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乎她?哪裡還有人在乎她。或許……或許是有一個……”
黑衣女子看向李氏,在她冰冷的目光之中,李氏躲躲閃閃地說出了譚浩淵的名字。黑衣女子一聽,眼神就是一凝,顯然是知道譚浩淵的,甚至還有些忌憚。
“你看這……真的是麟王?他只要提出要求,就能把人帶走了,用不着搶啊。”
“所以你的女兒也一併不見了。”
李氏僵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要把慕筱昭一併帶走,就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了!而且估計譚浩淵還有別的企圖。
李氏不禁大爲着急,虧她還指望譚浩淵會幫她找人,原來他纔是那個罪魁禍首!
“請你……”李氏剛剛張口,卻發現黑衣女子已經不見了,只有窗口的捲簾微微晃動着。
麟王府內,李氏心心念唸的女兒正幽幽轉醒。
慕筱昭也睡了很久,久到她幾乎都想不來發生了什麼,好在她看到了譚浩淵,昏倒前的記憶就一股腦兒涌了過來。
當時她被氣瘋了,想給慕筱舒一點顏色看看,可是念頭剛起,譚浩淵就看穿了她的企圖,並將她打暈。
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了譚浩淵,慕筱昭非但不生氣自己被打昏,反而笑着說:“王爺莫非是在等我?”
話剛說完,她突然發覺自己的身體很不對勁。
慕筱昭試着擡了擡手,手軟綿綿的,好像不是她的。她試着去動手指,這個倒是比較順利,但在她嘗試握拳的時候,手指卻幾乎使不上一點力氣。
或許是因爲剛睡醒吧,她這麼想。
慕筱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一名丫鬟將一碗藥端到她的面前,她猶豫了一下,喝了。藥入喉之後,她清了清嗓子,總算覺得好了一點。
“你知道自己昏了多久?”譚浩淵問。
“多久?”慕筱昭笑吟吟地看向譚浩淵,眼裡眉梢都是風情,“總不會有一天一夜了吧?”
“本王算算,過了也有七日了吧。”
七……日?慕筱昭臉上的笑僵住了,她竟然昏了這麼久?
“王爺對筱昭下藥了?”她有些咬牙切齒地說。
“不錯。”
“王爺好本事,不如干脆讓我一直昏睡下去,這樣不是更合你的意了?”
她的眼珠轉了轉,飛快地考慮這一切。好在雖然身體有點遲鈍,但腦子還是清醒的。譚浩淵讓她昏了這麼久,無非是爲了慕筱舒,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呢?
“王爺現在讓我醒過來,可不是明智的做法,我那位妹妹啊……”
她正說着,譚浩淵整個人往旁邊移開了一步。
之前被他擋住,慕筱昭都沒有注意到屋內的環境,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面前是一張牀,而上面睡着的,可不正是她那位妹妹麼?至於慕筱昭本人,則被安置在一張榻上。
慕筱舒還在睡着,在疼痛之類的事情上,她們基本保持同步。但尋常點的,就如現在什麼時候醒,則並不完全一致。
慕筱昭的目光劃過慕筱舒的臉,她看上去那麼安詳,甚至連氣色也挺不錯。
她一定被
照顧得很好吧?否則一個昏睡的人,連進食都要靠別人幫忙的人,又怎麼能不憔悴呢?
一股強烈的酸意涌上慕筱昭的心頭,就着這股無法壓抑的滋味,她轉頭看向譚浩淵:“你信不信,我可以讓她永遠醒不過來!”
“那你就爲她陪葬。”
慕筱昭的手驟然縮緊,他說得這麼冷淡,這麼無情,可是面對慕筱舒的時候,他就不是這個樣子。慕筱昭難受得不行,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就在這時,牀上的人動了一下。
譚浩淵似乎一直在關注着,一個箭步就竄到了牀邊。慕筱舒睜開了眼睛,眸子清澈,如同潔淨的溪水。她凝視着帳頂,感受着自己腦子裡多出來的東西。
一對夫婦,一個孩子,數輛馬車,幾個隨行的僕婦和家丁。那個男人丟了官,準備離京避一避,而那個孩子,就是她自己。
馬車緩緩行駛,在噠噠的馬蹄聲中,小號的慕筱舒扒着窗子,好奇地東張西望。不久,一個村子映入了她的眼簾——婁家村。
傻乎乎的她盯着那三個字,目不轉睛。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上的美貌婦人摟住慕筱舒的肩,說:“小舒,我們下車去好嗎?村裡有好吃的,把小舒的肚子裝得滿滿的,我們再回來。”
她的聲音如此溫柔,簡直要沁入慕筱舒的心裡。她看見那個女童緩緩點頭,含含糊糊地說了一聲:“好。”
男子——慕筱舒的父親慕展宏——率先下了馬車,伸手扶住了他的夫人蘇氏,隨後又小心翼翼地讓慕筱舒下了地。
一家三口走在前頭,身後跟了幾個下人,另外幾位則留下看守馬車了。
慕筱舒第一次出遠門,遲鈍甚至有些癡傻的她也不免覺得新鮮。在她東張西望的功夫裡,一行人已經來到了一座石橋邊上。
橋由大塊石頭堆砌而成,每塊石頭之間都有着不小的縫隙。透過縫隙,可以清楚地看見下方流過的河水。石塊似乎隨時都會塌,而橋上的人則會落入水中。
小號慕筱舒只看了一眼,就嚇得雙腿發軟,往後直縮,緊緊抓住了蘇夫人的衣袖。
“這孩子……”蘇夫人笑着說,她伸手撫摸着慕筱舒的腦袋,“別怕,孃親牽着你過去。”
她將慕筱舒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自己先行一步邁上了石橋,而後迴轉頭,笑吟吟地看着慕筱舒。
慕筱舒的臉上依舊含着膽怯,但是母親的笑容給了她勇氣,她擡起自己的一隻腳,踩在了石橋上。然後又是第二隻腳,慕筱舒整個人都站了上去。
她突然覺得很驕傲,她不怕,她也可以!她擡起頭,想看看母親讚賞的笑臉。
一滴兩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慕筱舒的臉上,她愣愣地望去,只見蘇夫人的胸前透出了一截刀尖,雪亮雪亮的,沾着鮮紅的血。
“夫人!”
