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就是直奔主題,這場旅途比起當初想象的還要短暫也說不定。方纔還是和這個國家的國王呈現着一副寒暄的狀態,短短的一瞬間過後霍斯特他們就重新呈現出了一副神經緊繃的狀態。
尤其是霍斯特,在戰場上與之同身份的對手進行交手的他又怎麼會不清楚其中利弊?!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短短數個月前的事情,所謂稱爲“魔王”的傢伙沒有一個是虛有其表的傢伙。
拼上四個人的全力或許能夠持平……或許根本抵擋不了。
這麼些日子以來,尤其是那場戰爭過後,總有一種隱隱約約不安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頭揮散不去。沒錯,是關於“魔王根本不止一個”的傳聞,聽說是有人在戰場的正中央看到過,渾身縈繞着黑色魔力的少年暫且不論,與之作爲敵手的,衆目睽睽之下搶走了魔王屍身的另外一個傢伙的事情。
就結果來說,能夠從那位強悍之極的少年手裡平安無事地逃掉什麼的,並且明顯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必言語,其身份已經昭之若揭了。
雖然這樣的傳言並沒有任何的真實性存在,將心比心之下霍斯特也是相信其存在的。出於自己的直覺,霍斯特認爲這個傳聞的正確的可能性很大。一開始戰爭勝利帶來的喜悅感僅僅只維持了一瞬間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比起戰前的準備相同緊迫程度的心理預期。急切到身體的傷痕還沒有痊癒,就火急火燎地投入到了最新的修煉進程之中。
挑戰從來未有過的身體極限,自己和老友蓋加倫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強了的程度,但真實使用的日子,預期之中並沒有這麼快就是了。
早知道應該把老友的那位獸人一起帶來的。因爲帝國並不歡迎獸人的存在,爲了讓自己一行人更具備隱蔽性,所以決定沒有帶他前來。明明帶過來的話,尤其是此刻是一位無可替代的珍貴戰力,這一點讓霍斯特感到頗爲地後悔。
沒想到對方居然輕而易舉地就坦誠了自己身爲魔王的身份。這讓蕾娜一行人在警惕起來的同時也不禁將自己錯愕的目光投向了在場的諸位帝國大臣們。究竟是怎麼樣一種神經大條的國家,會讓人類的宿敵魔王深入到如此的境地,並且完全掌控了國家權力的樞紐?
實際上帝國的國王和大臣們也是痛苦不堪。權力的蠶食是逐步進行的,明明是壞蛋的行徑卻做的宛如正人君子的奮鬥歷程一般腳踏實地,這也就導致一旦被其奪走的東西,再想要要回來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了。
太久沒有經歷過戰爭,以至於管理層面的官僚們對於危機意識的感覺都淡薄了許多。明明所謂的魔族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與之交鋒正是要加倍小心的纔對,卻在最關鍵的地方疏忽大意了。
就像是盤桓在王都旁邊的那個【近魔者】的大本營,如果是被王國來的旅客所知曉的話,信仰魔族的傢伙們就在離一個國家的政治樞紐這麼近的地方的話,恐怕眼睛都要驚訝到瞪出來吧。
這是正常思維的人所不能夠理解的。【近魔者】也是正常的人類,日常的水和食物都需要保證,所以依靠帝國國都繁盛的交通來保證正常的生活。但是法律上這種組織是不能夠明目張膽地存在的,卻明目張膽地佇立在國都的附近。
