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綺亦跟着韓府中人,隨老丞相一起,來到城頭等候。
此時正值正午,陽光明媚,萬里無雲,火熱的太陽照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街道兩旁,掛滿了紅燈籠,紅綢從城門,一路鋪到了宮門,道路邊,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整個京都,萬人空巷,場面空前盛大。
半個時辰以後,一隊聲勢浩大的隊伍,緩緩前進而來。
百姓們伸長了脖子,睜圓了雙眼,齊齊看向城門外。
萬衆矚目之中,夏王朝最尊貴的男人,國家的九五之尊,終於出現在了視線中。
隊伍最前面,是京都最精銳的鐵甲侍衛,其次,是皇宮最高強的御林軍,最後,是長期伴駕的貼身護衛,三支隊伍,整齊森嚴,將中間的皇駕保護得天衣無縫。
在衆多宮女、太監的簇擁之中,一個皇輦由十二個壯漢擡着,場面奢華,令人咋舌。
韓雲綺定眸看去,只見皇輦之中,坐着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他微含笑意,面容親和,舉着手,沉穩地同兩旁百姓打着招呼,頗有一股帝王風範。
在皇輦的右邊,是一羣身着黃袍的皇子,爲首的,是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
他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沉穩從容,嘴角帶着寬厚的笑容,同賢貴妃有三分相似,此人應是二皇子無疑了。
在皇輦的左下方,是一個年齡與皇上相仿的男子,他騎在馬上,姿容灑脫,舉止率性,頗有一股風/流俊逸的風範,此人不用猜,便也知道是夏陌風的親爹親王了。
在親王的身後,還有一個身着烈焰紅衣的女子,此女子拿着一記鞭子,坐在一匹白馬上,面容姣好,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身姿幹練筆直,正是同夏陌風一起出去遊玩的妹妹清平郡主。
隊伍走得很慢,半柱香以後,第一批京都侍衛才進了城門,迅速拉開警戒線。
接着,第二批皇宮御林軍攔開一條路,第三批貼身護衛才緩緩行進,皇輦終於進了城門。
老丞相、呂國舅、襄王、原奕稹、呂宏遠等幾位重臣,跪拜在前面,恭敬相迎。
兩旁的百姓,也跟着紛紛下跪,齊口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輦上,皇上緩緩走下,步履沉穩,走到衆人身邊,一一扶起,神采奕奕,聲音洪亮,“衆位愛卿快快平身。”
於是,幾位重臣起身。
接着,皇上又面向萬千百姓,拂手道:“大家都平身吧。”
話音一落,羣臣和百姓,這才站起了身子,一臉激動地看着隔了幾丈遠的皇上。
皇上來到老丞相和呂國舅二人身邊,感慨道:“兩位老卿家,不辭辛苦來相迎朕,辛苦二老了。”
“皇上歸朝,普天同慶,不辛苦。”老丞相和呂國舅同時說道。
皇上點了點頭,隨後來到襄王、原奕稹、呂宏遠身旁,“三位愛卿,朕不在京都這些日子,全靠你們輔佐朝政,朕甚感欣慰,你們辛苦了。”
“皇上謬讚,臣等慚愧。”襄王等人有禮地回道。
接着,皇上又看了一眼前首的夏辰翊,“太子,這數月,你處理朝政有功,待回宮以後,朕要好好賞你。”
夏辰翊有禮一笑,垂首回道:“皆靠各位大臣勞心盡力輔佐,兒臣不敢邀功。”
隨後,皇上又看向夏玉崢,臉上笑意微減,目中有些許悲慼,“懷郡王,朕聽聞普善大師圓寂,你節哀順變。”
“多謝皇上體恤,臣感激。”夏玉崢溫爾一笑。
皇上點了點頭,接着,他看了一眼人羣,問道:“百里公子沒來?”
襄王笑着回道:“聽說百里公子腿疾又犯了,此時正在府上診治。”
“也罷,讓他好好休息,實在不行,就宣宮裡的太醫去爲他候診。”皇上神色不變,看不出任何不喜。
襄王點了點頭。
就在大家以爲皇上會起駕回宮時,不料他突然看向韓府中的女眷,隨口問道:“誰是韓雲綺?”
老丞相微微一驚,趕緊給身後的韓雲綺遞了一個眼神。
韓雲綺走前兩步,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皇上,臣女便是韓雲綺。”
皇上將她渾身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最後微微一笑,“百里公子犯了腿疾,你就不用在此迎接朕了,趕緊去百里府照顧百里公子,明日七夕皇宮夜宴,記得一起來參宴啊。”
此話一出,人羣中一片唏噓聲。
皇上竟然親自邀請一個臣女參加夜宴,這等殊榮,還是頭一回,讓人震驚。
韓雲綺神色淡然,寵辱不驚,“謝皇上恩典。”
接着,她轉過身,衆人趕緊讓出一條路,筆直地通向百里府。
接着,人羣再次發出一片唏噓聲。
這韓雲綺也真夠大膽的,皇上也許是說了一句客氣話,她就果然當真,公然離開去了百里府。
老丞相臉色微沉,雙目複雜,似乎也對韓雲綺這大膽行爲有些不滿。
夏玉崢和韓夫人則隱隱有些擔憂。
呂夫人陰沉地勾起脣角,一臉幸災樂禍。
夏陌風卻是笑了笑,不愧是他喜歡的女人,夠風範!