伴隨着一聲悲慟的嘶吼,那截刀尖縮了回去,一朵血花在蘇夫人的胸前綻放,砰地炸裂開來,淋了慕筱舒滿頭滿臉。
她瞪大眼,連尖叫都忘記了,眼睜睜地看着同樣一把刀又扎進了慕展宏的胸口。
小號慕筱舒的腦子只
剩下了一片空白,身手傳來陣陣慘叫,那是隨行的下人,他們也都被殺了。殺死她雙親的那個兇手,此時一步一步,朝慕筱舒走了過來。
慕筱舒神情呆滯,刀身反射的光照在她的臉上,她卻沒有察覺。
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的視線朝不遠處望去。一座農戶的房子裡,窗戶開着,窗口扒着一名男子。這男子雙目充血,眼含嗜血興奮,像個惡鬼盯着慕筱舒的方向,嗤嗤笑了起來。
小號的慕筱舒身體重重一抖,那眼神彷彿毒蛇綿長的身軀,穿透空氣纏住了她細小的脖頸。
她認識他,他是慕展閔,慕展宏的親弟弟!
慕筱舒昏了過去,等她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身處一處野地。渾身是血,身邊既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而發生了什麼,她已經記不清了。
再往後,她四處亂走,肚子餓了就什麼都吃,糊里糊塗地過着日子。她什麼感覺都沒有,除了無邊無際的飢餓。直到她被李氏發現,偷偷摸摸地帶回了慕府。
李氏將針線塞進了慕筱舒的手裡,把她關入繡園,還告訴她,她的爹孃都已經死了。
“他們都是被壞人害死的,是我救了你。”李氏笑得陰險無比,把一個繡繃遞給她,“你繡繡看,繡的好了,有獎勵哦。”
那時的慕筱舒什麼都不知道,握住了針線,她本能的就開始刺繡。李氏坐在她的身邊,眼睛越來越亮。
在那件事之後,慕筱舒的記憶逐漸恢復了一些,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至於失卻的部分,她甚至壓根就沒有意識到。
這些記憶涌入慕筱舒的腦中,讓她的腦仁微微泛疼。她切身體會到了當時發生的一切,彷彿在那裡的就是她自己。而這看似漫長的體驗,實際卻只在一瞬之間發生。
剛剛甦醒的慕筱舒依舊注視着帳頂,她將目光移開之後,便想起身。
一雙手移至她的身後,輕輕一託,便支撐着她坐了起來。這動作熟稔至極,讓慕筱舒有些驚詫。就在此時,她被人擁入了懷中。
“總算醒了。”譚浩淵說,聲音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嘶啞。
慕筱舒擡起手,圈住了他的背,想開口說話,卻發覺嗓子乾澀得厲害。只能改在他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撫。
突然間,一股強烈的仿若實質的意念在她的腦海裡出現,帶着攻擊性,橫衝直撞!
慕筱舒眉頭一皺,她熟悉這種感覺。有好幾次,她直接被這種攻擊弄得痛不欲生。但這次,它的威力似乎減弱了許多?
慕筱舒視線一轉,就和慕筱昭得意洋洋的眼神對上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還沒有看到想要的效果,慕筱昭猙獰的面容漸漸僵硬,她的眼裡出現了難以置信,盯着慕筱舒猛瞧。
她想看到她痛苦不堪,想看到他們兩人的溫馨被打破,想看到從她的嘴裡流出鮮血來,可是這些都沒有發生,她只是皺了皺眉,似乎覺得不太舒服。
“不可能!”她叫了出來,更加用力地想對付慕筱舒,但效果依舊不太好。隨後她想起了昏睡不醒的那七天,朝譚浩淵吼道,“你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