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平安二十年,皇上偕皇后去海外體察民情,朝臣大驚,紛紛勸諭,上奏的摺子如雪片一般飛到了乾清宮的書案上。
十五歲的灼華抿着嘴,蹙眉看着那些雷同的話。無非是皇儲未及弱冠,皇上不宜遠遊之類的話。灼華看完了三本就對丞相道:“瞧見沒有,那一對恩愛鴛鴦早就遠走高飛了,留下我在這裡給他們頂缸!”
丞相文雪聰忍着笑道:“皇上是去海外看一下秦國公這幾年的政績如何,太子多想了!”
“哼!”灼華憤憤地把那些奏摺掃到了地下:“就抓住我這一個聽話的了,二弟和小妹如今不知怎麼逍遙快樂呢!”
雪聰知道皇太子對皇上皇后出遊此事不滿,卻也不點破,其實他私下也以爲皇上也太大膽了些,早早地把膽子撂給太子灼華,卻不是一個帝王所爲。可是,想想自己的小妹雪靜天天被拘束在後宮裡,自從出嫁後就很少出門,雪聰也覺得可憐,應該是皇上覺得愧對小妹,因此帶她出去遊歷一番吧。想到這裡雪聰笑道:“這何嘗不是皇上考驗太子殿下的一個機會呢?看一下皇上不在你旁邊指點,你如何決策,這纔是明君所爲。”
灼華看丞相舅舅鼓勵自己,無奈撿起了地上的奏摺,認命地看了起來。
遠洋大船上,那對自私的帝后如今正扶着船舷看風景。樂怡儘管出海之前去外婆喬翠那裡蒐羅了大批的預防暈船的偏方、藥物、食物,可還是一上船就吐得一塌糊塗。如今病懨懨地在客艙裡歪着呢。
雪靜看着湛藍的天,茫茫的大海,滿足地呼吸着鹹腥味的海風,笑道:“終於能出來走一走了,真不錯,原來把膽子撂下也是極其容易的事情!”
黃書太哈哈大笑:“那個臭小子如今在宮裡還不知怎麼埋怨我們呢!”
“管他呢!離開了就讓他做主,你不會是捨不得你那枚玉璽吧?”雪靜難得地開起了黃書太的玩笑,在宮裡人多眼雜的,她可不敢隨意亂說,否則,給人聽到了又是一場是非。
黃書太搖搖頭,“人人都羨慕皇上萬人之上,有生殺予奪之權力,可否想過高處不勝寒呢?你陪着我在宮裡呆了了二十年,也看明白了,我們皇家哪裡有平頭老百姓的安樂?”他想起了先皇的慘死、太后的瘋癲,嘆息了一聲。
雪靜和他心意相通,安能不知道他的傷心事?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如今大漢國勢強盛,先皇在天之靈應該可以安心了,太后前幾年也駕鶴仙去,並不曾受過什麼苦楚,不是有你御封的那幾個公主謹慎伺候嗎,也算是爲你盡孝了!”
想到太后身邊那幾個骨瘦如柴的高門貴女,黃書太這才咧開嘴巴笑了,“對了,你怎麼想到帶着她們幾個呢?年紀一大把了,人老珠黃的,能有什麼前程可言?咱們去美利奴你還非帶着她們四個不可。”黃書太想着那四個
在西山尼姑庵服侍太后的女子,覺得既可憐又可恨,只不過爲了堵住天下衆人的悠悠之口,給了她們四個公主的稱號,巴望着皇帝能爲她們指一門親事,那是不可能的了,年僅四旬的老姑婆了,沒有幾家來求婚配的。可是雪靜偏偏把她們帶到了大船上,說是也讓她們見識一下異域風情,這不,上傳了,就病倒了兩個,另外兩個只好當起了護理,也沒有時間和心情來甲板上吹吹海風、看看海鷗啥的。
雪靜見黃書太問起,才笑道:“這四個女子其實也有可取之處,比如那個什麼春,安靜賢淑,倒是伺候太后最得力的。其餘的夏秋冬也不錯,就是這麼多年在尼姑庵裡吃素吃得有些過火,把身體都糟蹋得病病歪歪的。”
黃書太想起了那四季公主禁不住發笑,“太后也夠省事的,人家女兒都有好好的名字,到她那裡就變成春夏秋冬了。”
“你不是也直接封了什麼思春公主、慕夏公主,念秋公主、懷冬公主,其他還好些,好好的女孩兒家弄什麼思春,你沒見太監回來說宣旨的那一天,思春的臉都綠了。”雪靜看着黃書太埋怨,“也太狠了些,她父親怎麼說也是原來的京兆尹,雖然如今致仕,倒是不應該輕慢於她。”
“呵呵,”黃書太摸着鼻子笑了,他對這些個妄圖進宮邀寵的女子,可沒有什麼慈悲心腸,只是不明白自家娘子的葫蘆裡究竟裝的什麼藥。
雪靜見他疑惑,於是細細道來,原來,雪綾寫給她的信裡。提到了蠻夷的婚俗大異於中原,那些女人們,就是頭髮花白了,只要還想出嫁,也是沒有人說三道四的。雪靜想起了那四季公主,可憐巴巴、孤孤單單的,於是想着能不能帶着她們四個去海外一趟,順便把她們的終身大事交待了。一個女子縱有多少榮耀總比不上擁有一個自家的夫婿、子女溫馨,何況這四個女子是爲家族所連累,白白耗盡了青春,作爲皇家的媳婦,雪靜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她們找到歸宿,要不然一輩子孤零零的,着實可憐。
