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拓此時如同全力運作的機器一般,全身都冒出了騰騰的汗水。由思維構思出來的機甲圖紙畢竟不能達到盡善盡美的地步。或許是過多地追求戰鬥方面的性能,以至於現在輔助系統方面還是有着些許的瑕疵的。
如果是一個團隊來設計的話,經過漫長的時間可以達到各個方面的盡善盡美的。寒拓終究是一個人,那麼就有一個人行動所造成的極限的。比起一些什麼別的不相關的功能,對於機甲的性能,自然首先得是考慮攻擊方面的性能的。
機甲全力運作滾騰起來的熱氣,光是這種情況就讓一般的人所難以忍受了。而寒拓正是在如此嚴酷的條件之下默默地忍受着所有的苦痛。畢竟這也是不得不維持的形態……機甲形態一旦被撤銷了,又怎麼可能輕易地撤離呢?
早在內部之中,寒拓已經熱到扒下了自己的衣服了,露出了自己身上所擁有的結實肌肉。看在他人的眼中,美少年的果體說不定得是一個相當誘惑的場面。不過顯然此時的寒拓是沒有這種的意識的。全身的皮膚甚至已經散發出了被燙熟的即視感,即便如此寒拓也依舊緊緊地咬着牙關不肯放鬆。
他所面對的怪物正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全身的肌肉如同鋼鐵一般堅硬,實際上就連機甲表面部分的一些鋼鐵都被那種怪力給擠壓到變形了,光是一刻不停地修復用輸出去的魔力,短短數秒鐘對於一位普通的大魔術師來說都算得上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機甲化的魔術師只有寒拓才能夠使用的獨特的魔術。主要是因爲它的魔力消耗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就算之後寒拓把如何運作的遠離以及魔術的套路向衆人清清楚楚地說明出來後,也無人能夠像寒拓這般自由地使用出來、
他是異常的,這點事情他自己還是有所察覺的。如同一隻駭人的怪物披着人皮行走在人羣之間,隨時都會爆發出自己的兇狠面目。或者從另一種方面來說,不知情的旁人或許纔是幸福的,又有人何曾從怪物的角度想過呢?行走在不屬於自己的陌生羣體之間,恐怕就算是怪物也會感到孤獨的吧。
在寒拓的內心深處,同樣留存着這一處獨有的柔軟地方,當然是被埋藏在所有人都無法夠到的最深處了。外面用層層鋼鐵包裹,卻是僞裝成了一份極其堅強的物事。
現在不是想這麼個東西的時候啊……猶如第一次接受長跑訓練的,毫無天賦的選手一樣,在路途最後的幾步之間,精神尚在但是肉體着實已經疲憊不堪了。彷彿每走下一步路都要花費極大的精神力,彷彿下一步自己就會猛地栽倒在地。
寒拓說什麼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體,身體機能的運作原理到底是要讓佔據身體的生命主人活下去。因此若是在不適應的環境條件之下長久地呆下去的話,終究要不堪重負的。
寒拓覺得自己的肉體已經處在了瀕臨崩潰的邊緣,就算已經運用了霸氣作爲全身的防禦環繞各處,在極度的高溫炙烤之下,就連這一身的霸氣都也變得熾熱了。而自己的精神依舊相當清明,恐怕是自己從未有過的清明時刻,實在是一種相當奇妙的體驗。
似乎精神力和身體兩方被人給剝離開來,疲累的自己,精神的自己,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狀態相互對立存在着。相互矛盾的自己,但是無論是哪一個形態,都是真切的自己。有着什麼東西在身體之中亟待復活,隨着時間的越來越久,寒拓則越是抵抗不住了。
陰暗的情感……那是所有人都無從避免的陰暗情感。正因爲是人這個生物,纔不會存在絕對的好傢伙。因爲聯繫於世界上總有着許許多多和自身相關的物事無從躲避,才造就人們不會以單純的狀態活下去。寒拓亦是如此。