無非是負責哪個地方的官僚在一大清早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牀邊堆滿了都快要把自己整個身子給淹沒的金幣,然後諸多關係者也一個接一個地被金錢的強悍力量給打通,看似荒謬的事實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存在下來了。
到後來看來,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可能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大家都抱着僥倖的心理在自己的權力管理制度之下開了一道隱秘的口子,收取了自己想要的利益把這股失控的力量給偷偷摸摸地放了進去。
大家都只認爲只有自己做這種事情,依靠整個大環境的調控力量的話,這點兒程度的擾亂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大概吧。就連國王本身也曾經抵抗不住誘惑力而收取了賄賂,隨後幡然悔悟的時候發現事態已經再也無法挽回。由此也喪失了自己身爲王者的資格。
敵人靠着這般隱蔽的——畢竟是在暗地之中活動的一羣人——卻又絲毫不做任何掩飾的——魔族關係者的身份沒有絲毫隱藏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關係者的面前——一步一步登上了帝國權力的頂峰。
不知道多少人做了這種事情,在自己還抱有着僥倖心理的時候,整個局面已經變得千瘡百孔,無力迴天了。
終於在這最後的時刻露出了他們的獠牙,包含着城外屯紮的【近魔者】們一起,內外敵人一捅而上的攻勢,甚至讓城內百姓都沒有反應過來的迅速,權力的交替就已經完成。
先不說傲慢之魔王自身絕對的實力,底層也有許多魔族的關係者存在。崇拜魔族的近魔者們,化作人形潛伏在人羣之中的貴族魔獸們……以及,在魔王【絕對規則】能力的範圍之內,變得如同木偶一樣的行屍走肉們。
國王他焦急於眼前的狀況,自己卻無能爲力,只能夠寄予希望於曾經成爲“友鄰之邦”的王國之公主身上了,期許着對方能夠做些什麼。此刻也是用複雜的神情看向蕾娜,眼中透露出的求救表情不言而喻,身體卻是一絲一毫的動作也不敢做出來。
不過結果恐怕要令他失望了。
因爲上帝只會將奇蹟給予努力爭取它的人。
蕾娜的到來是魔王奧爾曼而沒有想到的,表面上一副慵懶的樣子,實際上內心之中卻不是那麼的平靜。不管是哪樣子的決策者,遇見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只能夠抓耳撓腮地感覺到焦慮而已。
對方也不像是會做出愚者決定的人,所以對方的一舉一動只能夠認真地辨別其中的意味……
奧爾曼輕輕地皺起眉頭,帶着饒有興致的表情打量着面前的這位少女。
水藍色的長髮梳成了精緻的單辮樣子披在了腦後,幽靜而恬淡的模樣正如同亭亭玉立的蓮花,但是一眼看上去龐然數量的魔力和刀鋒一樣鋒利的眼神,能夠得知其本身的實力並不會像外表一樣柔弱。
蕾娜當然不是來參加舞會的,而是來進行談判的。就結果來看,英姿颯爽霸氣凌然的談判場地比起花紅酒綠霓虹妖嬈的舞池,顯然更加適合這位公主殿下。
這一刻,蕾娜的女皇降臨一般的氣勢確實是實實在在地壓制住了全場。整個宮殿之中多達數百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並且爲其行爲舉止之間所展露出來的氣質所折服。這一刻蕾娜是所有人的焦點,哪怕是身爲敵人的魔王奧爾曼也不得不讚嘆一聲“好女子”!
