天下拋棄的痛苦,她是不會明白自己的。
說得越多,解釋得越多,都只會成爲她眼中的藉口,引來她更多的仇視和厭惡。
“等我完成所有的計劃以前,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韓雲綺湊到他耳邊,溫柔地呢喃着,如同說着纏綿的情話,卻句句如刀,句句刺向他的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想我死,現在就滾!”她突然一把推開他,語氣凌冽,“若再阻止我的計劃,明天帶回容國的,就是一具死屍!”
百里華卿容顏一震,雙手在袖中握成拳。
最終,他鬆開了手,嗓音沙啞得可怕,“好,我走。”
他不再呆下去,緩緩起身,步履蹣跚,身影頹廢狼狽,漸漸消失在了珠簾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