不過現在自然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魔王以肌肉爆發的狀態在自己身上着力抗擊着,若是放在以前,寒拓自己也不相信純粹的機體力量居然能夠達到如此的地步。在現世的之中,自然是走上了科技化的道路,機牀代替了人工,飛馳的鋼鐵代替了馬車,速度更快節奏更強,也讓他有着以力量相比的話,肉體終究無法戰勝機械的想法。
此刻被顛覆了過來。機甲功率顯然便是一些高級的機牀也無可比擬的,卻由一團肌肉人給硬生生地擋住了。並且以相當積極的行爲,狠狠地將之攔腰勒住了。
某一刻,魔王渾身的肌肉便是陡然再次脹大了一圈。頓時寒拓能夠感覺到世界都傾斜過來,就算奮力掙扎也沒有作用,整個機甲都要被那個怪物給掀到在地。
此時寒拓心中何止是一句“臥槽”能夠形容的呢?以最強的姿態被撂倒也是第一次。長長時間的力量角逐終於是在此刻分出勝負了。但是絕對是不輕鬆的……猶如兩個人抵着桌子扳手腕的行爲一樣,若非是到了最後的分出勝負的決定性的關頭,雙方也只能一刻不停地發力了。並且不允許有着一時半刻的鬆懈,因爲一旦鬆懈下來……就極有可能造成己方的敗北了。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便有年輕時期的主人公和一位黑人扳手腕的經歷。足足比試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之久,比試到就算指甲蓋都因此滲出了一絲一絲的血跡也在所不惜。作者大概是要藉此情景表現主人公的一種“硬漢”的風格吧。事實上,正是這一個粗暴簡單,卻又足夠讓人印象深刻的情景,確確實實地俘獲了大多數讀者的心了。
長久角力的結果,是寒拓一方棋差一手。不過這畢竟不是簡單的人體搏鬥,若是摔跤的表演的話,一個人將一個撂倒之後,接下來採取的行動應該是奮身撲上去,扭轉住被摔倒之人的關節令其無法行動的吧。若是這樣一來,對於一招輸掉的一方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的行爲。
不過寒拓所操縱的,卻是機體。因爲全部由鋼鐵所組成的,因此在真正雙方扭打的時候,關節的鎖定技之類的技術在它的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哪怕這個機甲的外表確實是一個人形的形態。
右手臂被對方抓住了……所以寒拓使勁地咬了咬牙關,通過機械的變換作用,將整個右手臂給捨棄了。想要再生其實不難……整個機甲都是藉由魔力生成的,寒拓的魔力量還是挺充沛的,再生出另外一條手臂根本不成問題。
他所擔心的……是回覆的過程之中,大概會被對方搶佔先機。
既然要修復,勢必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魔王以如此龐大的軀體依舊有着卓絕的速度,視線一旦離開哪怕僅僅零點幾秒,下一刻就會完全捕捉不到對方的蹤影。魔王本身就是一種壓迫,必須要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才行。如此的話可以應對自如,假如分心了一下,就自然落了下風。
結果便是寒拓放棄了恢復機甲的行爲,單單靠着一條手臂,猛地抵住了從自己身底下竄出來的鐵拳。這麼快就追上來了……寒拓一邊想着一邊緊急輸出魔力。純黑色的魔力不一會兒就籠罩上了機甲的全身,爲其帶上了一層魔力的庇護裝。
卻被魔王一記拳頭給打得龜裂了。明明是用最爲純粹的魔力所創造出來的堅硬鋼鐵……在魔王的面前簡直就像是麪條一樣軟趴趴的。僅存的一隻手臂想着內側不自然地彎曲起來,扭曲的時刻開始寒拓就斷絕了和手臂的大部分信號,此刻對於他來說已經和“廢了”沒有什麼區別。
修復……不需要!如果魔王的拳頭自己承受不住的話,那麼簡單地避開就好了!
