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馬氏給小妾春惠氣了個半死。對文興的桃花債恨得牙疼。卻不知小妾春惠因爲和家僕胡四一路從文興任上趕着回來,彼此已經有情,其實兩人都有心,只是沒有機會能暗通款曲罷了,今日春惠說去成衣鋪看衣服,其實只是一個藉口,想去和胡四見面而已。她每日裡打扮得妖豔無比,只是爲了能在胡四面前多走幾遭而已,勾引得胡四如飢渴的老鼠般,蠢蠢欲動。
這日是臘八,冬哥家學裡放了假,小寒正陪着冬哥在老太爺房裡習字。文舉人這一冬天又添了病症,夜裡咳嗽得厲害,白天倒是和常人無異。文老夫人很是憂心,看了還幾個大夫,都不見好,往日來家裡的侯郎中也去山西探親去了,說是年後纔回來。
恰好這日文家接到了文旺夫妻寄來的家信幷包裹等物事。文舉人先瞥了幾眼文旺半文不白的信,看到半截就扔到一邊了,說有愧家門,教出一個如此不通文墨的蠢物。文老夫人可是不管這些的,她不認識字,也不喜歡文舉人搖頭晃腦的“之乎者也”的裝腔作勢,相比而言,二兒子文旺的大白話家書她倒是喜歡得緊,可惜自己不識字,於是讓認得幾個字的冬哥來念二叔二嬸來的信。
冬哥高興極了,覺得夫子教的知識終於派上了用場,奶聲奶氣地給奶奶念信。原來文旺夫妻二人正在南方過冬,前些時候曾經派人來接一大家子去南邊的,可是老太爺固執,說一動不如一靜,不去,也許是老人在一個地方住得久了,總會有些戀舊。文旺夫妻無奈,眼看要過年了,一家人怎麼也要團聚的,所以他們夫妻打算帶着雪聰和雪綾一對雙胞胎兒女回來過年。
文老夫人聽到這裡止不住笑了,天知道她多麼想念文旺的那一對兒女。眼前的長孫固然不錯,可是讓馬氏教得太規矩了一點,沒有一些孩子應有的活潑和俏皮,她幾次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又都嚥下了,馬氏也不容易
,隱隱約約成了棄婦了,天天守活寡似的,那個風流種子文興,一年也就回家個一兩次,還被小妾霸着,馬氏如今還有什麼指望?只不過是盼着冬哥兒快快長大有個依仗罷了。可是二兒子文旺就不一樣了,娶妻喬翠是個童養媳,兩個人一起長大、廝鬧,幾年後才圓房,兩個人感情好的很!天天蜜裡調油的,看着都讓人肉麻!前幾年又生了一對活寶,愈發圓滿了。想起那個冰雪聰明的孫子,文老夫人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線,活潑可愛,調皮得很,不知道又被他爹孃教訓了多少回了。那個刁蠻古怪得孫女雪綾那可是老太爺的心尖子,文家兩代纔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娃,估計現在更寵得無法無天了。
在一旁邊佯裝讀書的老太爺,其實是豎着耳朵聽着大孫子念信的,聽到文旺夫妻帶着一雙兒女要回家過年,老臉笑成了一個大大的菊花。手裡的書都拿倒了,也不自知,後來雪冬指出來,文老太爺也就哈哈笑了一下,乾脆丟了書,揹着手再屋子裡轉圈。
冬哥插嘴:“爺爺奶奶,二叔二嬸他們要帶着弟弟妹妹回來了,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去念書寫字的,和他們一起玩呢?”眼神裡帶着渴求。
馬氏板起臉訓斥:“弟弟妹妹還小着呢!你做哥哥的,不讀書寫字,光想着玩,怎麼爲弟弟妹妹當榜樣?”
孃親的一句話把冬哥打擊得低下了頭。
文老夫人不忍心,瞅了馬氏一眼,憐愛地把冬哥拉到懷裡笑道:“等弟弟妹妹來了,你正該領着弟弟妹妹玩,拿出當哥哥的樣子來,護着弟弟妹妹,我家冬哥最懂事了,你孃親說得也不錯,好好讀書寫字,不過小孩子也不能光讀書的,還要學會做人的道理的,來繼續給奶奶念信。”
馬氏看到婆婆袒護着冬哥,知道婆母剛纔雖未明說卻是對自己的話有成見的,也知道自己剛纔是太過嚴厲了,把冬哥兒唬得如避貓鼠兒一般
,心裡也有些懊悔,於是沒有做聲。
冬哥聽了文老夫人的話,顯然很開心,繼續念文旺寄來的信,信裡嘮嘮叨叨寫了許多廢話,文老夫人卻很享受地聽着。在信的最後,附着喬翠寫的幾句話,卻是說給文老夫人寄來的南方精緻的布料,給文老太爺的名貴硯臺、給馬氏的最新式衣裙,以及給冬哥兒的新的狼毫筆和九連環等玩具。在信的末尾還說冬天來了怕老太爺的咳嗽再犯,已經專門買的珍貴的川貝和燕窩,讓分別和雪梨熬在一塊兒,據說治咳嗽有奇效。
其他的物品都還罷了,文老夫人不稀罕,唯獨最後提到的藥,讓她眼睛一亮,連忙讓馬氏把那包裹打開,果然有一大包藥,看着旁邊氣喘的文舉人,文老夫人吩咐趕緊熬藥,馬氏早就帶着丫頭們下去安排了。
文老夫人說:“瞧,有好兒子不如有好兒媳吧,還是喬翠細心,牽掛着你的老毛病,千里迢迢把藥送過來了!咱們當初的眼光還是不賴的!”
文舉人捻鬚笑了,看看在一旁的冬哥兒笑道:“長媳婦也是不錯的,這不親自去熬藥了!不孝子就是文興,他老子咳嗽了一冬天,他連封信都懶得寫,只有伸手來拿銀子時,纔會有他的消息!”
冬哥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良久囁嚅着說:“父親不孝,孫子替他賠罪!”
文舉人哈哈大笑,“那個不孝子的罪過,與我的乖孫何干?你好好讀書,將來謀個前程,好好孝敬你的母親纔對,大人的罪過,你別往自己身上攬!”
文舉人一句話說完,就引起了強烈的咳嗽,文老夫人連忙給他捶背,冬哥也懂事地端過一杯溫水。
很快,藥熬好了,馬氏親自端了過來,文老夫人服侍他服藥,也許是他心情舒暢,夜裡竟沒有咳嗽。文老夫人喜出望外,接連讓他服了幾次,竟然夜裡睡得很安穩了。大家都稱讚二爺寄來的是神藥。
(本章完)