然而就結果來說,幾乎整個宮殿數百人都能算作是奧爾曼的敵人,即便不配稱之爲敵人的傢伙,至少也在心底深處對其抱有着敵意。普通人在如此狀況之下神志說不定都會崩潰,奧爾曼本身卻是泰然自若地維持着自己的態度。這份心胸和氣勢比起蕾娜來說不遑多讓。
蕾娜的突然前來是出人意料的,雖然得知的第一時間匆匆忙忙地做了一定的準備,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卵用——至少對蕾娜是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
雖然對於這些莽撞的劍士們造成了一定的效果,但是絲毫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接下來應該怎麼樣……
就在奧爾曼兀自思考之間,蕾娜到底是帶着疑惑的神情稍稍地打量了自己的周圍。
周圍都是戰戰兢兢地大臣們,在蕾娜筆直面對奧爾曼的一路上,他們都躲躲閃閃地站在了一邊,就像是用人羣給他們開闢了一條會晤的道路一樣。
其中也不乏白髮蒼蒼的老臣們,在王國他們俱都是一些仗着才識和見聞俱都廣闊的人生經歷,變得十足地心高氣傲起來,說話大聲許多,意見不合的話髒話都是隨口就來——當然他們所做出的決策大多數都是正確的。
此等的年紀本應該是恃才傲物的時候,和現在這種膽戰心驚的狀態差異實在是太大。
奧爾曼敏銳地察覺到了蕾娜的小小動作。
於是內心的傲慢之氣不可抑止地被激發出來。
七宗罪的每一個系列都是魔王們根本的力量來源,同樣他們也不能夠完全剋制自己的心態。所以這是魔王們最爲鋒利的長矛,同時也是重重地拖在身後的大鏈球。雖然平常會保持着睿智的思緒,但是碰上特定的事態之後,本能會戰勝理智,即便並不是理性的行爲,大概魔王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完成。
奧爾曼的職能當然就是無比的傲慢,傲慢到無論在什麼地方都不會允許有別的人站在自己頭上。像是貪食之多索在王國之中的臥底行爲他肯定是做不來的,所以纔會變成這般高高在上,就連國王都不放在眼裡的狀況。
他最是擅長用金錢,用氣勢,亦或是一切超出對手心理防線能力的大量物事壓垮對方的理智,令其陷入不戰而輸的前奏。
此刻,他這般心緒更是被激發出來了。
簡單來說就是想要向蕾娜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而已。炫耀自己的威勢之下,到底有多少數量的人就此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勇氣。
所以他忘懷地張開雙手,慵懶的姿態一掃而空,就像是對着班上家境不太好的同學炫耀着自己新買的玩具那般帶着惡意的表情。
“所有人……俱都是豬狗!”
“貪圖着一時的饕餮,最後被推上屠宰場的時候卻又會發出最爲悽慘的哀嚎!”
“一邊享受着自己原本不應該擁有的東西,一邊又爲一朝全部失去而感到悔恨至極,這樣的人類的劣根性……你認爲存在合理性麼?”
“所以……可別來向我討回這些東西啊……不然的話,可就太讓我失望了。我所掌控的權力……一絲一毫都不可能交給你的。”
經過短短几秒鐘的思考,奧爾曼立馬就確定了自己言語進攻的方向。
因爲他本身是一個貪圖權力的人,於是就認爲所有人都對於高高在上的權力有所覬覦。
這一瞬間言語的力量裹脅着傲慢的態度產生了攝人心魄的震撼力,讓所有在場或多或少會聯想到權力一方面的人感覺心臟被一柄鼓槌摁住敲打着,幾乎下一秒就要窒息的痛楚。
大家喘不過氣來,宗罪系列的能力直接作用的壓力確實是感覺到了。硬要跟傳說來比的話,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對於根本不在意這種事情的蕾娜而言根本沒有半點兒影響。
“不……這種事情,根本無所謂。”
一句話讓奧爾曼的猙獰微笑直接僵硬在了他的臉上。彷彿迎面被人一桶膠水給潑在了臉上一樣,表情都來不及轉換就固定在了他的面龐。
“權力什麼的,金錢什麼的……這根本不是我前來這裡的目的……你實在想要的話,那就全部給你吧。”
蕾娜擡起下巴,以更加傲然的表情訴說着宛如晴天霹靂的話語。
在她輕輕擡起來的手掌之中,奧爾曼似乎能夠看見一枚一枚閃爍着金光的錢幣源源不斷地從她的手中滑落,帶着沉浸泥濘的沉悶聲響陷入進了土地裡面。
而自己呢?明明奧爾曼本人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卻恍然之間能夠看見另一個自己的光影越過了自己的身體,如飢似渴地撲到在了泥土之中,喘着興奮的粗氣一枚接一枚地從泥土之中將金幣刨出來。
那是最爲屈辱且骯髒的姿態。
對方根本不屑一顧的物事,自己卻奉之如同珍寶。對方隨意拋入到糞池之中的物事,自己卻會不顧骯髒地將它弄出來。
由言語和細微的動作所呈現出來的生活形象的畫面。
簡單而真實異常。
正是赤裸裸的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