肌肉的怪獸擺出了一副拳擊手的模樣,自然看見機甲的敗退要乘勝追擊了。用奇怪的步伐立馬追上了因爲打擊作用而後退的機甲,明顯地要繼續補上幾道的想法。
機甲將殘破的手臂卸下來甩出去,脫出的一剎那來自於殘破手臂的地方散發出了蒸騰的熱氣,並且就在接近魔王的一瞬間轟然爆炸開來。
這枚已經沒有了用處的廢料,正好被寒拓當作了牽制道具來使用了。爆炸的威力自然是有的……不過會對這位魔王又有着多少的傷害呢?瞧那一身的媲美鋼鐵硬度的肌肉,防禦力和攻擊力同樣高強幾乎是能夠預見的。
寒拓並沒有將希望寄於單純的爆炸上面。即便精心調控了威力恐怕也不能傷他分毫吧,況且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又能夠調配出多少呢?他便果斷地放棄了這方面的想法。
相比起威力,寒拓更加着重調配的,卻是引誘物的煙霧屏障作用。
霎時間宛如冬天的大霧天氣陡然降臨一般,一片地域之內俱都帶上了灰濛濛的色彩,遠視的可見度甚至沒有十米,魔王就此失去了機甲的位置。
就此爭取到了一點兒時間。爭取到了寒拓一開始交手失敗之後,能夠恢復的時間。
但是隻有少少的時間,他也是知道的。
某一刻,魔王陡然瞪圓了他猩紅的雙眼,佩戴在他頭上,此刻已經足夠巨大化的,如同水牛的雙角一般的寶具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如同要撕裂時光一般的黑色……在雙角的中心悍然形成。
那真的就是一個黑洞了。那並不是變化出來的,加諸於時空之上的物體,而是被確切地剝離了物質,呈現出虛無的僞時空狀態。
總有一些魔術,能夠和絕對而純粹的“虛無”所聯通。那是無邊無際的絕望,所看到的只有一片一片的黑暗,甚至連五官的感覺都被完全剝奪,無味無聲無覺的黑暗地帶。墜入那裡的人只有漫無目的地徘徊,忍受着萬箭穿心的孤獨,最後因爲無力抗衡那種沁人心骨的孤獨感而抓狂地死去。
曾經寒拓也施展過,將一位風魔將的手下魔物給吸入其中的魔術。【七階魔術.寂靜嶺】,哪怕施法者其實就是寒拓本人,他也依舊時常有着寒顫的心緒。
光是想一想,就能夠了解那究極體的孤獨和絕望究竟是何種等級。
既然是虛無,就有着無限包容物事的容量。虛無是無邊無際的,會吞噬所有被放進去的傢伙,這滿山滿山的霧氣當然不曾例外了。
彷彿打開了一個碩大的漏水口,所有的白色煙霧被以一種左螺旋的狀態俱被吸入了這枚黑洞之中了。魔王他自然也特意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除了霧氣以外的所有東西沒有被吸入進去的趨勢。
他也要防着一手。不惜釋放一枚底牌也要儘快地找出對手的位置,機甲明顯處在劣勢的位置,就要勇敢地追擊下去才行。不過同樣也要防着對方的打算,若是藉助着風力朝着自己狠狠地來上一記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了。
精打細算……每一個動作看上去都極具深意,幾乎都到了能夠作爲範本講解的經典戰役形式了。
魔王無心,他也不過是想要盡最大的努力打敗勇者而已,不知不覺就將自己所有能用的東西都給用上了。
從霧氣爆發,到霧氣被完全驅散,期間根本就沒有數秒鐘的時間。若是用這段時間來修復機甲的手臂的話,那是遠遠不夠的。好在寒拓自己也正確地估計出了對方破解的運用時間,知道自己在這短暫的時間之內是絕對弄不完的。
所以索性就沒有去修復。
而是利用着現有的材料,抓緊時間再做一個就是了。
人形的機甲屈身下去,隨後便是此起彼伏的鋼鐵磨合聲音到處響起來,數十道工序一同工作,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原本的人形機甲改了一個大變樣。匍匐在地的,正是寒拓也曾經使用過的野獸形態,獵豹機甲。
這樣的話……到底是有了能夠再次一戰的力量!
想要勝利的……可不僅僅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