皇上雙眼微微一眯,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走上皇輦,繼續朝皇宮出發。
這一小小插曲似乎並未影響什麼,浩大的隊伍,有條不紊地徐徐前進。
皇上終於回京了,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可一切,又將變得不太正常。
所有人都知道,京城,不久就要面臨一場大換面了。
此時,韓雲綺按照吩咐,果真去了百里府。
雅谷齋。
瀑布旁的涼亭中。
百里華卿失笑不已,“韓雲綺,皇上叫你來看我,你就真來了?”
“皇上口諭,難道還有假?萬民都聽着,我豈敢抗旨不尊?”韓雲綺剝開一個柑橘,一本正經道。
百里華卿指着她道:“也就你這個女人敢這麼做,誰人不知那是皇上在試探你?”
“我是個老實人,哪裡知道皇上還興這一套?”韓雲綺餵了一瓣橘子在嘴裡。
百里華卿無語,“你要是老實人,京城中就沒有一隻是狐狸了。”
“你不是犯腿疾了嗎?”韓雲綺白了他一眼,“大騙子,不去迎駕,想擺架子,就找這陳芝麻爛豆子的老藉口,一點新意都沒有,你還不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百里華卿掩脣微咳,“雲兒,殷鳶和百里寒都在,給我一點面子好嗎?”
韓雲綺冷冷看了他一眼,絲毫不給面子。
“兩天不見,不氣了?”百里華卿笑道。
想起明天即將和他攤牌,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頗有些感慨道:“明天晚上的夜宴,肯定會發生許多變化,可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依然助你達成目的,我對你的承諾依然也不會變。”
百里華卿看她神色認真,心頭不禁閃過一絲異樣,“明天晚上會發生什麼?”
韓雲綺突然看向他的眼睛,認真而執着,一字一句地問道:“百里華卿,我問你,你敢對天發誓,你是真心喜歡我,真心娶我,當真沒有絲毫私心嗎?”
百里華卿似乎被她這種眼神問住,他眸光微閃,移開視線,笑了笑,“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了?”
看到百里華卿的閃躲,韓雲綺本該高興,本該慶幸,至少這樣,她明天就能毫無顧忌地同他斷裂關係,也不會傷到他分毫。
可是此時,她卻是自嘲一笑,逼問道:“你不願發誓,還是不敢發誓?”
百里華卿無奈一笑,只得由了她,舉起修長白皙的手指,開始對天發誓。
“不必了。”韓雲綺淡淡打斷他道。
百里華卿不解,“爲何不必了?”
“我相信你了。”韓雲綺散漫地靠在欄杆上,一改先前的嚴肅,“逗你玩的,你果然當真了!”
“下次可不許這樣胡鬧了。”百里華卿看了她一眼,心中卻隱隱有些疑思,彷彿猜到了幾分什麼。
休息好了以後,韓雲綺便起身告辭道:“病人看完了,我該回府了。明天夜宴上見吧。”
百里華卿微微頷首。
韓雲綺一回到韓府,景月就急忙跑了過來,“大小姐,老丞相說您回來後,就去他書房一趟,他有要事相商。”
韓雲綺點頭,接着便轉向朝書房走去。
須臾,到了書房,只見老丞相站在窗前,背靠着她,聽到推門聲,便回過了身子。
他臉色有些黑沉,斥責道:“雲丫頭,你可知你今天犯了皇上的忌諱?!”
“我不知道。”韓雲綺不冷不淡道。
老丞相氣得轉了兩圈,最後來到她身邊,“你可知你鋒芒畢露,只會壞了大事。”
“怎麼,皇上要取消我和百里公子的婚約了?”韓雲綺隨口問道。
老丞相低沉地嘆了一口氣,緩緩道:“還不至於。這是百里府的事,皇上不會輕易去幹涉。”
“說不定皇上看我這麼不懂禮數,胸無城府,沒有威脅不到他的地位,說不定你明天請求我做百里府的正妻,皇上就答應降旨了。”韓雲綺慢慢道。
老丞相也覺得有理,但還是瞪了她一眼,“下次可不許這麼囂張了,皇上已經回京,也該收收你的性子了!”
韓雲綺抿了抿脣,沒有回話。
老丞相沉思了片刻,吩咐道:“明天夜宴上,你要好好表現,一定要全力配合我,爭取得到百里府正妻的地位。”
“好,一定會積極配合的。”韓雲綺點頭敷衍道。
老丞相見自己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於是便遣退了韓雲綺。
走出書房,韓雲綺望着京城皇宮的宮闕高樓,蒼涼一笑,明天夜宴之上,又將是一起風雲變幻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