大船航行了半個多月,基本上沒遇到什麼風暴,讓雪靜忐忑的心稍稍放鬆了一些。樂怡的暈船好多了,近幾日已經能夠扶着小丫頭在船艙裡行走了,還能吃東西了,不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了。雪靜看着她本來圓潤的小臉得瘦削下來,成了一個小錐子臉,着實心疼,讓廚房裡的船員給她做一些清淡的飲食。
那四季美人暈船的兩個也好了許多,她們也互相攙扶着來甲板上透透氣,令雪靜詫異的是,思春公主竟然能辨識一些海鳥和魚類。
當皇后娘娘問起此事,思春不好意思地回稟:“奴婢幼時跟着祖母居住在那邊沿海的地方,所以對這些並不陌生。”說這些的時候,樂怡用很崇拜的目光看着思春,轉而迷惑地問道:“你怎麼會來到北方伺候皇祖母呢?你的祖母不需要你服侍?”
思春被
六歲的樂怡給問住了,她面上顯出了幾絲尷尬,“這,當初,奴婢的父親從南方調任京城,所以奴婢就跟着來了!”她怕樂怡再問,臉上都滲出細細的汗珠來了,當初自己的母親貪圖榮華富貴,自己也想攀上皇家這棵大樹,於是不顧當初皇上聖旨裡的廢黜六宮的旨意,想着走太后的路線,曲線進宮當嬪妃,不料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後悔否無濟於事了,耗費了大好的青春在西山尼姑庵裡伺候那個作威作福的老太婆,老太婆死了,她們四個纔有了一個空殼的公主封號,有什麼用呢?眼前這個問不死人語不休的小女孩纔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她們——春夏秋冬也就是活死人罷了,想到這裡,思春的心裡黯然起來,臉上也帶出了幾分悲慼,她強笑道:“奴婢覺得這兒風大,身體不適,請容許奴婢告退。”
雪靜點點頭,思春逃也似的下了甲板。
雪靜看着樂怡本來童稚的臉上現出幾分狡黠的笑容,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在算計那可憐的思春了。
樂怡看着母親探究的眼神得意地一笑:“怎麼樣?孃親,我手段高不高?最煩她們四個嘰嘰喳喳的模樣了,還讓小丫頭伺候她們,也不瞧瞧正牌子的公主都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呢,個個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你沒瞧見她們在甲板上晃悠的時候都是你和爹爹出來散步的時辰?端的什麼心思,還打量着我不知道呢!”
雪靜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女兒還提防着這四季美人勾引了皇上呢,她哭笑不得,“小小年紀,哪裡來的心眼?咱們如今的後宮可沒有勾心鬥角的事情,你跟誰學的?”
樂怡驕傲地昂頭一笑:“外婆和妲雅姨姨都叮囑了樂怡,幫着孃親趕走蒼蠅啊!”
“啊?這個,四季美人是蒼蠅?”雪靜頭上黑線。
“嗯,凡是不懷好意圍着爹爹轉的人都是蒼蠅,需要女兒幫忙驅逐!”樂怡說得理所當然。
“說爹爹什麼呢?誰是蒼蠅?”黃書太午睡起來到甲板上找雪靜,看到了她們母女說得正熱鬧。
“噓——”樂怡向着孃親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我家小公主有什麼秘密瞞着爹爹呢?”黃書太慢悠悠地走來,恰好看到樂怡頑皮的模樣。
“沒有啦,我和孃親在說什麼蒼蠅蚊子的事情!”樂怡急匆匆地說完就從父母身邊跑了。
黃書太不以爲意,看着雪靜道:“這兒風大,小心着涼,披上這個玄色披風吧!”說着接下自己的披風給她繫上。“樂怡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她呀,”雪靜抿嘴一笑促狹心起,“她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們在找那個蛋沒縫呢!”
“嗯?”看着雪靜一臉的幸災樂禍,黃書太覺得應該和自己有干係,可是,無縫的蛋,好奇怪的事情!在哪裡呢?他一臉迷惑,雪靜呵呵直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